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接機
鄭殊的手在滿櫥櫃的衣服上輕輕滑過,無視一本正經的西裝白襯衫,他的目光落在占據大半個衣帽間的各種搭配上,只見朋克金屬系,後工業頹廢流,花花浪蕩風,機車緊身搭,彩條鏈條破洞……什麽元素都有,就是沒有正常人的穿搭,哪怕上面的标簽都是國籍知名設計師的logo,都影響不了辣眼睛。
“唉……我穿啥啊?”鄭殊在衣帽間已經蹲很久了,滿眼惆悵,選擇無能。
秦伯敲了敲門,走進來說:“少爺,錄音筆中的音頻已經處理好了,連同相關調查和證據一起發給了相關人士,相信很快都會來聯系您。”
“嗯。”鄭殊目光糾結,視線掙紮在最後一個櫥櫃上,跟隔壁革履的西裝來回對比,最終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拎出一套學院休閑風。
雖然看起來跟個學生似的,但好歹乖巧順眼。
“秦伯。”
“少爺。”
“回頭把這屋子重新整理一下,那一片的叛逆我都不要了。”他伸出手臂,一揮一大片。
秦伯聞言立刻答應下來,笑得一臉欣慰,連一口不太規整的牙都露出來,“好的,回頭我讓工作室将最新的設計圖冊發過來,少爺看看?”
“好。”
鄭殊換好衣服,湊到洗漱臺前認認真真地刷好牙齒,又仔仔細細地洗了一把臉,塗好護膚品,最後對着鏡子抓了兩下劉海,露出一個堪稱完美的笑容。
只見鏡子裏的青年唇紅齒白,眉清目秀,早沒了第一次穿書照鏡子時候那種頹廢,這是他用一個星期的按時睡覺,健康飲食換來的。
當然頭上五顏六色的毛發也早已染回了黑色,又剪了一個青春朝氣的發型,面對越來越像上輩子的自己,鄭殊忍不住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彈了兩下,只覺得手感光滑富有彈性,清清爽爽的,瞧着就讓人喜歡。
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準備提早出發。
從首都飛往S市的飛機按時抵達。
方傑拖着兩人的行李箱,跟着旁邊身高腿長的老板,試探着問:“俞董,我們是直接回家,還是……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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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安排?”
方傑露出一張苦瓜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很有覺悟地搖頭,“沒有,聽您的安排。”
俞斯年睨了他一眼,“那就回公司。”
就算再怎麽英俊潇灑,氣度非凡,只要露出資本主義的嘴臉,那也是面目可憎的。
方傑在心裏吐槽了一聲,又敢怒不敢言地暗暗嘆了口氣,照常用獎金來麻痹自己,想必為了美好的将來,女朋友會原諒他的吧?
可悲打工人不配有周末,也不配有燭光晚餐,只有無情的筆記本,冰冷的文件陪他度過漫長而寂寞的夜。
腳步突然沉重得令人想哭,他看着前方到達大廳的出口,心裏想着如何跟女朋友交代,忽然感覺手裏的行李箱被身旁給接了過去。
方傑一懵,“俞董?”
“行了,回去陪女朋友吧,這周辛苦了。”俞斯年看着前方,似笑非笑道。
他畢竟還沒有喪心病狂到這個程度,這兩天連夜趕方案趕飛機,周末已經被砍掉了,總不能連晚上的時間都要征用,那也太沒人性。
幸福來得太突然,以至于方傑有種受寵若驚的不真實感,傻傻地問:“可公司裏積壓了很多文件,我要是走了,您來得及嗎?很多內容我還沒幫您整理過。”
有些人大概被壓榨久了,已經忘了周末休息是最基本的權利,之前腹诽資本家冷血無情,可現在後者稍微做個人,就不适應了,甚至犯賤地替老板着想。
俞斯年顯然也沒想到助理會這麽實誠,詫異道:“說的也是,那就跟我回公司。”
方傑瞬間想給自己一巴掌,你說這究竟是什麽老媽子心理,于是可憐兮兮道:“俞董……”
“斯年哥,這邊!”
