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人間
他們并肩走了會兒,顧致剛想說:“你去皇宮住幾天可好?”結果陳恪就在他開口之前道:“哦,我得回府上去,收拾收拾。”
顧致一怔,說:“那麽遠,你現在回去?”
陳恪笑:“怎可能,就去城中那處院子。”
顧致沒再說什麽,轉頭對又在身後的華公公道:“傳朕旨意,今夜設宴皇宮,朕要犒勞衆位将士。”
華公公眉開眼笑的答應下來,就急急向着宮中走去。
顧致又和他一道走了會兒,看了看天色,對陳恪道:“我就先回宮,你記得過來。”
陳恪點頭應下,向他漫不經心的擺擺手。顧致笑着看他,讓他快些回去準備,随即才慢悠悠的向皇宮方向走去。
陳恪牽着自己的馬,晃晃悠悠的朝着城中一處走去,穿過一個鬧市,再往前走會兒,就停下來,站在一處小屋前敲了敲門。
不多時,裏面傳來一個老婦人的抱怨聲:“誰啊,這個時辰來敲門?!”
待的門一打開露出站在門前的人時,老婦驚訝的張大了嘴,随即就向着院子裏大聲叫道:“你們快出來!将軍回來了!!”
裏面緊接着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淩亂腳步聲,兩個少年郎滿臉笑意的從裏面跑了出來。
陳恪笑着向他們招手,繼而向眼前的老婦人道:“黃婆婆,我回來了。”
老婦人拉着陳恪的手,把他往屋裏帶,又對跑過來的少年道:“老大,你去把馬拴好。”
被叫做老大的少年一身被曬的黝黑,上身着一件中袖麻衣,下身着一灰裳,腰間系着一條粗粗的自帶,看着樸實無比。
老大過來接過陳恪手中的馬缰繩,一步三回頭的向馬廄走去。
陳恪随着他們進屋,坐下喝了口茶之後,對老婦人道:“黃婆婆,可否把我房間旁的那間屋子收拾出來,今天可能會有人來住。”
黃婆婆笑道:“哎,這就去,這就去。”
待黃婆婆走後,陳恪把站在一邊睜着眼睛看他的老二叫過來,問他:“這一年可有好好用功讀書?”
老二點頭,拍胸脯保證:“我有!夫子教的我都有認真學。”
陳恪看他這幅信誓旦旦的樣,問:“哦?那你把豫章先生的菩薩蠻背來我聽。”
于是老二就在他面前搖頭晃腦的背着:“半煙半雨溪橋畔,漁翁醉着無人喚。疏懶意何長,春風花草香……”
陳恪含笑聽他背着書,聽着窗外的鳥鳴飲茶。
話說趙均這邊快到京城的時候,駱歧澤就把睡在他一邊的趙均喚醒,掀開窗簾,指着外面的愈漸繁華的風景道:“趙均趙均,別睡了,快起來,京城要到了。”
趙均一臉迷茫的揉了揉眼睛,端起桌上的杯子猛地灌了一口水,清醒清醒之後,就趴在窗柩上看着外面。
餘将淋瞧着他,道:“小趙均,等下和姐姐我一起去住客棧可好?”
餘下的人看着她,嫌棄到:“可別,您別把人小趙均帶壞了!”
餘将淋“啧”一聲,反駁道:“什麽叫帶壞?!我這叫讓他經歷世間繁華!”
莊生在一邊涼飕飕的說:“喲,您還時間繁華呢!可別過了沒幾天,小趙均再也不相信世間有繁華這個東西了!”
餘将淋抽了抽嘴角,把自己面前的堅果殼抓了把,往莊生身上一扔,叉腰道:“你們見過世間繁華嗎?!”
胡沉在一邊看他倆鬥嘴看的直笑,說:“不是,你倆看看趙均,他還沒表态呢?”
餘将淋轉頭問趙均:“小趙均,你覺得怎麽樣,跟姐姐我走,好吃好喝管夠!”
趙均笑:“那好啊!”
餘将淋下巴一揚,道:“莊生,看見了嗎!”
還沒等餘将淋得意完,就聽趙均補充道:“我和其他人一起走!”
餘将淋臉上的笑容一僵,轉身向趙均撲過去,抓着趙均肩膀使勁晃,氣急敗壞的道:“有你這樣說話大喘氣的嗎?!”
