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家那麽簡單,他放棄了什麽,她能猜得出來,這樣的有情人,怎麽會不讓她動心!
她願意賭上一把,賭對方是真心的!
得到女兒的答複後,宗親王立刻就上了一封折子,還有一封私信,私信中是調查沐熙笙和耿時青的結果,折子自然是說舍不得愛女,不希望愛女遠嫁,請皇帝下旨準貴主招婿。
皇帝看到私信時鼻子差點氣歪了!他當初可是很看好耿時青的,覺得這人有學問,有主見,能成大事,才想拉攏過來,更覺得這人還算配得上他堂妹,才拉這個線兒,沒想到被這麽狠狠的打了臉,看來,就是自己對他太看重些,讓耿時青有些飄飄然,忘記臣子的本分!
再看折子時,皇帝也沒多想,直接準了!
緊接着而來的是沐熙笙請讓爵位的折子,折子裏說道,他鐘情于貴主,不願貴主遠離父兄,甘願入贅宗親王府為婿,如此便不好占着爵位,所幸家中還有弟弟,請讓爵位于弟弟。
這道折子讓皇帝對沐熙笙另眼相看,次日早朝時,先是下旨準貴主招沐熙笙為婿,封沐熙笙為郡王,因此封號,從而将侯府的爵位繼承人改成其弟沐熙逍。
這旨一下,可惡心壞了沐熙逍和沐夫人了,這郡王是什麽官,這小侯爺又是什麽官,這差着天壤之別,沐熙逍往後見着沐熙笙可不能叫哥,只能叫郡王,還要行大禮的!
皇帝這手不可說不黑!成全了沐熙笙還打了沐夫人的臉!和當初封随音為一品貴主一樣,打了一群人的臉!
至于耿時青皇帝沒表示,自然誰也不提,本來皇帝想着等成了一家人給個五品的官讓他一步一步往上升,可沒想到他竟然有那樣的打算,太不把随音當一回事了!皇帝心裏火氣可不小!從小他是在皇叔的庇護下長大,又是在皇叔和游堂哥的幫助登上這位子,他有大半的時間是在宗親王府長大的,自然聽說過祁王妃的事,知道那個生死不明的堂妹,他登基後皇叔怕他為難從而交了兵權當個閑散王爺,他心中十分敬重皇叔!當然就會對堂妹上心!他看中的人差點誤了堂妹的終身,還好沐熙笙争氣!不然,他這個皇帝真是沒臉當了!
宗親王是對這個結果很滿意,深刻覺得沒白養皇帝那麽多年!
沐熙笙到是吃驚了一把,雖說這個郡王只是個封號沒什麽實權,也足夠讓他那後母窩心的了,她不是一直為她兒子争麽!反而是他不争而得了這麽個封號!
宗親王讓人測了日子,訂在下月二十六,然後就開始準備起來,随家酒樓的衆姐妹齊上陣給随音繡嫁衣配發釵,随玉蘭歡歡喜喜的給她繡蓋頭。
沐熙笙送來了聘禮,游世子清點後,和宗親王開始忙随音嫁妝的事,開始時什麽好的都想給她,這一算下來別說十裏紅妝了,二十裏都有了!太過了!又開始删減,可又覺得那個又有用,應該留下,父子倆就是嫁妝的事商量了好幾天,愣是沒商量出個結果!
府內上上下下都在忙,只有随音沒什麽事,她也閑的無聊,帶着暗衛和宗親王打了招呼就出門了,一路走來,竟然到了随意茶肆。
她仰前看着那古樸的匾額,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就站在那怔怔的看着牌匾,不知在想什麽。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打開的卻不是茶肆的門,而是她身後焉知樓的門,她回頭看去,只見,一席黑衣的焉夜離站在門口,唇角勾着笑意。
“貴主,太陽大,進來坐坐可好?”
她是在問,可眼中閃着不容人拒絕的光芒,這種光芒落在随音的眼中只覺得很刺眼,還有一種不安浮上心頭,搖搖頭,“不必。”說着邁步就要往茶肆走去,但,焉夜離的話讓她的腳步頓了。
“你可知對面茶肆的店主并非人類?你不覺得你忘記了什麽?”
“那又如何?”随音回身看着她,至少現在自己過的很好。
她唇角的笑意勾的更大,“和非人做交易,所付出的永遠都超乎你的想像,你就真不想知道麽?”
