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幹架

想明白這點之後,俞斯年的睡意完全被吓跑了,思緒大亂,躺在床上直發愣,他覺得事情突然脫離了掌控。

雖然鄭殊在熱烈地追求他,送錢送花送戒指送飯……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樣,但他很清楚大少爺素來只有三分鐘熱度,一旦沒了興趣,就會立刻轉移目标。

所以他将自己對鄭殊的感情一直停留在兄弟層面上,鄭殊不停地表白,他一笑而過,想要官宣,也随他,偶爾的親親抱抱,只要不太過分,他也能縱容一下。

他自诩年長成熟,閱歷深厚,面對不成熟的鄭殊,包容一些,無可厚非。他覺得要是對方忽然不喜歡他了,移情別戀,自己也完全可以接受,到時候全身而退,潇灑而去。

但是這個戀人未滿,兄弟往上的關系,一旦染上欲望的沖動,這就變得不一樣了。

意味着他想得到這個人。

這種失控感讓俞斯年一整晚都沒睡好,以至于白天上班的時候有些精神不濟,甚至一想到鄭殊,整個人都煩躁起來,他覺得該冷靜幾天,不能再這麽由着人撩撥下去。

不知不覺下班的時間就到了,而他面前還堆積了不少工作。

“俞董,您的咖啡。”艾瑪瞄了一眼桌上沒有處理的文件,又看了看俞斯年的臉色,便勸道,“您精神不太好,要不早點回去休息?”

“這些都不能拖。”俞斯年推了推眼鏡,将咖啡一口悶下,“你先走吧。”

萬煌大樓的燈火一層接一層地熄滅,很快只有20層董事長辦公室還亮着,在過去的四年,數不清的夜晚都是這樣的畫面。

只有最近,鄭殊喜歡粘着俞斯年,後者才把工作帶回家去。

夜深了。

心無旁骛地工作之下,俞斯年手上待辦的事務越來越少,而他也開始頻頻往自己的手機看。

手機安靜如雞,沒有視頻也沒有信息,偶爾有一條,還是合作夥伴發過來的,他回複之後,盯着置頂的鄭殊頭像,漸漸地皺起了眉。

他們最後的聯系還是鄭殊發過來的晚餐照片,叮囑他好好吃飯,然後就再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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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是故意加班到這麽晚,就是在鄭殊視頻過來的時候有借口早點挂斷,然而後者沒給他這個機會。

俞斯年将手中最後一份不太緊急的文件處理好,整張臉也慢慢緊繃了起來,已經快12點了,這小子居然還沒來找他!

在幹什麽?

想到那艘船上聚集的全是一群糜爛不上進的東西,他的眉宇擰得更深,臉色也更冷。

而他的好堂弟考慮到獨守空閨的堂兄太寂寞,總會時不時地将游輪上年輕人才有的刺激,“好心”地照片發過來。

船已經從東海開到了南海,炎熱的天氣讓船上的男男女女穿得越來越少,随便一張照片都是前凸後翹或者秀出腹肌的身材,配上姣好的容貌,年輕的肉.體簡直是欲望的天堂。

他原本是不在意這些聲色犬馬的,但此刻,一想到鄭殊也在花天酒地,放縱自己的時候,他的心情頓時變得無比惡劣。

想把人抓回來。

他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起身走向玻璃牆面,望着腳下繁華都市的夜景燈光。

這個景色,他早就看膩了,這份孤獨,也早已适應,但是不知為何,今天他突然有點讨厭一個人。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鄭殊今晚剛好有事,只是一晚上沒有聯系他而已,畢竟再粘膩的情侶也該有彼此的空間,更何況這不是正合他意嗎?保持距離,慢慢疏遠,兄友弟恭最好。

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只要一想到那滿肚子花花腸子的小子,圍着一群狐朋狗友,被拉扯着,勸說着,然後沉淪在裏面……一股無名的怒氣就油然而生。

半個月,試問那小子忍得住嗎?

俞斯年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他從來不知道感情是這麽麻煩的一件事,短短一天,就讓他患得患失起來。

他後悔了,當初就不該放任鄭殊親近自己,以至于把自己平靜的心搞得一團亂,更或者當初堅持離婚才是最好的選擇。

時間過了12點,俞斯年走回辦公桌前,戴上眼鏡,将電腦關閉,逐漸黯淡的顯示屏映照着他的表情,冷漠疏離。

其實,兩個世界的人,本也不該有交集。

熄屏的瞬間,他下定決心,然而正要拿起手機離開辦公室,突然,那沉寂的手機屏幕亮了,一個陌生的電話打進來。

俞斯年第一時間沒有接起來,然而對方锲而不舍一直沒有切斷。

這個時間點,就算是推銷的騷擾電話也消停了,俞斯年最終還是按了接聽鍵,“你好。”

“俞斯年?”那頭傳來一個不确定的聲音。

俞斯年微微蹙眉,“你哪位?”

