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合歡

第十七章合歡

周燕榮告知後，燕回才知道自己的被認出并不是意外。

那天推門來找周燕榮的另一個姑娘也是駐馬聽的紅牌，叫許良悠，與周燕榮關系極好，兩人被青樓內外的人稱為“駐馬雙姝”。

長秀就是被分到許良悠那裏的，她為巴結許良悠然後把燕回是三個月之前才出現在小秦樓的事告訴了許良悠，而且長迎隐隐約約還與她說過燕回以前是京城裏的人。

許良悠開始只是單純地擔心燕回此人背後有什麽隐瞞的真相，怕她連累周燕榮才去提醒周燕榮的。可是哪裏會想到，這陰差陽錯地就讓兩姐妹相認了。

周燕榮與許良悠認識已有五年之久，也是極為熟悉對方人品的。此前周燕榮也是與許良悠坦誠相待的，她的身世她的經歷她都告訴過她，現在找回親妹，也自然不會瞞着許良悠。

周燕榮比較冷傲，而許良悠則是明媚開朗的性子，兩個人容貌都是上乘，站在一起的确賞心悅目。

燕回知道兩人的交好不是空穴來風，她相信周燕榮，也就相信許良悠，便也把許良悠當成姐姐一樣看待。

許良悠知道燕回身份時很是詫異，然後便是驚喜，她知道周燕榮一直想念着周家的人，當初周家覆滅周燕榮的難過她都看得見，如今有一個存活于世的燕回出現在周燕榮面前，她當然是替她高興的。

但是在知道周燕榮要幫燕回報仇的時候，她動了動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她了解周燕榮，正是因為了解，才讓她不能一口否決。

燕回是周燕榮的妹妹，是她唯一的親人了，而且周燕榮也姓周，這個仇，只要一天不得報，就是她們心裏紮得人生疼的刺。

可是那不止是薛家，還有皇家，動了薛家，背後就會牽扯出她們無法承受的後果。她知道去報仇相當于送死，周燕榮和燕回也知道。但是站在她的角度來想，周燕榮真的沒這個必要。

燕回是周家光明正大的女兒，是上了族譜的，享受過周家十幾年的庇護和蔭澤，她為了報仇去拼命去死無可厚非，而周燕榮卻是什麽也沒有，連她姓那個周都讓人覺得有掩飾不住的嘲諷。

這些話，當着燕回的面當然是不會說出來的。

她便在私底下勸周燕榮，可是周燕榮偏是不聽，反反複複只有一句話“我意已決，良悠你不用再多說，死時能做一次周家女，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許良悠的欲言又止和為難雖然不刻意，可是真的太明顯了，燕回早就注意到，只是想不到緣由，而後某次無意間聽到兩人對話才反應過來。周燕榮不像自己，周家人一死，燕回就什麽都沒有了，而周燕榮她的圈子從來不在周家，她認識的人她的朋友們都活得好好的，而現在燕回讓周燕榮抛棄一切跟自己去報仇，未免太過自私。

她在遇到周燕榮之前都是一個人，雖然覺得孤單卻沒有想找人與自己一起報仇的想法，因為她是周家唯一的幸存者，再沒有人可以和她站在一起。而與周燕榮相認以後，卻那麽自然那麽一廂情願地就把周燕榮拉入自己的陣營，她可是從來都沒有問過，周燕榮自己願不願意呢？

“沒事的燕回。”周燕榮有些惴惴不安，她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妹妹就這樣跟自己有了隔閡，雖然燕回确實不是個小氣的人，但她也不想傷了她的心。

“我這麽多年雖然的确認識了很多人，可是交好的就只有良悠一個，我相信她以後會理解我的。我和她是好朋友，她會支持我，而我和你是姐妹是親人，我就會幫你。”周燕榮面對燕回時的确是比平日裏溫柔許多的，她輕輕抱着她，仿佛是想補足以前和以後的一切。

“姐姐。”以前是周燕蘅，現在是周燕榮，燕回覺得自己何其有幸。但周燕榮又的确沒有周燕蘅所擁有的榮光，甚至周燕蘅從來都不知道有周燕榮這個人。她也回抱過去，如果必須有一個人死的話她希望那個人是她自己。如果兩個人都要死的話，那她就拉着她的手一起死去。

“行了行了你們。”許良悠在旁邊嗤之以鼻，“天天讓我看姐妹情深的戲碼，煩都煩死我了。”她看向燕回，“小燕回你自己想想啊，反正我只有錢，能給你的幫助只有這方面的。”

“多謝良悠姐姐。”燕回抹了淚痕笑着回她，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慶幸之前姐姐之前的歲月能有她的陪伴。