随音搖頭,“我已經付過了。”
“哦?”她看着她,眼睛從棕色變成淺青色,“真的麽?你進來證明給我看。”
随音像是被她的眼睛吸住了,明明心裏大叫不可以進去,但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去,焉夜離的唇上的笑意變的詭異起來,随音從心底發寒,卻又控制不了身體,想開口大叫,發現自己都發不出聲音來,這種恐懼似乎曾經有過,她卻不記得是什麽時候!
她離焉夜離越來越近,腦海中最先閃現的人影是沐熙笙,她心中默念着沐熙笙的名字,眼睛中淚水滾落下來,濕了臉頰。
焉夜知看着她一步一步的過來,感受着她的絕望,下意識的舔了舔唇,美味的味道!
然而,就在離焉知樓三步的時候,随音的腳步停下了,空間扭動,出現一個裂痕,人消失了!
焉夜知瞪大眼睛!
是誰!又是誰壞她的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拾)
“啧!你是嫉妒人家小姑娘命好啊,還是長的比你漂亮啊?”調笑的聲音慢慢飄來,透着鄙夷。
焉夜離擡眼看去,一身月白的龍玉坐在茶肆的二樓冷眼看着她,飄落而下,一雙紫目中是厚重的冰寒,一眼看不到底,似乎沉封了什麽,這樣的眼睛她見過一些,卻沒有這般的濃,就算是随音也沒有這樣的深,這種東西對于她而言意味着,絕對的美味!
“我到還真不知道钰陵城來了大人物!”
太陽西斜已經步入黃昏,她邁開步,走向龍玉,一雙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
“公子在想什麽?看到了什麽?那個愛你的人去了哪裏?”随着她的問,她身後的焉知樓飄出陣陣煙霧,像是燃了很多的香,卻沒有任何的味道散發出來,煙霧越來越多,擋住了龍玉的視線,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耳邊卻聽到焉夜離的聲音。
“他是不愛你了麽?”
“是忘記你了麽?”
“還是背叛你了?”
“你,還記得多少?”
眼前的煙霧散去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富麗堂皇的樓宇,他一步一步的走入樓中,樓中歌舞升平,歡聲笑話,他卻感覺不到,這裏無比的熟悉,他眉頭輕皺,身邊有人走過,伸手要去撫開他的額頭,他側過頭躲開了,對方嘆了口氣,“真兒,就算不為自己,為了孩子你也要好好的。”
孩子?
龍玉的手下意識的放在小腹上,感覺到那裏微微的凸起。
是了,他懷了孩子!而了那個人的孩子!而那個人呢?卻,死了……
“小珠子!大魔王想見你!”一雙手抓住他的胳膊,一雙貓瞳入眼,“你是見還是不見啊?”
“我又沒愛過他,孩子也不是他的,見與不見有什麽兩樣?”他淡言,伸手摸了摸對方腦袋上毛茸茸的貓耳朵。
“可是,你明明是曾經那麽愛宴大魔王!”立夏歪着頭看他。
“只是太寂寞了。”他搖頭,“我若愛他就不會放手,我愛的是我孩子的父親。”
修羅,不愛是懷不上孩子的!
也許他都沒有發現,會那麽的愛那個人!
他突然擡頭,看到有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烏發黑衣的男子半低着頭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他下意識伸出了手,卻被甩開了,對上那人陌生的眼睛,他頓時明白了,對方已經忘記了他,或者,他們的開始不過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
心痛的逼得眼睛落淚,悲痛在心中翻滾,眼睜睜的看着兩人之間的紅線一條一條的斷掉,結發散開,一根根的青絲化做灰燼,消失殆盡。
一朝相思終成灰,了然成空之時,你我之間再無糾葛。
他記得了,這裏是紅樓,他記得了,那陣最痛苦的時期,比被活活釘死在棺中還要痛苦的日子,這是他心底最深的惡夢!