駱歧澤看她抓着趙均肩膀,急了,捉住餘将淋的手腕,奮力把她松開來,嚷嚷着:“哎哎,你放手!”
其餘人就像看戲一樣,坐在另一邊,一邊吃瓜子,一邊笑。
等到衆人歡聲笑語的到了陳恪所在地時,陳恪早已等候多時了。
他看着馬車裏衆人嘻嘻哈哈的下來,期間餘将淋還報複心切的追着趙均圍着馬車跑了一圈。
陳恪突然覺得腦袋疼。
他無可奈何的看着衆人鬧夠了,繼而才出聲問道:“你們可帶了多餘衣物?今晚我們就要面聖了。”
故談本來還想說:“怎可能沒帶衣物!”結果把話一聽完,除了陳恪,林正和胡沉,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他們本來一直就在江湖上走南闖北,身上就那麽兩套換洗衣物,況且這一次決定回京也是偶然之舉,沒有多餘時間準備什麽。
陳恪看着他們這樣就開始笑,不知道從哪拿出個錢袋來,在手上颠了颠,說:“趙均是我帶來的,他,我負責……至于你們嘛,自行解決。”
劉本墨現在一邊抱着手道:“白眼狼。”
陳恪聽他這麽說,便問他:“你養我了嗎?白眼狼?”
劉本墨看着巷外人來人往,道:“我們幫你打仗不算嗎?”
陳恪微笑,說:“現在的情況呢,我只能負擔的起一個人的,而且你們一到了京城之後比我混的開,像故談你們不可能買不起一件衣物,至于袁鳴你……”
袁鳴看着他,道:“我不用在意,還是可以的。”
陳恪也就不擔心了,說:“那就這樣了,走吧,先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我讓他們幫你們送回去。”說完,就找來幾人卸物,并一一吩咐下去送至何處。
待一切準備妥當後,陳恪走在前面,說:“走吧,買衣服去。”
許是陳恪太久沒有回來過,當他踏入碧雲閣的時候老板娘愣是盯着他看了好些時候才捂着嘴道:“陳将軍?!”
陳恪向她微微點頭,拉過身後站着發愣的趙均,對老板娘說道::“麻煩老板娘幫我給這小子找件衣服出來。”
老板娘把趙均拉過來細細打量一番,看的趙均頗不自在,在她的注目下微微撇了撇頭,臉上顯出些不情願來。
那老板娘也沒惱,她心裏明白,能來她這碧雲閣的人要不有錢要不有勢,要不兩者皆有。雖說面前這個少年看着身上的衣物都不怎麽起眼,但其身卻獨有一種淡然而桀骜的氣質,淡漠中是一股若有若無的戾氣。也不知是哪位養大的小公子。
他帶着趙均往二樓走,一邊走一邊道:“公子請随奴家來,碧雲閣也許不能擔保十全十美,但必能包君滿意。”
趙均跟着她一步步往二樓走,期間聽得陳恪道:“我們就自己選,覺得什麽不錯就用那個,餘将淋,你呢?”
餘将淋說了什麽他沒有聽見,轉眼已至二樓。
他擡眼一看便見正中間挂着的那件深衣。純白為底,整個背部繡着一株青翠欲滴的君子蘭,幾瓣蘭花飄在空中,再以青線封邊,整件衣服仿若被風一吹就會散發出濃濃的蘭花香。
老板娘見他盯着那件衣服,便笑到:“公子是否也覺得這件衣服好看,這可是專門為李丞相的千金定制,據說是為了參加小年皇宴準備的。”
趙均聽後點頭,道:“勞煩老板娘為我擇衣。”說完還施了一禮。
老板娘側身讓開他這個禮,繼續把他往裏帶,道:“公子不必如此多禮,奴家受不起。”
趙均笑了笑,只說:“那便叨擾老板娘了。”
老板娘笑着應了聲。
等到趙均被老板娘一通收拾完下樓的時候,其餘人也都準備完了。
餘将淋率先朝着樓梯口看過去,随即驚嘆道:“小趙均,不錯啊。你以後要是跟着姐姐我混,不愁了啊。”
趙均聽得臉一紅,道:“姐姐不必。如此說。”
餘将淋笑:“不用謙虛,你不信問他們。”
理所當然的,趙均轉頭看陳恪。陳恪也恰好轉頭看他,随即一怔,複又笑:“的确不錯。”
趙均的發不再如平常束成一個馬尾,反而披散下來,用發帶松松系了上面一些頭發,餘下的長長發帶與鴉黑的發交在身後相飛舞着,身上穿了件同色的深衣,腰間系着一條紅色腰帶,腳踏一雙黑底白靴,沉靜大氣中又不失如火的熱情。
白皙的臉龐上一雙盛滿星星一樣的眼,英挺的鼻梁與淡紅色的唇,真真是越看也好看。
這裏面所有人反倒是陳恪穿的最為平常,依舊是那身灰白袍子,只是袖口用金邊繡了些繁複花紋。頭上一個白玉冠,一只白玉簪穿過,難言的風雅之意。
待陳恪付完銀錢之後,天色也不早了,陳恪看了看他們的裝束,就這樣直接去的話,可能他們會被看的體無完膚,所以他讓林正出去帶了輛馬車過來。
一行人穿戴整齊的向着皇宮進發。
待的他們一接近玄武門,就見華公公朝着他們快步走來,待走近了,邊他們微一拱手,道:“陳将軍,皇上已等候多時了。”
陳恪點頭,對身後衆人說:“我們過去吧。”
一進皇宮內,趙均就向走在他一旁的駱歧澤靠攏了些。
駱歧澤低頭輕聲問他:“怎麽了?”
