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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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難以置信地回頭。
靳禮澤神色不善,已經從小馬紮上站了起來,他個子高,幾乎快高出楚喻一個頭,完全是碾壓般的效果。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楚喻,面帶嘲諷:“話說一遍聽不懂正常,說兩遍聽不懂是聾子,說上三五遍還聽不懂,那就是白癡了。”
他嘴角扯出一個譏诮的笑,直截了當地問楚喻:“你是白癡嗎?”
“什麽?”
楚喻呆呆的。
靳禮澤冷笑一聲:“還有兩次機會,證明你不是白癡。”
“哥哥!”
小花再也聽不下去了,沖到他面前,大聲命令:“道歉!”
靳禮澤垂眸看着她,面色沉得簡直要滴下水來。
“你說什麽?”
他眯着眼反問,語氣已經充滿危險意味。
一旁的侯鴻簡直要吓死了,靳禮澤要發瘋了,他很清楚這一點,這小子從小到大就這副德行,看着無害,其實完全就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現在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他趕緊拉住小花:“小花妹妹……”
話沒說完,小花就已甩開他,毫不畏懼地注視着靳禮澤:“給楚喻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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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禮澤幾乎要給氣笑了,他心底越生氣,臉色反而越平靜。
“憑什麽?我說錯了麽?”
小花深呼吸一口氣。
她終于明白,這一整天下來的不對勁,到底出在哪裏。
在于偏見,在于歧視。
在于城裏人無處不見的傲慢。
就跟上次章佳惠想都不想,就武斷地認為她偷了防曬霜一樣,她身邊的人都瞧不起楚喻,因為他是個拾破爛的。
從早上出發時起,她就隐約有察覺到了。
不管是田園、還是侯鴻,甚至是秦鐘,他們都在有意無意地排擠楚喻。
而原因在于什麽呢?
難道就因為他過于節省的性格,還是随時都帶個塑料袋撿廢品的習慣?
出身不是他能選擇的,楚喻能考上大學,勤工儉學地供養将自己撫育長大的婆婆,小花就覺得這一點非常不容易,而且值得尊敬了。
他們有什麽資格看不起楚喻?
小花看着靳禮澤,認真地說:“哥哥,貧窮不是你取笑一個人的理由。楚喻靠自己的雙手雙腳掙錢勞動,他沒有什麽值得被看不起的。”
“說得不錯。”
靳禮澤給她鼓掌:“人間清醒大師,那我問你,我要是不道歉,你準備怎麽着?”
小花嚴肅地抿着唇。
靳禮澤不眨眼地盯着她,唇角含着嘲弄的笑。
這二人之間風起雲湧,任誰都看得出他們在鬥法,議論聲變小了,侯鴻簡直想一頭在山壁上撞死,到底是怎麽突然發展成這一步的?
這種僵持并沒有維持太久,最終以靳禮澤的憤然離去而告終。
離開前,他還一腳踹翻了剛搭好的燒烤架,上面擱着的肉串撒了一地,有膽小的女生吓得尖叫一聲,急忙往旁邊避開。
侯鴻反應了一兩秒,才跟上去。
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誰也沒想到,這場由田園和楚喻挑起的戰争,居然擴大到了靳禮澤和小花身上。
靳禮澤這少爺脾氣,也是夠大的,不過沒人敢說這話。
作為始作俑者,田園大氣也不敢喘,小心翼翼去觀察小花神色。
小花一聲不吭,走過去給大家鞠躬道歉。
冰冰和社長吓了一跳,連忙擺手:“沒事沒事,這些肉串都用錫紙包着呢,沒弄髒,撿起來就能吃了,沒事啊。”
小花默不作聲地撿起了地上散落的食材,在她來之前,秦鐘已經收拾一大半了,燒烤架也被他扶了起來。
小花向他道謝。
秦鐘看了她一眼,小心地問:“你沒事吧?”
小花沉默地搖搖頭,拿着手裏的食材走去了溪水邊,裏面有些弄髒的,還是要清洗一下。
田園鼓足勇氣,走到她身旁。
“小花,對不起啊……都是我的錯,讓你和靳禮澤吵架了。”
小花沒說話,只低着頭清洗食材。
田園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她脾氣暴躁,遇事容易沖動,剛才楚喻話裏話外指控她對他有意思,她一時怒氣上頭,就當着衆人的面爆發了,現在冷靜下來,才知道後悔。
更令田園無措的是,她親眼看見一滴清澈的液體,撲通砸進了水面,蕩開一圈圈波紋。
小花這是……
哭了?