他唇勾起,擡頭環視四周,“這個夢不錯,愛的多深,有多在乎,就有多痛,這主意打的很好,可惜了。”他的眼眸變深,頭發顏色加深散落下來,一席白衣被染了別的顏色,黑色的長袍上深紫的線繡着繁瑣的圖騰,“假的終歸是假的!”他的容顏絕美,細長眼中是說不出的風情,然而,眼眸深處依舊是一片冰寒,似乎因為這冰寒他才格外迷人,唇薄如刀,殷紅似血染,只讓人感得此人十分薄情,修長的手指卻有着三寸長尖銳的指甲,每個指甲上有着淺紫的紋路,他擡手在空中一抓,把烏黑滿是殺伐的戰戟出現在手中,“虛假是永遠擋不住真實的!”反手一劃,空間破碎,一切都消失了,無論是紅樓,還是站在樓梯上的那個人。
焉夜離捂着心口,口中嘔紅,她直直的看着龍玉,半張開嘴卻發出不半點聲音,眼前人的絕美強勢,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用盡力氣才沒有倒下,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小妖膽子到不小。”龍玉臉上挂上邪氣的笑,頓時給他添了幾分魅惑,與之同來的是強大的危險!焉夜離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叫嚣!
逃!快逃!
然而,被修羅盯上的獵物是逃不掉的!
更何況是被冥後這種修羅所盯上!
修羅,生來美豔,無論男女,據說,越美的修羅越危險!
美豔的外貌讓人心甘情願的死在他的手中,修羅所說的美,是顏色。
修羅尚紫,紫表明法力,發色越紫越強大,如約翰森家族那或深或亮的紫發,一眸為紫者可争王。
龍玉這位冥後是雙紫眸,是修羅的神!
“沒有人能從惡夢中醒來,你是怎麽做到的?”她看着他,她并不相信他能醒來,死在她手中的修羅不是沒有,惡夢是心魔,無論誰都有心魔!雖然她沒有夢魇強大,不能将人殺死在夢中,卻能讓人因心魔而死!而她呢?會得到最美味的惡夢!那是她的食物!
“呵!”龍玉輕笑一聲,唇上的笑容回溫,很暖,“你真傻假傻啊?知道我是冥後,就應該知道我背後站的是誰。”雅亦在他身後已經顯了身影,黝黑的眼如同深潭,不見底,透不進光,看焉夜離的眼神如同看着個死人。
“你明明愛着夢中的人!”她不相信,她看了龍玉的夢,龍玉有多愛那個人她能感覺得到!就算是成了冥後也不能忘記,只能說明愛得有多深!
龍玉笑出了聲,“還真傻!”看着她的眼中鄙夷更深,與雅亦同時開口。
“我不愛他,幹嘛要嫁給他,我愛的從來都是他。”
“他不愛我,幹嘛要嫁給我,他愛的從來都是我。”
兩人相對一笑。
所以,她的夢境成不了真!
“你們想如何?”她看着太陽下山反而平靜的問,身後店門打開,知異辰從裏面走了出來,同樣平靜的看着兩人,他站在她的身後。
“讓本後想想,怎麽弄死你們。”龍玉自然的往後靠身體,靠在雅亦的懷中,習慣的側頭在對方臉上親一口,一雙手自然的攬上他的腰。
紅果果的秀恩愛!
“我們與冥界井水不犯河水,冥後何出此言?”知異辰開口,緊張的握緊雙手。
“我們只是為了生存,為什麽我們就該死?這世間枉死的何止千萬!”焉夜離大着膽子開口。
“本後要你們死哪裏來得那麽多為什麽?就憑你們得罪了本後!”龍玉一向不講理,這話一出讓人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你們擅改他人命運,不該死麽?”雅亦淡言。
“夢魇夢中殺人也是擅改他命運,為何他們就能活?”焉夜離不服。
“樓氏一族是妖主血脈,而你們非神非妖,本就六界不容。”雅亦回答。
“冥王說笑了,你家冥後不也一樣是非人非修羅麽!”她咄咄逼人,知異辰暗中拉了她一把。
“你錯了。”雅亦搖頭,“我家親親是半人半修羅,是殺戮之神,怎麽會六界不容。”他笑的奸詐,如同一只老狐貍。
龍玉搖了個白眼,吐槽聲,“老狐貍。”引來了對方一吻面頰吻。
“天黑了。”龍玉看了眼天,最後一縷陽光消失。
焉夜離慌張的轉身往樓內跑,然而,樓門、窗全都關閉,将她拒絕在外面,她驚叫着,“昙!快開門!快救我!”
