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惡蠱
趙均等着陳恪笑完後,拉着他走進了店內。
店裏的小二見着趙均他們灰頭土臉的打扮,撇了撇嘴,有些不想招待,但是他看着他們腳步不停的向他走來,只好扯了扯嘴角,把手上的帕子往肩上一搭,揚聲道,客官,住店還是吃飯?
陳恪摸索了一下自己身上,說,住店。
小二看着他這個動作,就知道有戲,于是他把陳恪往樓上引去。他一邊走一邊讓趙均他們注意腳下,一邊對他們說,客官,您是住天字號還是地字號?
陳恪笑,既然你都把我往樓上引,又問我作甚?
那小二也不惱,嘻嘻笑着,客官您這就不懂了,看你們是從外鄉來的,就跟你們說說吧,這王城裏啊,天字號在下,地字號在上!
陳恪眼角一跳,饒有趣味的說,哦?
小二都有八卦的通病,他一聽陳恪這個語調,就說,這王城啊,本來前幾年都是天字號在上,但是自從汗拔将軍開始統領軍隊以來啊,街上就貼了布告,說是要把這天地字號換了,看着吉利。
陳恪聽着,轉頭問趙均,你認為呢?
趙均搖頭,暗中卻拉了拉陳恪的衣袖。
小二還在前方滔滔不絕,當時啊,根本沒有人願意換,軍隊又不能強行實施。嘿,沒想到,沒幾天之後,巫女發話,将這個命令定成法令,衆人都只能照做了……這沒想到啊,沒多久,除了王城,其餘的地方鼠疫盛行,慢慢就化成了瘟疫了……
陳恪聽後又問他,那王城怎麽沒事呢?
小二轉過頭看他,突然笑的邪氣,肯定是調換了的天地字號的作用啊!其餘地方可是沒有調換的啊!
陳恪作恍然大悟狀,跟着小二走進了一間地字號房。
期間,趙均攥着他衣袖的手越開越緊。
陳恪進屋後,打發走了小二,再将房門扣上後,走近趙均,問他,你怎麽了?
趙均坐在凳子上,看着蹲在他面前的陳恪,低聲說,将軍,不對,這是蠱……
陳恪反倒有些詫異他怎麽會懂這個,但他出口問的卻是,怎麽說?
趙均看了看四周,說,我們這邊有一個風俗,天地順序,萬物生靈,天道倫常,不可逆之。當時我也沒認真聽,記不太清了,只是當時那個神女對我們說,天地倒序,生殺予奪,萬鬼齊聚,瘟疫成行……後來我爹問她為什麽,她說什麽,天地逆行,惡蠱出世……
陳恪看他有些慌的樣子,安慰道,沒事,這蠱,沒有下在我們身上。
趙均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陳恪也沒解釋,站起身摸了摸趙均的發頂,就往床塌走去。
夜晚有些涼,趙均現在床前手足無措。
陳恪睡的很好,可能是終日勞累奔波,白天的時候他倒頭就睡,到現在也沒醒。
可能是睡着的人感受到了趙均糾結的目光,緩緩醒了過來,迷茫着問,幾時了?
趙均默默回答,快到二更了……
陳恪翻身下床,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袍,一邊說,你先睡,我出去一下,五更之前必定歸來。
趙均想問一下他去哪,想了想又覺得如果陳恪想跟他說的話自己會說的,不用問。于是他也就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坐在床上,自己脫鞋上床睡覺。
陳恪還沒等到他睡下,便悄悄從窗口翻了出去。
趙均躺在床上,望着桃紅色的紗幔出神許久後,才起身吹熄了蠟燭。
陳恪翻出客棧後,沿着城中的街道慢慢摸索下去。
整座王城寂靜無聲,連蟲子鳴叫的聲音都不曾出現過。整個城市連一點燈火都沒有,黑黝黝的,朦朦胧胧的月光灑下來,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步路。
陳恪握緊了手中的彎刀,越走越覺得不對勁,整座城市死一般的寂靜,毫無半點生氣。而他白天走在小二身後,不經意擡頭的時候,看到那小二脖子後有一個明顯的凸起,一只蟲的輪廓突兀的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想想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死城,惡蠱。
上地,下天。
陰陽輪換,是非不辨。
等到醜時的時候陳恪就回來了,他輕輕的推開窗戶,一只腳剛剛落地,一把匕首就逼上了他的脖子。
他眼神一凜,反手向後探去,試圖把那人的左肩抓住,但那人好似知道他要幹嘛,輕巧的側身閃開,陳恪趁機逃開威脅,借着朦胧的月光,兩人就打了起來。
瞬息之間,兩人已過了十幾招。
陳恪漸漸感到吃力,肚子上的傷不僅沒好,因為他自己一直在奔波,傷口晚上合攏後,白天又被撕裂,如此反複下來,他的傷口早已發炎。此時一番無聲的對打下來,他慢慢就處于弱勢那一方。
有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散開,似乎提醒了那一身夜行衣的人,兩人停了手,戒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妄圖伺機而動。
床上突然傳來一聲微小的響動,趙均揉了揉眼睛,模模糊糊的看着窗口的人影,迷茫的問,将軍,你回來了嗎?