“我莫林,鄭殊的朋友!”

俞斯年記得有這麽一個人,是鄭殊的最要好的兄弟,當然也是S市有名的二世祖,不良分子之一。

他對莫林并無任何好感,但是電話的那頭聲音有些急,于是耐心問道:“什麽事?”

“有有有,你快勸勸阿殊,他娘的都要鬧出人命了!”

什麽?

俞斯年吃了一驚,“怎麽回事?”

莫林似乎也是被別人剛通知的,一路疾跑,然後走進了房間,那頭馬上就傳來鄭殊發狠的聲音,就算通過手機的麥克風傳到俞斯年的耳朵裏有些失真,也依舊能感覺到鄭殊直沖天靈蓋的怒氣。

“老子是不是說過離我的人遠一點,她們不願意,那就他媽的誰都不許動!你動她們一根手指頭,老子就剁了你一個手掌!”

“我脾氣是變好了,但不代表就好欺負!別忘了,這是我的船,惹毛了我,現在就能把你丢海裏!”

伴随着這狠厲的聲音,只聽到旁邊一陣驚呼,有人急急忙忙勸道:“鄭少鄭少,消氣,消氣,何小姐和江小姐沒事……”

“滾!沒看到她們被下藥了嗎?今天不給你動點真格的,你就不知道太歲頭上為什麽不能動土!”

“鄭少……”

“這裏是公海,誰管的到我!”

接着不知道是踹了一腳,還是揍了一拳,總之俞斯年聽到了一聲殺豬叫。

當然,那頭顯然也不好惹,似乎被提前揍了一頓,說話都含着一股唾沫,“少他媽裝狠,俞斯年的狗,老子怕你啊!把人帶上船,不讓碰,脫褲子放屁來呢!來啊,今天我不把你揍個生活不能自理,爺爺的名字倒過來寫!還愣着幹什麽,給我上啊!”

伴随着酒瓶子被砸的聲音,兩方大混亂馬上就開始了。

“阿殊,游子,住手!”

莫林作為大管家,簡直煩死了,正想擠進去,就被鄭殊一把給推了出來。

只聽到他冷冷地說:“阿林你別管,這是我跟他的恩怨,他挑釁我,那就試試!看看這艘船誰說了算!”

莫林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對着電話呼喚:“俞董,俞董,您在聽嗎,怎麽辦?”

所以今天晚上沒有睡前視頻是因為鄭少爺幹架去了?

俞斯年推了一把眼鏡,想明白這一點,他的心情莫名就愉悅起來,溫聲道:“勸得住嗎?”

莫林:“……勸不住。”不是,你咋一點都不着急?

不管是朱游,還是鄭殊,作為争奪S市混蛋頭子的有力競争者,這倆一碰撞那必須得見個血開個瓢,這不是玩笑,某一次兩人雙雙進醫院,光榮地從對手變成了病友,就是在病房裏這倆依舊在掐架。

“另一邊是誰?”

莫林道:“朱游,是東新汽車企業的……”

“我知道。”俞斯年又問,“現在誰占上風?”

“阿殊吧,他把保镖都帶來了,還多了兩個。”莫林客觀評價道。

“我知道了。”說完,俞斯年就挂斷了電話。

挂了?這就挂了?

莫林拿着手機眼睛瞪得大大的,簡直不敢相信,很想揪着鄭殊的領子問問你倆真的合好了嗎?朋友圈裏那些親密的照片全是你一廂情願的吧!否則誰家伴侶聽到另一半幹架是這個事不關己的語氣!

這是一間大包廂,半夜少不了的節目必然是聲色游戲,當然,自從鄭少爺拿婚姻法當圭臬,一顆心撲在家庭上之後,那是絕對不參加這種少兒不宜的午夜場。

可惜這種安分守己就讓人看不慣了。

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大魚娛樂下的兩個女藝人就一帶一地被新認識的好朋友兼前輩騙進了包廂。

而才剛進入娛樂圈的少女,臉皮實在太薄。

在衆人你一句不給面子,他一句玩不起,再插嘴一句給你老板丢人,又不會幹什麽不要較真,別緊張之類的勸說就堵得她無所适從。

最後一杯摻了藥的酒端到了她們的面前,落下一句很簡單的話,喝了就放人走。

天真的姑娘一口悶下,然而剛起身就開始頭暈目眩,要不是半夜李斌臨睡前不放心又問了一句,經紀人說找不到人趕緊告訴鄭殊,這倆姑娘就麻煩了。

謝晟風接到電話,聽着那頭便宜堂兄的要求,啧了一聲,“你這不是為難人嗎?莫少都搞不定,我哪兒能呢?瞧我小嫂子這勇猛的樣子,一般人誰敢湊上去?”