“昙!你在幹什麽!開門!”知異辰也慌了,他有一種感覺,将有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們,反而是兩人身上生出一條條發絲般細的青色絲線,兩端相撞立刻纏繞在一起,将兩人拉近,兩人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拼命掙紮,卻無論如何也掙紮不開,兩個撞到了一起,絲線立刻将他們纏繞在一起,越繞越小,開始還聽得到兩個人的叫聲,慢慢的什麽聲音也沒有,絲線縮成巴掌大小的球狀,凝結。
龍玉手一招,那顆珠飛到他的手中,半透明的絲線凝結後如同水晶,能清晰的看到內部,球中有一個蜷縮熟睡的小獸,似馬似鹿,似犬似鷹。
是的,一個。
他打量着手中的球,淡淡的開口,“你們之所以天理難容,确實是因為亂了命盤,只不過,亂的是你們自己的,一個命盤一分為二,一個命盤一個人,本後都不例外,何況是你們。”他附在鳳珏的命盤上卻沒有分鳳珏的命盤。
焉夜離、知異辰,本是一個,後分裂成為兩個,一個占白天,一個占夜晚,可以說他們鑽了天道的空子,無形中亂了命盤。
“這就是焉知的命運。”焉知樓的門打開了,昙站在門口,“還請冥後把他還給我。”
“這不是理由。”龍玉開口。
“夢暮是雌雄同體,他是最後一只,寂寞就衍生成了如今的結果。”昙平靜的回答。
他護着夢暮一族很久了,久到他都忘記了,夢暮一族本就稀少,最後只剩下焉知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分裂,又相合,變回幼獸如同新生一般重新長大,再分裂,相合,新生,如此循環着,他只是覺得他是寂寞了,就算有自己陪着還是會寂寞的。
龍玉看着他笑了,“做筆交易,我要一片幽昙花瓣,我就把他還你。”
“好。”昙想也沒想的答應了,一片透明白的花瓣出現在龍玉的面前,他接住,把球抛給昙。
“帶着他們離開這裏,離開這個空間。”雅亦開口。
“可以。”他點頭,抱着球當時就消失了。
“親親,我們也該離開了。”雅亦說道。
龍玉搖頭,“先等等,等随音的婚禮後在走。”
“好。”雅亦點頭,攬着龍玉入茶肆走。
龍玉半回頭,看到焉知樓的窗臺上放着只琉璃小瓶,裏面有一顆亮珠上下浮動,讓瓶子發出七彩光芒,他覺得很好看,手一招小瓶收入袖中。
就當是被惡夢吓到的補償好了!
随音成親那天,钰陵城是相當的熱鬧,而那天的事,随音根本就不記得了,好像只是午睡時做了一場夢而已。
全城歡慶的時候,龍玉已經在數百裏之外了,他站在一戶庭院的外面,回頭看向雅亦,對方寵溺的摸摸他的頭,“去吧,我在這等你。”
“嗯。”他隐去身形走入庭院中。
院落中種滿了海棠,這本是應該開花的季節,這裏的樹枝卻是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一扇半開的門中,一名少年躺在軟榻上休憩,屋內香爐中點着香,突然一股清冷的味道在屋中散開,他想睜開眼,卻越來越困,嘴裏喃喃的叫了聲,“是你麽?”
香爐中在的香燃盡時,少年醒了,好似做了一個夢,卻不記得了,好像有誰來過,他敲敲自己的頭,真的是睡糊塗了!
“少爺少爺!花開了!海棠花終于開了!”小厮興奮的跑了進來。
少爺一咕嚕從床上下來,抓着小厮問:“開了?”
“開了!”小厮忙點頭。
少年跑以院中,果然種了五年的海棠全開了,碧色一片,絕美至極。
“果然美的很。”少年露出笑容,愣了下,當初為什麽要種這麽多的碧色海棠?唔,似乎是要見這等絕色吧!