忽然,出口外傳來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兩人一同扭頭,只見圍在出口接機的人群中,一名清純大學生正歡快地朝他們招手,笑容燦爛,露出一口潔白的牙,跟個小太陽似的,把周圍的人群襯得黯淡無光,特別醒目。
“那是……鄭先生?”方傑不确定道,“我沒看錯吧?”
俞斯年驚訝望着來人,被這與平日完全不同的畫風給愣住了,但還是肯定道:“是他。”
方傑驚嘆,“簡直是判若兩人啊,俞董,我現在确信鄭先生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
此刻的鄭殊完美诠釋了什麽叫做改頭換面,從新做人,這一身行頭,哪兒看得出原來标新立異的非主流?
俞斯年看着青年努力招手的模樣,微微揚了揚唇,眼底帶着欣慰,“算是長大了吧。”
出口處,方傑将兩張登機牌遞給工作人員,後者對照着行禮上登機信息,微笑道:“可以了,兩位。”
俞斯年于是朝鄭殊走去,“你怎麽來了。”
“自然是來接機呀,斯年哥為家庭的豐衣足食努力奮鬥,作為另一位成員,總得殷勤一些是吧?”鄭殊彎着眉眼一臉笑眯眯。
他不動聲色将俞斯年打量了一下,只覺得一個星期不見,男人還是那麽帥,就算坐了3個小時的飛機,依舊風度翩翩,目光深邃,難掩成熟的魅力。
“幸好提早出發,不然堵在路上,可就錯過你了。”
鄭殊的目光灼灼,方才他就看着這大長腿邁過來的時候,就好像一腳踩在他跳動的心髒上,一下一下節拍嚴絲縫合,心說這男人要是不拿下,就太對不起上天這一場精心安排,命中注定的緣分。
俞斯年心道真是難得,以前鄭少爺不出去鬼混就算不錯了,哪兒還記得他什麽時候回來。
但不管怎麽樣,滿身的風塵和疲憊,在有人來迎接的那一刻,就被那明媚的笑容沖淡了。
他将鼻梁上那副精致細框的眼鏡輕輕往上擡了擡,溫聲道:“謝謝。”
鄭殊發誓他對這種斯文禁欲的氣息根本招架不住,總覺得空氣中有一股若有似無的荷爾蒙在勾引他。
“一家人,客氣什麽,對了,這個送你。”鄭殊的一只手一直放在背後,這會兒掏出來,直接遞到了俞斯年的面前。
鮮豔的紅色,熱情而奔放,是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必然少不了的紅玫瑰。
俞斯年看着眼前的話,半晌無聲,雖然只有一朵,但顯然不該出現在他和鄭殊之間。
“我本來想捧一大束,但是考慮到斯年哥臉皮薄,大庭廣衆之下可能會不好意思,所以就買了一朵,不過別看就這一小朵,可是我在花店裏精心挑選了很久,是開得最好的。”
青年一邊說,一邊笑着,他的目光并不灼熱,透露出來的喜歡也是純純的,不摻雜任何成年人之間濃烈的暧昧色彩,這仿佛只是他随手安排的一個小驚喜,只為增添一點重逢的樂趣。
“我覺得很漂亮,斯年哥,你喜歡嗎?”
其實不管這花究竟是什麽寓意,也就一朵,有時候出去吃個飯,講究格調的餐廳桌上就會插上一兩朵來增添亮色,所以收了不代表什麽,可不收……那意思就變得格外尖銳,讓準備的人期望瞬間落空,一場愉快的接機也變得尴尬起來。
在過往一個星期和諧下,俞斯年顯然不願讓這個關系重新回到緊張,既然無關原則,他就接過了花,并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
鄭殊的笑容立刻就燦爛起來。
其實從俞斯年說出既往不咎開始,他就将追求提上了日程,反正有結婚證在手,做什麽都合法。
不過俞斯年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冒然用金錢堆砌的浮誇手段和博人眼球的所謂浪漫,是打不動人心的,沒讓他退避三舍就不錯了。
雖然原主那些泡小情人的辦法不能用,但林夕将浪子迷得神魂颠倒的手段倒是可以借鑒一下。
所謂細水長流,溫水煮青蛙,接機是一件小事,玫瑰也是一件小事,這些小事不會讓防備的人感到冒犯,只會覺得有一點新奇。
方傑将行李箱交給司機的功夫,轉頭就看到了這一幕,向來不茍言笑,就算笑,也是扯着嘴角勾一點弧度嘲諷的老板,居然捏着一朵玫瑰花,跟鄭少爺有說有笑,看起來相當和諧。
當然,這不是重點,要命的是鄭殊居然還送了老板玫瑰!