現在窗口的兩人同時一怔,黑衣人首先反應過來,從另一扇窗悄悄溜了出去。
趙均迷迷糊糊的點燃蠟燭的時候,就看見陳恪現在窗邊,低着頭,燈火照不亮他的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淩冽,肅殺。
趙均覺得不對勁,緩緩走近他,剛伸出去的手還沒碰到陳恪,就見陳恪直挺挺的朝着地上倒下去。
趙均也沒大叫,從他來到這座城就隐隐有種不對勁的感覺,睡覺的時候四周完全的寂靜,就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都聽的清清楚楚,着實可怖。
他急急忙忙的抱住朝下倒的陳恪,但奈何自己比陳恪要矮,于是乎,陳恪這麽大一個人倒下來,他接是接住了,就是最後連着自己一起摔在了地上。
他的手扒着牆緩了一下,才讓他們落地的時候,聲音微小,什麽也驚動不了。
趙均推了推整個完全把他壓住的人,小聲的叫他,将軍,将軍?
陳恪完全沒動靜,墊背的趙均終于醒悟過來,他家将軍是暈過去了。
等着趙均把陳恪拖上床,他已經累出了滿頭大汗。
明明看起來不胖的人,為什麽可以這麽重?!為什麽他抱不起?!
趙均覺得好像有點失敗。
他小心翼翼的解開陳恪的衣帶,一層層的打開來,最後趙均的眉頭越皺越緊。
明明都傷的這麽重了為什麽不說!
他從卧房抽屜裏找來剪刀,将陳恪腰間纏着的繃帶剪開。
一陣刺鼻的血腥味伴着一股莫名的味道瞬間擴大了好多倍。
趙均深深吸了口氣,他找出店小二白天送過來的帕子,也管不得水是涼的,浸濕了之後,就坐在陳恪旁邊,幫他慢慢把蔓延的血擦幹淨,再找出陳恪平時用的藥,抖在傷口上。
陳恪眉心緊緊皺着,平時生動的一張臉此刻疼到完全變形。
趙均好不容易等到天亮,等周圍開始有了淅淅瀝瀝的人群的聲音,他便理了理衣服,将盆中已經被血染紅的水往外倒出去,再把完全沒眼看的帕子藏起來,端着一個空盆子就下去找小二去了。
躺在床上的陳恪一動不動,沒有意識。
腳步聲突然響在了這間房,一聲清脆的響聲之後,又消失無蹤,随即便是趙均開門的聲音。
趙均開門之後就朝床上望過去,見陳恪也沒什麽大事了,他便放了些心,走到桌子邊将水盆放下。
突然他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一層恐懼蔓延在他身上。
他盯着桌子上那個憑空出現的青瓷瓶,警覺性瞬間提高,直覺告訴他昨天晚上一直有人在監視他,或者,陳恪。
如若不然,昨天一直躺在床上睡不着的趙均,怎麽會突然就想失去知覺一樣,就睡過去了……
他瞪着那個瓶子看了很久,突然感受到盆中的溫水好像涼了不少,他猛然驚醒,浸潤了重新拿來的帕子就開始擦拭陳恪疼出來的一腦門汗。
他擦着擦着就開始走神,到底是什麽人呢?那瓶東西是什麽?将軍跟他什麽關系?為什麽将軍會暈過去?
一連串的問題自己襲擊着他的腦袋,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一個略帶調笑的聲音響在趙均耳邊,我說,你幹嘛呢?
趙均一愣,低頭看着陳恪睜開的眼睛,剛想驚喜的說,将軍你醒了!
結果他一看自己的帕子把陳恪的整張臉都像擦到錯位了一樣,就默默的縮回自己的手,妄圖轉移話題,将軍,你,你昨晚怎麽暈過去了呀?
陳恪也不想戳破他的心思,順着他的話說,沒什麽……
說着,他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傷,又看了看趙均,調侃他,不錯啊,是不是以前經常幫你喜歡的人做這種事?
趙均紅了臉,搖頭,結結巴巴的辯解,沒,沒有,我,我這,這是第一次幫,你是第一個……
陳恪覺得有趣,起了逗他玩的心思,說,趙均你記住啊,我跟你說,這個和平的時候吧,幫人處理傷口的事都只能是幫自己喜歡的人,知道不?不要誰都去幫,知道不?
趙均不幹了,說,沒有啊,現在在打仗啊!
陳恪撇了他一眼,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說的和平時候,就是指你不在現場及其周邊地區,就像離懷寧城遠一點的地方,不受戰争侵襲的地方,都是這個和平,知道嗎?
趙均點點頭,懵懵懂懂的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陳恪:記住了嗎?要是你喜歡的那個人。
趙均: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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