庭院外,龍玉伸出手,牽上雅亦的手。
“回家吧。”
“嗯。”
兩人肩并肩的走在一起。
幽昙花瓣可忘情,記得太深有時也不是件好事,過了奈河,喝過孟婆湯,卻依然記得,對于來生的姻緣是不公平,尤其是上輩子的情無法有結果的時候。
龍玉回過頭看着庭院,那些碧色海棠開的正豔,猶如那個人一樣,是個好男人,只可惜……
落,謝謝你曾經愛過我,我能給你的也只有這樣了,你今生來世,往後會有自己的姻緣。
他回頭對雅亦露笑,雅亦什麽也沒問,兩人一起離開了。
愛沒有對錯,沒有先愛後愛,只有成全。
落的成全,在龍玉心底落了個好,龍玉的成全,給了他自己的姻緣,讓他走了出來。
他們之間,無關情愛,也許有過動情,卻終是擦肩而過。
‘真兒,要幸福。’
嗯,我現在很幸福,你也要有你的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是爹爹生日,唔,大概不會開電腦了,文文放在草稿箱,會在今天這個時間更新。
麽麽噠
☆、(番外)一杯茶
钰陵城東城,原本高家老宅,如今的沐郡王府,并無奢華的門面,很是普通,而這種普通又讓人覺得不普通。
這宅子明顯不夠郡王的級別,沐郡王夫婦卻真的住在這裏,只是三進三出的門面,遠不如郡王府的那種高門大院,這裏卻收拾的很幹淨仔細,不少人都懷疑過,是不是挂錯了牌匾?
事實是,這裏還真的是郡王府。
府內,不同于府外的平淡,卻也不奢華,反而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花草樹木郁郁蔥蔥,生機勃勃,三只巨大的青瓷水缸擺放在院子中,水缸中種着青色的蓮花,後院裏有一方水池,有一葉小舟,院中一株參天大樹,樹下架着一架秋千,半開的房門,輕風漏入,素衣少婦歪在軟榻上睡的不是很舒服,眉峰皺起。
條薄被蓋在她的身上,她立刻醒了,看到眼前的人是誰才放下心來,“你怎麽來了?”慢慢坐起。
“睡的這麽不安穩,也不知回床上睡去。”海研給倒了杯茶,“你家安安呢?”
“和熙笙去郊外騎馬了。”随音喝了口茶,掩不住眼底的疲憊。
“你這最近怎麽了?看樣子憔悴了不少。”海研眉頭緊鎖,“他給你氣受了?”
她搖頭,“沒,就是這陣子不知怎麽了,總覺得累。”
“你不是又有了吧?”海研懷疑的打量着她的肚子。
“不知道,我懷安安的時候可沒這樣。”這點她到沒說謊,她懷安安到三個多月時,因為受涼叫了大夫才知道懷了孩子,就為這,她被随玉蘭好一痛數落,說她馬虎大意,她是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安安是她五年前生下的女兒,封號是平樂郡主,小名安安,寓意平安快樂。
“正好今兒個沒事,我陪着你上街走走把個脈。”海妍覺得還是把個脈安穩。
“沒那麽個必要吧?”随音卻覺得她有點小題大作了。
“要不,我讓人告訴王爺去?”她眼一眯,笑着說,但這無疑是在威脅!
随音眼角一抽,“算你狠!”要是讓她爹知道了,再讓她哥她嫂子知道了,那麽她不會被念叨那才奇了怪呢!
宗親王不會念叨女兒不乖不聽什麽,只會念叨着,自己對不起亡故的妻子,沒把女兒照顧好,以後下去了沒臉見妻子了種種,她哥更厲害直接上祠堂上香,一邊上香一邊哭,什麽對不起列祖列宗了,什麽心中有愧了,什麽妄為兄長了,那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她腦人疼!
至于她那位嫂子,還真是夫妻同心,她哥往祠堂一跪,她嫂子跟着跪,她哥哭,她嫂子也哭,果然是她哥的良配!要不要這麽齊心啊!
“算了,正好上街,一起走走吧。”随音無奈的妥協了。
兩個人往外走時,家中的婆子見貴主要出門,立刻讓兩個大丫環跟上,又讓侍衛暗中保護。
宅子不大,人也不多,随音不出門還好,一出門,必是兩個大丫環跟着,侍衛暗中保護,侍衛還好說,這大丫環已經換了一批了,前兩個有意爬沐熙笙的床,直接被他打發了,不是兩個人被打發走,這兩個原本是宗親王府的家生子,他一打發是直接把她們的家人也打發了,這事還是宗親王點的頭,挖他閨女的牆角,他能給好果子吃就怪了!