他抽了抽嘴角,看着俞斯年無知無覺的樣子,總覺得未來這兩人的關系會變得非常奇怪。
他按下拍照發群裏的沖動,向鄭殊打了聲招呼,“鄭先生。”
“方助理,辛苦了,接下來斯年哥就交給我吧。”應着話題,鄭殊順手就挽住了俞斯年的胳膊。
觸碰的一瞬間,俞斯年的眉瞬間皺起,似乎有些不太适應對方的親密,他正想抽出來,然而只是一動,鄭殊就疑惑地問:“怎麽了?”
那語氣太自然了,表情也太無辜了,以至于讓俞斯年産生一種自己在大驚小怪的錯覺,跟那朵玫瑰一樣,再抽身就顯得有些刻意。
他搖了搖頭,“無事。”
鄭殊暗暗一笑,挽得就更明目張膽。
在這一個星期的接觸中,他早已經摸清了俞斯年的性格,冷漠是真的冷漠,嚴苛也真的嚴苛,讓人難以接近,但唯獨對他卻相當寬容,似乎只要他乖一點,安分守己一些,這位就別無所求,心滿意足。
若是他還能做點積極向上的事,走在正常人的軌道上,對于這位大佬來說就是意外之喜,說不定還能予求予取。
鄭殊想明白這些,對早早離婚的原主,感到萬分唏噓。
雖然覺得這畫面有些詭異,但方傑能脫離資本家的壓榨,簡直求之不得,瞬間覺得這位少爺像個救苦救難的菩薩,連忙誇贊道:“鄭先生,今天的您特別有精神。”
鄭殊彈了彈飄逸有型的劉海,玩笑道:“是不是比以前順眼多了?”
方傑連連點頭,好話順嘴就出來了,“可不是,我差點都不敢認了,就說哪兒來的明星杵在出口,這不是引起機場混亂嘛,沒想到是鄭先生您,我敢說這滿大廳的人都沒您好看。”
鄭殊勾了勾唇,對這個恭維很受用,“方助理,你一定不是單身。”
方傑驚訝,“您怎麽知道?”
“在斯年哥手底下混,要是嘴巴不夠甜,怎麽騙的到女孩子?”
這話一針見血,方傑被噎了一下,想想自己前幾段戀情,因為繁忙的工作以至于無疾而終,頓時鼻腔有那麽點酸澀。
俞斯年瞥向他,“時間不早,你怎麽還不走?”
方傑擡腕一看,都快5點了,再來不及傷感連忙拉起行李箱沖向出口,還不忘回頭朝他倆話別,“那俞董,鄭先生,我就先走一步,兩位,晚上愉快。”
很快那踩着風火輪一樣的身影消失在盡頭,鄭殊回頭沖着俞斯年微微一笑,“斯年哥,我們也走吧。”
俞斯年一身銀灰西裝,熨得一絲不茍,俊挺的鼻梁上夾着精致的眼鏡,全身散發着成功人士的氣場,一路走來,不知道多少人回頭看他,鄭殊甚至還發現有大膽的姑娘偷拍。
不過在看到他手裏的玫瑰時,這些視線又惋惜地轉開了,鄭殊揚了揚唇,挽着俞斯年往外走,“你還要回公司嗎?”
“嗯,積累了一堆事,得盡早處理。”走動間,俞斯年拿出手機準備登錄公司內網,查看待辦事項,順便不動聲色地抽出了手臂。
萬煌發展之所以如此迅速,跟掌舵人這工作狂的屬性是分不開的,也虧得俞斯年年輕精力旺盛,換給任何一個老總,都沒那麽心力。
鄭殊也不在乎俞斯年這點小動作,反而體貼道:“我幫你拿着。”
玫瑰送出去沒多久,又重新回到了鄭殊手裏,他低頭嗅了嗅,露出別有意味的笑容。
“斯年哥,我在公司附近定了一家餐廳,我們先吃完再加班吧。”
俞斯年沒有拒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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