20 碰瓷

眼見着身前女子身子軟下,祁朔眉峰一凝,十分娴熟地再次拎起了她的衣領。

不知是這衣領實在不禁扯還是他用力太大,只聽着刺啦一聲,衣帛撕裂,霎時間便露出了女子的中衣。

祁朔指尖抖了抖:“......”

如今正值春日,衣衫并不厚重,因此甚至能隐隐瞧見裏面的一抹紅。

銘右提劍正欲上前的腳步猛頓,随即撇開視線。

“公爺,這些人如何處置?”

祁朔恢複先前從容,神色無波地解下披風随意往奚蕊身上罩去,而後手掌微握拳将人單臂抱起。

“哪來的送哪去。”

“是。”銘右抱拳,向後示意,眼底閃過冷意。

敢動他們輔國公府未來夫人,便要有承擔後果的覺悟。

翻滾的濃重烏雲終于在接二連三的閃電雷鳴後落下了豆大的雨滴,不一會便有了傾盆之勢。

奚蕊被噩夢魇住,在夢裏她被無數人追趕着,卻又無處可躲。

“別砍我腿……”

唰得一下雙眸睜開,眼底迷茫慢慢暈染淡去。

回到現實的奚蕊發現自己似乎在一處山洞中,外面滂沱雨聲驟急似箭。

顫顫火光映照着她的面頰,她垂眸瞧去身上竟是一件男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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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清白——

“穿好。”

冷傲的男聲倏得響起,奚蕊小心翼翼地轉過頭,這才發現身側坐了個男子。

只消一眼她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身前火堆的光亮昏暗顫巍,在他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面容上落下深邃剪影。

他阖着眼,墨發由紫金冠高束,玄色錦袍襯出挺直背脊,劍眉入鬓,通身上下散發着雪山之巅的冷冽。

她從未見過這般豐神俊朗的男子。

突然,祁朔眼睑擡起,狹長的鳳眸染盡清冷,奚蕊被這道銳利的視線瞬間驚醒。

心跳驟然加速,她驀地回神,只覺這道淩厲目光似曾相識。

奚蕊轉回頭不敢再看,垂首的同時才發現自己內裏的衣衫何等不整,已然可以想象此時的自己多麽狼狽不堪。

她讪讪地攏了攏衣衫眼神飄忽,不自主撩過零散的發絲,問了句:“公子,請問,有銅鏡嗎?”

祁朔緘默,眸子微眯,這才意識到她并不認識自己。

許久未得到回應,奚蕊只好憑借本能用手指抓順發絲,只是手臂擡起的同時披在身上的外袍便又滑了下去。

她手忙腳亂地放下一只手去扯,結結巴巴道:“麻煩公子轉過......”

奚蕊說着,悄悄掀起眼皮,這才發現眼前之人早已又阖上了眼。

她松了一口氣,當下沒再管什麽披風滑不滑下去,快速将頭發攏好,忽然注意到了他搭在膝上微曲的手。

指如修竹,骨節修長。

——是剛剛那個用劍挑起她嫁衣的人。

再結合身上衣物那奇怪的撕裂地方,奚蕊也能猜想方才發生的前後場景。

沒了剛剛那道淩厲的視線,她打量起來他更大膽了些。

怎麽會有男子能長成這般......禍國殃民的模樣。

“看夠了嗎?”

“啊......沒......夠......不是!多謝公子方才搭救......”

不知何時祁朔眼簾再次擡起,猝不及防出聲讓奚蕊頗有種偷看被抓包心虛。

空氣再次凝固,只有外面連綿不斷的風雨打擊聲徘徊耳際。

奚蕊再也不敢看他了,她抱着腿将下颚擱在膝蓋上,鼻息間似乎還能嗅到屬于男子衣袍的清冽。

緘默未久,如雷轟鳴的心跳逐漸平緩,她雙目無神地盯着眼前火堆燒得噼啪作響。

想起自己那連邊角都不剩的嫁衣以及不知何時才能到的丹陽縣,委屈的情緒如潮水般淹沒了尴尬。

且不說現在她如何去丹陽縣,就說這嫁衣,雖然她還沒繡多少,但就這紅緞,她是絕對沒有那麽多銀子再去購置一匹。

她暗嘆了口氣,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這眼前之人看上去似乎還挺有錢?

——嫁衣這種小物件對他來說應該不成問題吧。

反正那嫁衣也确實是他弄壞的。

就……

就試試?

奚蕊說服了自己,于是祁朔眼看着她腦袋耷拉下來,烏睫撲簌,眼睛溢出濕漉漉的水光。

“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只是公子損了小女子的嫁衣,小女子......小女子怕是嫁不出去了嗚嗚嗚......”

“......”

她伸手抹着眼淚,同時悄咪咪地透過指縫觀察他的神情。

可祁朔太過鎮定,一時間讓她不确定到底能不能碰上瓷。

“看來你更想等死。”

“......”

果然不好碰。

“可是......小女子夫君生得五大三粗,心狠手辣兇名在外,若是......若是知道成親在即嫁衣沒了,公子方才不若讓我跳下去一了百了——”

雖然但是,說不定她剛剛跳下去還真能保住那嫁衣。

奚蕊哭得一抽一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害她成了這副模樣。

祁朔冷眼瞧她,突然就理解了大理寺卿為何有時暴躁不堪。

“你,別哭了。”他指尖摁住直抽搐的眉梢,壓下心中的不耐,“你想如何?”

奚蕊癟着嘴吸鼻子,帶着啞音道:“公子賠我一件。”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要用白金、黃金線分別繡以龍鳳與鴛鴦圖騰,再以珠寶玉石點綴......”

祁朔薄唇緊抿,輕飄飄地看着她掰着手指頭絮絮叨叨。

若他沒記錯,他方才挑起的那物什應當只是一塊無甚裝飾的紅緞,如果不是她現在提及,他不會将此物與嫁衣聯系起來。

“我方才那件……還沒來得及繡上去……”

奚蕊在他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

突然感覺自己有一點點得寸進尺。

他的目光太冷,想到昏過去前那被鮮血染紅的地面,奚蕊倏得背後陣陣發涼,有些後悔想要碰瓷的心思,愈發覺得他似乎想要一巴掌将自己拍死。

“你......不能因為賠不起就要滅我口......”說着她往後縮了縮,“我的夫君知道了可是不會放過你的!”

眼前小姑娘秀氣的眉頭緊擰,貝齒下咬紅唇。

祁朔猜她應該是在吓他。

“哦。”他挑眉,單手支着頭好整以暇,“怎麽不放過我?”

“我夫君......我夫君他......”奚蕊梗着脖子,一時間竟是在腦海中尋不到那祁公爺的長相。

怎會如此!

突然間,腦中閃過那日鎮北軍還朝時為首将領的威風铠甲,以及茶館街邊的各種道聽途說,奚蕊眸中泛光。

“他——能飲生血,食......食人肉,還......還武藝高強,像你這種他能打一百個!”說罷她還煞有其事地比劃了兩下拳頭。

“騙你天打五雷......”

轟隆隆——

她話音未落外頭便立馬響起一道巨大驚雷。

奚蕊眼皮猛跳,心口砰砰,下意識抱緊了膝蓋,眼波瑟瑟:“......其實也還好,他挺好說話的,不會真的來打你......”

頓了頓又補充:“——只要你不打我。”

“咳咳咳......”

隔了不遠的銘右一個沒忍住終是出了聲。

“?”

仿佛糟了道晴天霹靂,奚蕊僵硬地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這才發現他們這處搭了個架子烘烤衣物的另一面竟然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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