如今的這兩個都成了親了,一個嫁的是沐郡王府管事的兒子,一個嫁的是宗親王府的帳房,非常安穩。
繁華的街道上,兩個女人,兩個丫環走在街上。
“聽姨母說,有人向你提親了,你又拒絕了?”随音随口問道。
“我的事你知道,誰知道對方是不是另一外杜懷天呢?”海妍冷笑,“虧吃過一次就夠了。”
“你這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她搖頭,她也知道海妍曾經滿心歡喜的嫁給了杜懷天,為他懷了孩子,最後呢?卻是去母留子,她被趕出了杜家!那時她才知道杜懷天早已娶妻,結發妻子一直不孕,夫妻兩才動了這樣的心思,當年她是一紙狀紙告了杜家,卻被杜家買通了官府幾乎把她打死,是随玉蘭千裏迢迢跑到那裏,将海妍給救了下來,接了回來,從那時起她就絕了成親的念頭,心被傷的狠了,不相信她會有良人了。
“不知那個孩子怎麽樣了。”随音嘆口氣,“今年也要有十歲了吧?”
“我不知道。”海妍淡言,手下意識的捏緊了腰上挂的荷包,那裏有着從她兒子頭上剃下的胎發。
“海妍,人生就是一杯茶。”随音沒頭沒尾的說了句。
“最終沉于杯底麽?”海妍冷笑。
“不。”她搖頭,臉上帶上笑容,“沸騰過,飄浮過,最終都會歸于平靜,海妍生活沒有什麽山盟海誓,有的是平靜。”
“那你現在平靜麽?”海妍看着她,目光有意的掃過她的肚子,“就算你将來只有一個女兒,你的生活也會平靜麽?”
“就算,我将來只有一個女兒,或者我再生下一個女兒,那麽大盛朝将會有第一位女郡王。”她自豪的抑起頭,她相信沐熙笙,不是沒有懷疑過,而是當一切歸于平靜後,才發現自己當年的懷疑是多麽的可笑,沐熙笙許了她一心人,那麽她應該相信,再說了,這郡王是個虛名,又沒實權,對于他們,有兒子固然好,沒有兒子,也無所謂,女兒不是一樣麽!
看看她家安安,騎射什麽的不也很好麽!
“你還真想得開。”海妍臉上在笑,眼底卻有一絲不認同。
“你應該說,你們還真想得開。”她反而對她一笑,這讓她一愣。
“他居然同意了?”這讓她很詫異。
“不管你信不信,這是熙笙提出來的。”随音聳聳肩,“就前面那家保和堂吧。”
兩人走進保和堂,不到半個時辰,無論是沐郡王府還是宗親王府都知道了随音又懷孕的消息。
八個月後,足月分娩,随音生下了她第二孩子,依舊是個女兒,封號幸安郡主,小名福兒。
十六年後,幸安郡主世襲爵位,果然成為大盛朝第一位女郡王!
随音和沐熙笙平靜的一生只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沒有妾室。
真的像一杯茶一樣,一切最終歸于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個故事完。(*^__^*) 嘻嘻……
☆、(壹)
暄國,禇陽三十九年,七月中。
宗廟中一名華衣女子跪在衆多牌位前,不卑不亢的挺直腰,明明腿已經跪的沒知覺了,眼前看到的也理重影,可是她依然不肯倒下,眼睛怔怔的看着衆牌位,目光陰暗透着恨意!
牌位上的名字是暄國歷代的君王,而她郦鳶是暄國的長公主,公主無論受不受寵,都是用來聯姻合親的,她已經嫁過三回了,她的三個丈夫都是死于非命,當初她不願嫁,卻皇命難為不得不嫁,日子剛安穩了,她的丈夫就被她父皇給殺了。
她不過是父皇留在對方府上的質子,不過是父皇用來牽制對方的媒介。
如今,父皇又要她四嫁,她公然抗婚,引來了父皇的勃然大怒,讓她在宗廟跪着,什麽時候想清楚了,什麽出來,她已經跪了五天了,這期間有不少人來勸她,她的父皇更是恩威并用,她卻一直不松口。
她知道,一但她松了口,這樣的日子将一直這麽過下去,她會是父皇手中的棋子,沒有自己的人生,如若她同她的那些皇妹們一樣,愚蠢至極也就罷了,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可偏偏她很有才華對朝政也眼光犀利,只因她是女子,是要嫁人的,是皇家手中的棋子!
她不甘心,不甘心!