趙均皺眉,低低的說:“我覺得好壓抑。”
駱歧澤擡了只手搭在他肩上,微微躬身附在他耳邊道:“走過這一段就好。”
趙均點點頭,跟着駱歧澤慢慢走着。
陳恪感受到趙均這邊的小動作,慢了半步,到他身邊走着,問:“怎麽了?”
趙均笑:“沒事。”
陳恪看了看駱歧澤搭在他肩上的手,眨了眨眼,又走上前去。
到了禦書房時,陳恪揚手讓他們停下,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外等着。
華公公推開門進去,片刻後又出來,朗聲道:“陳将軍,進去吧。”
陳恪率先走了進去,又轉頭對仍站着的衆人道:“你們等我一會兒。”
第一次,衆人特別禮貌的齊聲說:“是!”
陳恪轉身之前看了眼幾乎黏在一起的趙均和駱歧澤,再次眨了眨眼,才擡腿進去了。
屋內幾個暖爐點着,暖的很,陳恪把披在身上的那件兔毛披風取下,遞給一旁站着雙手平攤的宮女,走過去,也沒行禮,只道:“怎的叫我一個人先進來?”
顧致原本低着頭批閱奏折,聽到他說話,這才擡起頭來,道:“因為我太久沒見他們了,而且據說你這次又帶來兩個人,我……認不到啊……”
陳恪一聽他這個奇葩的理由就想笑,問他:“你這麽多年皇帝怎麽做的?”
顧致臉一黑:“你管我!不是,快給我說一下。”
陳恪仔細跟他說了下外面衆人的特征,最後說:“林正胡沉就不用了吧,這麽熟了。”
顧致眼角跳了跳,說:“要是他倆我都忘了,我也不用坐在這了。”說完後對站在一旁的華公公道:“讓他們進來吧。”
華公公笑嘻嘻的下去了。
趙均他們現在門外,只覺一股股熱氣從裏面沖出來,與外面形成鮮明的對比。
餘将淋小幅度的往趙均身邊挪,小聲的說:“我們都要凍死了,他們還沒說完呢!”
趙均覺得自己都要冷成一團冰了,僵硬的看她一眼,唇色都凍成蒼白,他咽了口口水,說:“對呀。”
駱歧澤見他的唇色越來越不好看,問他:“傷口是不是又很疼了?”
也不知是為何,趙均肩上的傷總是不見好,駱歧澤想了想應該是長期奔波的原因,而且這個傷越冷越疼,倒是有些神奇。
袁鳴聽見此,也轉頭看他,問道:“沒事吧,可還堅持的住?”