俞斯年不知道又說了什麽,他輕輕嘆道:“得了,得了,欠你的。”

行,這回熱鬧是看不成了,謝晟風回頭朝自己的助理揚了揚頭,然後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扭扭脖子,“走吧,我們也去幫忙,免得鄭少吃虧。”

“三少?”身後的助理兼保镖一臉莫名,謝晟風什麽時候跟鄭殊有交情了。

“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人說了,鄭少揍別人可以,別人動他就不行。”謝晟風搖了搖他那張令男人嫉妒,女人發狂的俊臉,無語道,“還真是謝家的種,霸道。”

說完,他一捋額頭劉海,沖着那頭喊道:“哎哎哎,別打別打,消停消停……”

話雖這麽說着,但順手抄起邊上的紅酒瓶,大步走了過去。

“好的,那就這決定,明天在萬煌恭候大駕。”

那天晚上,俞斯年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坐在書房裏等着某人來找他。

臨近1點的時候,視頻電話終于姍姍來遲。

俞斯年點開來,只見鄭殊帶着滿頭被汗水浸濕的發絲,飛揚着眉眼,跋扈着表情,一臉桀骜不馴地看過來,連笑容都說着某人的無法無天,顯然情緒還沒從方才的群架當中恢複,背景也是在走廊裏,似乎正要回房間。

這大概才是令S市所有人頭疼的二世祖,誰也不敢招惹的鄭少。

但看到俞斯年的瞬間,鄭殊眼睛一彎,瞬間收斂了全身的乖張戾氣,咧開嘴一笑,又恢複到了陽光燦爛的狀态,是讓人瞧着手癢想揉一把的乖巧。

他一邊走,一邊拿着礦泉水灌了兩口,高興地問:“斯年哥,你還沒睡啊,是在等我嗎?”

俞斯年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打完了?”

“呃……”鄭殊讪笑了一聲,伸手撓了撓頭,“打完了。”

“痛快了?”

“那可不,特別爽,你是沒看到,我把朱游那孫子揍得哭爹喊娘,差點廢了他的子孫根,讓他丫的再欺男霸女,這會兒家庭醫生在給他治呢,我敢保證三天之內別想見人,以後他看到我就繞道走!”一說起方才那酣暢淋漓的一架,鄭殊神采飛揚,精神奕奕,瞧着模樣還能再撸一個鐵人三項,嘚瑟的不得了。

俞斯年想到莫林電話裏傳出來的鄭大少爺的威武霸氣,扯了扯嘴角,“究竟怎麽回事?”

鄭殊将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然後道:“既然是我把她們帶上船,自然就要負責她們的安全,也怪我,沒注意這混蛋看我不順眼,故意搞她們。回頭我讓李斌好好安撫一下,包個大紅包壓壓驚,都是好孩子,別吓壞了。”

其實說得難聽點,這圈子裏就這麽亂,沒身份沒背景沒靠山,漂亮的新人就容易成為別人的獵物,不多長點心眼,很容易着了道。

像今晚這個時間點,不過是船上才認識幾天,純粹萍水相逢的人來邀請,哪怕是圈裏的偶像前輩也不該輕易答應去參加這種聚會。

既然去了一見不對,就應該立刻轉身離開,若還是被攔下來走不了,就要第一時間聯系經紀人或者老板來解圍,期間保持警惕,任何人遞過來的飲料吃食堅決不能碰。

鄭殊一嘆,“這也算提前讓她們看到人心險惡,以後萬事小心。”

俞斯年聽了沒發表任何意見,反而喚了一聲,“阿殊。”

“嗯?”鄭殊回到了房間,向保镖揮了揮手,然後關上了門,“怎麽了?”

“你給我的流動資金還剩2億8千萬。”

鄭殊聞言一愣,搞不明白俞斯年這會兒掰扯那筆錢幹什麽,他發熱的腦子還有點懵,心說不會是因為他打架惹事讓人不高興,打算還給他了吧?

這聽着似乎挺不良的,明明說好了要積極健康生活……

他心裏忐忑,不确定地問:“斯年哥?”別啊,他以後再也不打架了!保管做一個安靜賢惠的美男子行嗎?

