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可憐的娃

蘇轶昭看着對方張着嘴,一臉呆滞的模樣,便覺得對方或許還不認識自己的名字。

“還未請教師兄名諱!”

“你都這麽大了啊?怎麽不去玄字班?”

這小少年自動忽略名字,抓住了這兩句話中的精髓。

“之前未曾進學!”蘇轶昭正要再問對方名諱時,卻被剛才那小胖墩給打斷了。

“赫雲,你與他說這麽多作甚?快過來,昨兒我回家逮了只松鼠,可有趣兒了。”

蘇轶昭聞聲看了過去,發現剛才那小胖墩居然從桌下拿出了一只小巧的籠子,裏面被關的正是一只小松鼠。

唉!蘇轶昭嘆了口氣,這黃字號的學生基本在五到八歲,她九歲來啓蒙,确實是大齡了。

被喚作赫雲的瘦高個此時哪裏還能顧及蘇轶昭?他連忙轉身向着那小胖墩的地方跑去。

“快!夫子來了!”

此時書舍外匆匆跑進來一名小兒,他喊了一句之後,書舍內的學生們頓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了朗誦。

蘇轶昭只覺得好笑,她想起前世她上小學時也是這般。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蘇轶昭發現有不少孩子嘴上一邊朗誦,眼角餘光卻還在偷瞄着她。

“李玉良!将你手裏的松鼠交出來。來書舍不允許帶這些,你來上課的第一日老夫就嚴重申明過,而你卻屢次犯戒,屢教不改!”

一道威嚴且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來,蘇轶昭連忙轉頭去看,發現是一名鬓角斑白的老者。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然在剛才那小胖墩身上,原來那小子叫李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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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良頓時将臉皺成了苦瓜,他依依不舍地将剛才匆忙藏起來的籠子拿了出來。

這時夫子在書舍內掃視了一遍,見學生們都正襟危坐,開始誦讀,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

轉頭一看,突然發現前方站着一名小兒,這才想起今日有個新學子過來。

蘇轶昭趕忙行禮,“學生蘇轶昭拜見秦夫子!”

秦夫子打量了蘇轶昭一眼,“嗯!聽聞授之兄剛收了位弟子,他既已遠游,那這幾日你便安心在老夫這裏學習。”

“是!多謝秦夫子不吝賜教!”

蘇轶昭躬身行了禮,态度極其恭敬。

秦夫子眼中閃過詫異之色,“授之兄為人灑脫,你這小兒脾性倒是恭順嚴瑾。”

“夫子德高望重,學生敬仰是應當的。”

蘇轶昭前世在職場上練就了一張好嘴皮子,說些奉承話,自是難不倒她。

秦夫子十分滿意,還好這小子不像李授之一樣難纏,年紀不大,但十分靈秀。

原本他還十分不樂意,如今見蘇轶昭這般聽話,倒也沒有為難她。

“李玉良,你且将這籠子暫放于此處。”

秦夫子讓不情不願的李玉良将籠子放在了前面辦公桌前,随後立刻喊來書院內的書童替蘇轶昭搬一套桌椅過來。

就這樣,蘇轶昭坐在了第三排。

這間書舍中,蘇轶昭的年紀是最大的,但進學的時間卻是最短的,逢人便要喊師兄。

“之前曾讀過什麽書?”

秦夫子在轉了一圈,檢查了大家的大字以後,這才來到蘇轶昭的桌前詢問道。

“只讀了啓蒙書籍,練了些大字!昨日知曉要來秦夫子這裏,學生便練了三張,只等夫子檢驗!”

蘇轶昭從書袋中拿出昨晚練的大字,鋪在桌上。

秦夫子撿起其中一張,打眼這麽一瞧,不禁點了點頭。

“筆力險勁,不過中鋒運筆卻稍顯薄弱。你執着于筆鋒緊随筆腹,卻是蠶頭燕尾,難免虛浮。藏鋒固然重要,但也不可偏重一方,否則不得中道。”

蘇轶昭聞言有些感悟,道:“學生聆聽教誨!日後定會多加練習!”

其實秦夫子說的與李授之一般,之前她記住了李授之說的中鋒運筆,但一直刻意迎合,難免顧此失彼。

看來李授之說的不錯,中鋒運筆确實是一門很深的學問。

不過蘇轶昭目前才九歲,能有這般實屬不易,也算是有天賦了。

想起剛才那一篇篇缺胳膊少腿的大字,秦夫子更覺難得,于是便對蘇轶昭高看了幾分。

原以為李授之只管教導棋藝,沒想到也是用了心的。

“這三本都通讀過了?可知釋義?”秦夫子指了指桌上的三本啓蒙書道。

“老師之前已經教導過,學生愚笨,如遇不明之處,還請夫子解惑。”

秦夫子聞言随意拿起了桌上的《千字文》,随手翻到一處,問道:“信使可覆,器欲難量。這句,釋義為何?”

蘇轶昭不假思索地道:“回夫子,其釋義為誠實的話要能經受時間的考驗,器度要大,讓人難以估量。”

秦夫子點了點頭,随後又在書中找了幾處,蘇轶昭都對答如流。

最後又讓蘇轶昭背誦了其他兩本,蘇轶昭自然不怵。

原本就已經滾瓜爛熟了,哪裏還難得倒她?

秦夫子眼神有些怪異,“老夫看你已經将這三本都背得滾瓜爛熟,可入玄字班了,為何要來這黃字班?這不是耽誤工夫嗎?”

這裏都是小兒,連字兒都寫不全,每天還在背誦《百家姓》呢!

“許是老師覺得基本功還不紮實,秦夫子又學識淵博,或可對學生有其他的助益吧!”

蘇轶昭自然不敢在秦夫子面前說自己老師的不是,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秦夫子深深看了她一眼,看這小兒悟性不差,人也圓滑,拜李授之為師是真的浪費啊!

憑李授之那脾性,要是誤了這樣的好苗子,難免可惜。

唉!誤人子弟啊!

這麽一想,秦夫子就起了愛才之心。縱然不是自己的學生,但他也願意好好教導。

“明日将四書五經帶來,這開始教導新的內容。”

秦夫子将手中的書放在桌上,對蘇轶昭道。

蘇轶昭看出,秦夫子有些老學究做派,但為人卻很正直。

她連忙叢書袋中摸出一本《大學》,笑着道:“學生其實也想多學些知識,因此時常備着這些。”

秦夫子連忙腦補了小兒好學,只想出人投地,偏偏老師淡泊名利,只為鑽研對弈,這不是耽誤人前途嗎?

這麽一想,秦夫子覺得蘇轶昭更可憐了。

秦夫子摸了摸蘇轶昭的頭,嘆息了一聲,“可憐的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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