趙均點點頭,微微笑:“沒事。”
袁鳴在一旁低聲說:“要是我當初和那些人說讓他們換一下兵器就好了,那個人的刀應該是淬過毒的,不容易痊愈……抱歉。”
趙均朝他笑,微微露出右邊的一個小尖牙,說:“沒事的,不是你的錯,換做是我也不會讓他們換。”
袁鳴還是有些內疚,滿眼擔憂的看他。
駱歧澤那胳膊輕輕撞了撞袁鳴道:“別看了,越看他越恨你。”
趙均聽後,差點笑出聲,說:“是啊是啊。”
袁鳴也笑了,轉頭看地上。
等到華公公宣他們進去的時候,趙均一張臉已經白完了,肩上的傷口就像被人一刀刀劃着般刺痛。
他擡步的時候駱歧澤很小心的在暗中拉着他,說:“等下我們進去後你就說你內急,我陪你出來,幫你檢查下傷口。”
趙均點頭,兩人墜在末尾慢慢走進去。
整整齊齊跪下行了禮之後,顧致道:“衆愛卿平身。”
駱歧澤與趙均隐在衆人背後,起來的時候,駱歧澤微不可見的扶着趙均。
顧致一次問過話,終于輪到站在後面的兩位,前面的人一讓開,陳恪才看見趙均慘白的一張臉。同時,顧致也看見了。
他轉頭看着陳恪,見陳恪皺着眉頭,也就沒開口。
果不其然,陳恪直接問:“歧澤,怎麽回事?”
駱歧澤也沒松開扶着趙均的手,道:“趙均的傷口好像又在惡化。”繼而他又對顧致道:“煩請皇上容許我二人下去檢查一下。”
顧致看了看趙均的臉色,直接道:“不妨事,可還需要我宣太醫。”
駱歧澤也不客氣,直說:“那就有勞皇上讓太醫帶一套針過來。”
顧致直接讓他們下去辦。随即又讓人收拾了間屋子出來,帶着他們過去。
走出去時,陳恪把接過來的披風裹在趙均身上。趙均的傷他可是比趙均還明白,來之前就從碧雲閣拿了件最後的外衣給趙均披上,就是怕他再凍着,剛好了些的傷又惡化,沒想到千防萬防防不住顧致這個事精,想到這裏他轉頭目無表情的看了顧致一眼。
顧致被他這個眼神看的一抖,心想:“我又做錯什麽了?!”
駱歧澤揮退無關人等,又出去接過太醫拿來的針,然後直接把太醫關在門外。
太醫一臉懵逼的看向坐在上位的顧致,顧致沒表情的看回去,眼裏全是--廢物!
陳恪是沒有出去的,他現在趙均背後,看着趙均的衣物慢慢解了,露出一片血紅的肩膀,紅的好像下一秒積蓄在皮膚下的血液就要湧出來。
他心裏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只是默默的把一旁燃着的火爐然大了些。
顧致抽出數支針,找準穴位就插|了下去。随即他看着有血緩緩滲出,于是他對站在一邊的陳恪說:“繃帶呢?!”
陳恪一愣,打開門對顧致道:“繃帶呢?!”
顧致也一怔,對站在一旁的太醫道:“繃帶呢?!”
太醫抖着手從藥箱中把繃帶拿出來恭敬的遞給陳恪,然後“砰”的一聲,門又在他面前關上。老太醫眼中含淚,想:“夭壽啊!”
等着趙均把傷口處理好了,離宮中開席也差不多時間了。
陳恪直接把趙均裹成一個球,帶着他墜在隊伍後,慢慢悠悠的走過去。
顧致擺駕東宮,他想,趁着現在東宮也沒人,這倒是廢物利用。于是就把宴席擺在了東宮。
浩浩蕩蕩的大軍直接進了東宮,占滿了東宮的每一個角落。
顧致看着這個景象,想,先皇看了,會不會從陵墓裏出來掐死我……
他深吸了口氣,對着下面衆将士道:“今迎衆将士歸來………”
坐在房內的陳恪等人聽着顧致在外面吹着冷風,時不時風太大了,還會把他的話音吹散,每次一到這個時候,他們都能笑的讓顧致都能聽到房內傳來的陣陣笑聲。
肆無忌憚!可恨!
顧致接着說自己的,房間內的衆人繼續吃自己的,完全沒把顧致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只有趙均弱弱的問了句:“這樣不好吧……”
坐在他身邊的陳恪夾了塊羊肉給他,說:“不用管他,他都習慣了。”
趙均:“……我都替他委屈。”
于是還沒到被風吹散話音的顧致很清晰的聽到了傳來的一陣狂笑。他的眼皮不安的跳了跳。
底下衆将士也聽到了,站在那裏看着莫名停頓了一下的顧致面面相觑。
顧致回去的時候,恰好聽見駱歧澤對趙均說:“小趙均,你可以喝點酒……也可以多喝一點,試一下,看看有沒有用。”
趙均“哦”了聲,從陳恪手裏“溫柔”的拿回自己的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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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