“方才1個小時內,我都花完了。”俞斯年淡淡道。

“哦,花就花了呗。”鄭殊頓時松了一口氣,但是轉眼一想,一個小時內?那不是打架期間嗎?

他咽了咽口水,讷讷道:“我能問問你拿去幹嘛了?”

“注資。”俞斯年回答,這時候艾瑪的信息發了進來,他打開文件看了看,然後轉發給了鄭殊,“我剛跟東新集團的朱董談了一筆1.8億的生意,買了東新旗下新能源産業6%的股份,除此之外,明天一早,股市開盤,還有2%左右的集團散股會落到你的名下。”

鄭殊:“……”

他麻着爪子縮小視頻框,看着俞斯年轉發過來的足足30來頁,好幾份的協議,頓時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但有一點很清楚,“斯年哥,你這是在給我出氣嗎?”

俞斯年側了側臉,調整了一下坐姿,“明天一早,朱家小子會找你道歉。”

他敢不道歉?

現在朱家缺的就是流動資金,俞斯年這筆錢一注入,東新集團完全能度過這次公關危機,甚至如預測那樣,借此打一波廣告。

但是用2億就為了換一個道歉……鄭殊覺得他的面子實在不值這個價。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俞斯年說:“前段時間我詢問過汽車行業的專業人士,也了解了一些相關資訊,新能源車的缺陷不只他們家有,別的車企也一樣存在,只是他們的銷量太過龐大,投訴率才會這麽觸目驚心。不過,這項技術并非無法突破,方才跟朱董談妥這件事之後,我看到了他們技術團隊申請下來的專利,相信只要度過這次危機,接下來會迎來新能源的市場爆發,這是政府扶持的項目,不會虧損。”

他是個生意人,就算沖冠一怒為藍顏,也要先算算資本的帳,有利可圖才會果斷出手。

俞斯年這麽一說,鄭殊懂了,随之而來的則是滔滔江水般的欽佩之情,簡直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只能贊嘆道:“斯年哥,你也太厲害了吧!我竟然在短短一個小時內搖身一變成了那豬頭三的債主,媽诶,怎麽跟做夢一樣,那孫子居然敢跟爸爸我叫板,膽兒肥了,看以後還敢不敢給我甩臉色!”

俞斯年笑了笑,“只是個小股東,不算大債主。”

“錢給了嗎?”

“沒有,才剛确定意向,明天朱董會親自來萬煌跟我商議細節。”畢竟涉及近2個億的資金,放在任何一家公司都不是小數目,就是俞斯年剛發給鄭殊的30頁協議,也只是初稿,這麽大的事,至少得詳談個三四輪才可能定下最終的合同。

“你有什麽要求嗎?”俞斯年問。

在朱家有求于人之下,只要不過分,一般都會同意。

鄭殊想了想,“下船之前,讓那孫子乖乖聽本少爺的話,讓幹嘛就幹嘛,行不行?”

有些人的格局大概就這麽點大,指望不上有什麽建設性意見,俞斯年宛然,“我會私下跟朱董提的。”

“斯年哥,你最好了。對了,還有一件事。”

“說。”

“股份放你名下吧,我又不懂這些,占着也沒意思。”

俞斯年勾了勾唇,“用的是你的資金。”

“不是夫妻共有財産嗎,你跟我算那麽清幹什麽?”鄭殊不高興地嘟哝了一句。

俞斯年眼底笑意不由地加深,沒說話。

既然如此,那麽放誰名下又有什麽關系?

而這個眼神,鄭殊看懂了,頓時心裏炸起朵朵煙花,美得冒出七彩泡泡,要不是男人不在跟前,否則馬上就沖上去狠狠地親一口,親腫為止!

這人怎麽能這麽好,這麽帥,怎麽看都看不夠!

“我現在就想許個願望,插上一對飛翔的翅膀。”

“做什麽?”

“當然是飛回去找你!”

俞斯年不自在地晃了晃鏡頭,手擡了一下眼鏡,為了不讓人看到他翹起的嘴角,便催促道:“滿頭大汗的,還不快去洗澡,已經後半夜了。”

“知道啦。”鄭殊笑嘻嘻地答應着,見俞斯年還在書房裏坐着,不禁問道,“你什麽時候去睡啊?”

俞斯年回答:“我在等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關系到明天能不能多談一個點的股份。”

“那不得有7%了?”

“嗯。”

就算鄭殊對商業一竅不通,也知道這個數字占比可不小,“朱家會同意嗎?”

“試試看吧,畢竟他們缺錢。”俞斯年無可無不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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