“長公主,長公主殿下。”林嬷嬷拎着食盒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她是長公主的奶嬷嬷,她花了不少錢財打點了外面的人,才能進來。
“林嬷嬷你也是來勸我的麽?”她聲音發飄。
“我的長公主喲!”林嬷嬷一見人瘦了很多,心疼的直掉眼淚,這可是她一手奶大的!“您先別說話,老奴給您帶了您愛吃的杏仁酪,先吃一口。”
她看向林嬷嬷眼淚婆娑,“嬷嬷,我不嫁!”
“不嫁,不嫁!我的長公主不嫁!”林嬷嬷也管不得什麽大不敬了,心疼的抱住她,輕拍着背,心中直嘆,造孽啊!
“來,先吃口。”林嬷嬷親自給她喂杏仁酪,邊喂邊說,“長公主,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您可要想想怎麽讓陛下打消将您四嫁的想法,不然,這日子可就沒頭了!”
林嬷嬷這句話,突然間點醒了她,只有成了王才做是了主!
她一把抓住林嬷嬷的手,“嬷嬷,你去和父皇說,我應了!”
“長公主!您瘋了!”林嬷嬷愣住了,剛才還哭着不嫁的,怎麽這就應了?
“我若不應,他能關我一輩子!”她咬牙,“只要我出去,只要我出去,這天下就是我的!”
林嬷嬷似是想到了什麽,平靜下來,低聲說,“殿下不可沖動!驚動了陛下可不妙!”
“嬷嬷說的對。”她冷靜下來,點點,輕聲問,“娘留下的那根香,嬷嬷可還收着?”
“收着呢,殿下是要用?”林嬷嬷眉頭輕皺,“這請神香,一但點起,不知請來的是哪咱神仙不說,要付出什麽也是不知的,當年娘娘都不敢用。”
“無論是什麽也比被困在這強!”她不想一輩子被人擺布,“嬷嬷,今夜就給我帶來,這事易早不易晚。”
“老奴明白!”林嬷嬷點頭。
這人心都是偏的,無論出了什麽事,林嬷嬷還是會偏向她一手帶大的郦鳶身上。
當天夜裏,林嬷嬷為郦鳶帶來了那根請神香。
這請神香是郦鳶生母祖上得來的,從何而得來的,不得而知,後來做了母親的陪嫁物,母親在世時不曾點過支香。
她曾經聽母親說過,神不是好請的,請神要付出代價的,而且請來的不一定是善神,也可能是惡神,和神定契約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否則,不光什麽都得不到,還會失去所有。
可以說是弊大于利,不被逼上死路,是不會輕易動用的!
而她此時已經是被逼上死路了!付出代價她也要這個機會!
更何況……
她眼神一沉,等到她有足夠的力量的時候,神,又算得了什麽!
這世上被反噬的神又不是沒有!
她割開手掌,将血滴的香上,以血為引,這香和一般的香果然不一樣,被滴上血後香如同有生命一般,吸收血液,直到整根香被成了暗紅色,已經被血染透了!
她點燃香的那一剎那,宗廟中的衆牌位全都晃動起來,發出另人毛骨悚然的噠噠聲,好似是暄國歷代的先祖想要沖出來阻止她!
然而,也只是牌位晃動,再無其他。
香氣飄起,筆直的向上飄去,沒有任何的味道,煙也極淡,按理說,浸透了血的香怎麽會沒有味道呢?
偏偏這只香就沒有味道!
她看着煙往上走,立刻開口念到,“諸神在上,收我香者,終我三事,其一助我登皇位。其二青春永駐。其三長生不死。”她一遍一遍的重複着這句話,但,沒有回應,眼見香就要燒盡了,她汗如雨下,急切的重複着話。
牌位反而平靜了下來,如同和上面交涉過了般,這讓她更加緊張,一遍遍的念着,眼見香到盡頭,突然,她只覺得一陣寒氣襲來,她手中的香也到了盡頭,香灰斷,香燃盡。
郦鳶嘆了口氣,擡起頭了,卻感覺到了不對!
這是哪裏?
漆黑的宮殿,幽暗而冰冷,如同墳墓一般,讓她心生恐懼,她跪在地上想起來,腿卻不聽使喚,她小心的打量着宮殿,黑暗中看不到房頂與牆,卻感覺得到是一座非常巨大的宮殿,一陣淡淡的香氣飄來,似是一種香,這種香她從來沒有聞過,卻知道是香。
那種香不是花木的味道,而是一種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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