田園頓時慌張了,蹲下身去看,果然見小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這可把田園內疚壞了,打從認識小花的那天起,她就沒見她哭過,她這下成千古罪人了。
“小花,你……你別哭啊。對不起,是我的錯,你罵我吧……”
小花還抹着淚,卻聲音哽咽地說:“不關你的事,你沒錯,我就是……”
她沒說下去,但田園已經猜到原因。
“是因為靳禮澤對不對?他對你那麽好,不會生你的氣的,要不然我去跟他說。”
小花搖頭,堅持己見:“錯的是他,他不該那麽說楚喻。”
田園啞口無言。
她原本以為小花是擔心靳禮澤像上次一樣,生她的氣,不理她,微信拉黑她。可原來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依然堅持認為靳禮澤該向楚喻道歉。
小花在某些事情上,總有種常人不能理解的固執,這樣的人常常被別人說成是“軸”。
那她又是為什麽哭呢?
田園曾經很羨慕她能跟靳禮澤這樣的人親近,甚至還對靳禮澤抱過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可真正跟靳禮澤接觸得近了,她才知道這根本沒什麽好羨慕的。
靳禮澤這人少爺脾氣很大,目空一切,要人捧着護着,跟這樣的人相處,太累了,田園自認沒那個耐性和包容心,大家都是人,誰就比你低一等呢?
田園突然覺得靳禮澤其實挺混賬的。
小花擦幹眼淚後,讓田園去幹別的活,不要在這裏陪她。
田園知道她是想一個人靜靜,便沒留下打擾她,去找事情做了,因為靳禮澤那頓脾氣,現場一片狼藉,有不少爛攤子要收拾。
她走後,楚喻又找了過來,手裏還拎着他的塑料袋,裏面的礦泉水瓶碰出窸窣響聲。
他對小花說:“我要回去了。”
小花擡頭看着他,哭過的眼睛還有點發紅。
楚喻摸摸鼻子,說:“這裏的人都不歡迎我。”
小花正色:“我為剛才的事向你道歉。”
楚喻搖頭:“不用道歉,我知道,學校裏的人都看不起我,說我是個撿破爛的,丢人現眼。”
小花不贊同地皺眉:“這沒什麽好丢人的,你不偷不搶,靠自己的雙手掙錢。”
“也就只有你會這麽覺得吧。”
楚喻自嘲一笑,蹲在岸邊,語氣低落地說:“不用安慰我,別人的冷眼和嘲笑我已經習慣了,從小到大,我都是這麽過來的,已經不會去在乎了。說實話,出身不是我不能選擇的,如果可以,我也想出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裏,他們不過是比我幸運一點,會投胎而已,我從來不以自己為恥。”
“你說的很對。”小花低聲說。
楚喻看她一眼,道:“我現在知道了,你确實不想做我的女朋友,這麽多天,讓你産生了不少困擾吧,抱歉。”
小花搖搖頭,示意沒什麽。
“不過……”楚喻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那朵花,确實是我花十塊錢買的,既然你不想要,要不你……”
小花明白他的意思了,掏出手機。
“我這就把錢轉給你。”
跑車在林蔭大道上馳騁,兩側的山林飛速向後劃過,引擎發出轟隆隆的音浪,猶如巨獸在咆哮。
侯鴻坐在副駕駛,緊緊地抓着扶手,崩潰大吼:“慢點!開慢點!彎道……前面是彎道!快減速!我靠……你他媽找死啊!”
車子一個漂移,有驚無險地開過了彎道。
靳禮澤目光直視着前方,薄唇緊抿,雙手抓着方向盤,手背青筋爆凸出來。
侯鴻險些與死神擦肩,心跳得飛快,幾乎從胸膛裏突破出來,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哭。
“你他媽……真是個瘋子!這麽多年了,我還以為你改頭換面了,沒想到還是一如既往的瘋。哥們兒,你要想找死就自己死啊,別拉我當墊背的!老子可是獨生子!”
靳禮澤一言未發,将車子開得越發風馳電掣。
這條道路通往臨江市郊,一向沒什麽車走,是公子哥們最喜歡前來飙車的地段。
他很少玩賽車,但車技并不差,再加上不怕死,如果他想贏的話,沒人拼得過他,但他不熱衷這些賽事,十次邀請九次不來。
侯鴻知道他今天一反常态的原因。
“我真服了你,跟小花吵架,你拿我撒什麽氣啊,還踹翻燒烤架?市草,你今年幾歲啊?滿三歲了嗎?我知道你看不慣那撿破爛的,不喜歡他黏着小花,但也沒必要當着那麽多人面,尤其是當着小花面罵他是白癡吧?小花什麽性格你不清楚?就一正義感爆棚的俠女,最看不慣這種恃強淩弱的事……”
“吱——”的一聲,跑車在路邊停下來。
靳禮澤說:“下車。”
侯鴻愣住:“在這兒?你讓我在這兒下車?”
靳禮澤不同他廢話,打開車門,直接将他推了下去。
引擎點燃,車子疾馳而去。
侯鴻無助地站在路邊,如同一個被抛棄的孤兒。
他左看右看,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郊野外,終于明白過來此刻自己的處境,朝絕塵而去的跑車咆哮:“靳禮澤!你這個天打雷劈的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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