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黑官
她想到這裏,目光又重新回了神,眸光冷冷,耳邊回想着那個清冷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同慕長安道,“我曾一心向大宣,願為大宣民,只可惜這大宣的帝王,從未将我視為大宣子民。”
慕長安心頭一緊。我曾一心向大宣,願為大宣民,只可惜這大宣的帝王,從未将我視為大宣子民。這句話,不知為何,她聽起來,如此的順暢熟悉。
這邊還在談着,而另一頭,宋靳已經開始拿出家夥來驗紮力魯的屍體了。
紮力魯比林珏死的早幾日,杭州又向來多雨霧,饒是天氣寒冷,也熬不住開始漸漸泛腐。
宋靳掀開白布,首先入眼的便是一張已經腐爛了兩三成的臉,因此禁不住一陣反胃,頗有些嫌棄的揮了揮手,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來蒙住了口鼻。
這才開始細細的紮針,觀察傷口和紮力魯周身。
施了針,宋靳檢查完傷口才将銀針一根根細細的拔出來,向紀南衡道,“這個人,是自刭而死。”
“自刭?”紀南衡皺眉問道。
宋靳點點頭,“我驗出來的東西和你請來的仵作驗出來的東西差不離,我也不多說了。”說罷,又急急忙忙的補充道,“可不是我沒本事,是因着這人他本來就死的簡單。”
見他一副急急忙忙為自己辯解的模樣,紀南衡忽的想起了方才慕長安揚着腦袋說自己看出了線索的模樣,心情莫名的好了兩分,嘴角挂了絲極淡的笑。
還是杭州的獄牢。
慕長安還想着清素剛才的話,沒吭聲。清素也在靜想些什麽,也沒再開口。一時之間,牢房內靜極,只聽得到不知從哪裏傳來的點滴漏水的聲音。
過了許久,慕長安才晃了晃腦袋,估摸着時間也不多了,才又繼續道,“姑娘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清素收斂了眸光中的恨意,柔聲回道,“但說無妨。”
“你知道,我來到這裏,來救你,是為了什麽嗎?”
清素皺眉想了想,搖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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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阿靳。”
宋靳?清素想起那夜宋靳看向她的眼神,雖有纏綿情意,但卻只是一眼,沒想到,他竟然念了自己這樣久。
“阿靳他很喜歡你。”慕長安看着她靜靜道,“我們從不計較出身也不怕麻煩,只注重情意,阿靳心眼很實,他認準了一個姑娘就很難改變心意。所以,我才要救你,我不能讓你死,因為你死了,阿靳的心也很難活着。”
清素抿了抿唇,定定的看着她,沒出聲。
“所以,”慕長安繼續道,聲音裏有一種不容人拒絕的堅定,“你要答應我,今後無論你是否愛他,是否願意同他在一起,都絕不能,辜負他,傷害他。”她說完,又輕聲的問了一句,“你能做到嗎?”
她說完,便不再吭聲,只靜靜地看着清素,一雙潑墨般黑亮眼睛裏散出庇佑親人的光亮來。
清素也看着她,從她的目光裏,影影綽綽的,好像似曾相似。
四目相接良久,然後,她雖輕卻堅定的點了點頭,口氣像是在立一個永不更改的誓言,“我承諾,清素這一生,絕不負宋靳。”
聽到她的話,慕長安忽的笑了,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朝她伸出手去,“謝謝你。”
謝謝你,願意以真誠相待我的親人,謝謝你,許諾我的親人一個永不接收愛人傷害的誓言。
清素也笑,亦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我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我一生最大的榮幸。”頓了頓,她像是又想起什麽,補了一句,“之一。”
慕長安不置可否,挑了挑眉。
過了許久,慕長安放下與清素相握的手,估摸着時辰也差不多了,對清素道,“我得走了,你還得要在這裏委屈兩天,等我找到了線索證明你的清白就來救你。”
清素苦笑,話語裏有無奈卻又夾雜着深深的鄙夷,“談何容易,這大宣的官府,從來就不曾清白正直過。”
“我答應過你的,要幫你。”慕長安道,“我會竭盡全力,何況殺人的人,本來就不是你。”
她如此堅定,清素看着她,心裏突然升騰起一種深深的熟悉感和信賴感,讓她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這時楊銳已經探了頭進來看她們兩個,叫她的語氣裏有些催促的意味,“慕長安!”
慕長安趕忙回頭去應,“現下便出來。”又掉過頭同清素道,“我先走了。”
方行出兩步,卻又聽見清素在身後喚她,“慕姑娘。”
她重新回過頭去,疑惑道,“怎麽?”
清素定定的看了她半響,卻又搖了搖頭,只道,“慢走。”
慕長安露出一副你很奇怪的表情看她一眼,又沖她輕笑着道,“以後喚我長安便是,我先走了。”
她說完便轉身走了,一蹦一跳的一副沒甚鬧心事的模樣。
清素斂了眼皮,把眼眸中浮起來的影子收回心裏去。
不會的,清素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苦笑,那個一身傲骨的少主,喜怒從不外露的少主,她的少主,早已經被那場大火帶走了。便是還在,也不會是如今這番喜怒溢于言表的模樣。近來,真是想得有些多了。
“你可問出些什麽來了?”楊銳見她出來往外行,急忙向前兩步跟上去問道。
慕長安自顧自走自己的,餘光都沒有放在他身上,不甚在意的道,“沒有啊。”
“沒有?”楊銳以為她不願意說,很是不屑道,“你不願同我講便算了,我也不想曉得,反正大人總有一日能查出來的,那時我自然便曉得了。”
慕長安聽出來他口氣裏的不相信和不屑意味,這倒是停下了腳步看他一眼,但也沒停多久又繼續往前行了,“我是真沒問出甚有用的東西來,你不信便算了。”
“真是沒有?”楊銳聽她不像在瞞自己,內心信了三分,又問道,“那你去作甚了。”
慕長安不答話,用一副不可說不可說的高深模樣看他一樣。
楊銳白她一眼,換下好奇的模樣,又換上我也不想曉得的模樣瞪她一眼。
到了客棧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慕長安還未踏進門就聞見一陣飯香,立馬放亮了眼睛,一陣小跑進了客棧。
可惜,飯香是別人桌上的飯菜散出來的。
慕長安沮喪的嘆一口氣。
晚她一步進了客棧的楊銳正奇怪她為何一走到客棧門口就兩眼發亮,跑進了客棧,一進門卻又沮喪的垂頭嘆氣,不由疑道,“你怎的又嘆氣了?”
慕長安搖頭嘆氣,“我還以為有飯吃。”
紀南衡也正從門外跨步進來,恰好聽見她搖頭嘆氣,還沒等着奇怪,就聽她道出了緣由,不由失笑出聲喚了句,“阿銳。”
楊銳聽到他的聲音轉過頭去,拱手行了禮,“大人。”
紀南衡點點頭,“吩咐廚房準備晚膳吧。”
楊銳應了聲是,正準備擡步去廚房,突然想到些什麽又停了步子,問道,“大人要同我等一同用膳嗎?”
紀南衡淡淡的嗯一聲。
楊銳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後者卻無甚反應,神色毫無變化。
卻也只是奇怪的看了這麽一眼,便依言去點膳了。
也不僅是楊銳生奇,跟在紀南衡身後的楊仕聞言也是轉動眼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紀南衡向來好靜,從前莫論,這五年來若無公事,極少出房門,同他一塊用膳便更是少之又少。即使是出門在外,膳食也多是獨自一人待在房內用罷,再讓他們兄弟撤下去的。這同一桌子人坐于喧鬧大廳中用膳這般的事,已許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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