“別笑別笑，笑起來醜死了。”面對她的感激，許良悠有些難為情，別過臉去。

燕回立刻斂了笑容，神情有些呆滞，她笑起來醜嗎？她還以為笑起來才好看的。

“逗她做什麽，你這個壞女人。”周燕榮在許良悠手上拍了一下，護短意味十足。

“不得了了，周燕榮不愛我了！”像捅了馬蜂窩，許良悠頓時嚎啕起來，周燕榮往她臉上扔了帕子叫她閉嘴，許良悠惱羞成怒撲過來，兩個人瞬間糾纏在了一塊。

燕回看着這場面着實想笑，又覺得心酸，如果姐姐可以永遠這麽快樂就好了，但她又不能放棄報仇。想來心中難過，便推了門悄悄出去。

誰知在門口就碰到長秀，她驚訝地看着燕回，有些結巴地道：“你你你……你從裏面出來？許良悠和周燕榮都在裏面，你怎麽和她們兩個待在一起？”

她有些輕視地道：“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和她們打成一片了，難道你是想要永遠留在這裏嗎？”

最下賤的瘦馬才會進青樓，長秀說這句話雖然有些違心，可她的确就是這麽想的。正是因為燕回優秀，所以她才不希望她回去。

“我正想找你呢長秀。”在外人面前，燕回可從來沒有露過怯。“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事情告訴外面的人是什麽後果？在小秦樓裏面嬷嬷們下了封口令你不敢說，一出來你就什麽都忘了？”

燕回的氣勢有些逼人，眼神也十分不友好，長秀從沒見過這樣的她，一時之間腦子有些轉不過來，“我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又不是那麽喜歡告狀的人吧長亭？”

“真抱歉，我就是。”燕回問她：“難道你忘了長柔的事嗎？既然有人想害我，我又何必隐瞞。”

聞言長秀的臉便白了，長柔的下場不可謂不慘，她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到燕回居然是最不好對付的。長韻走了，長柔弱了，現在她完全是跟着長迎混了，長迎把她當狗腿子來使喚她也是氣的，只是長迎出去了一趟好像就變得神秘莫測，她雖然不服卻也無可奈何。

長迎讓她來青樓監視長亭，順便給她使絆子，長秀也就來了，但是現在看來，她好像是占下風的那一個。

“呀小紅，你怎麽在這裏？”

正在僵持間，門被打開了，是一臉驚詫的許良悠與滿臉冰霜的周燕榮。

之前長秀還在慶幸自己沒有去那個冰山那裏，現在卻連掐死許良悠的心都有了。她有名字她叫長秀好麽？雖然在青樓的客人面前不得透露名字，但是誰允許許良悠就擅作主張地叫她小紅啊！整天小紅小紅地喊，土都要把她土死了。

“我只是路過。呵呵。”長秀沒敢再去看燕回，面無表情地從三人面前走了。

“小紅走好啊。”

長秀的背影頓時僵硬了，該死的許良悠居然還跟她告別！她聽到長亭在後面笑了，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這個長秀是不是與小燕回不對付啊？”許良悠問道。

“豬都看得出來的事情你還要問？”周燕榮頗為鄙視。

“說誰豬呢說誰呢！”

兩個人回去打，門又被關上了，剩燕回哭笑不得。

“唉，長亭姑娘，你在這裏啊。”

是上次帶路的那個小厮永生，他站在燕回面前，笑着道。

“是永生啊，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我想請你轉告燕榮姑娘一聲，淩思越公子快要回來了，他讓人來說過了，過兩日就來看燕榮姑娘。”

“對不起，請問一下，這個淩公子是？”雖然知道不禮貌，但燕回還是問了。

永生知道她不是個有壞心眼的人，不然也就不會請她轉告了，他笑着說：“淩公子是燕榮姑娘的恩客，三年以來唯一的恩客。”

三年以來？唯一的？一個悶雷仿佛炸裂在燕回頭上。

姐姐說她這麽多年認識很多人，可是交好的只有許良悠一個，但是現在這個淩思越，聽起來就不是路人，三年以來的唯一的恩客，是多麽特殊的存在。淩思越他，是姐姐的愛人嗎？

“永生，我能不能問問，淩公子既然是燕榮姐姐三年來唯一的恩客，那他為什麽不娶了姐姐還讓姐姐留在駐馬聽這麽久？他是家中已經有正妻了嗎？”

永生一臉為難地看燕回，這個問題就有些不好回答了，畢竟燕回是外面的人，而周燕榮是她們駐馬聽的姑娘。

燕回有些焦急地解釋：“我與燕榮姐姐一見如故，只是想知道姐姐的境況而已，我沒惡意的。”

永生看她一眼，終于輕輕壓低了聲音，“淩公子至今未娶正妻，甚至連一個通房的也無，他多次求娶過燕榮姑娘，只是姑娘自己不答應罷了。”

“我也是不理解，他和姑娘明明是兩情相悅，但是為什麽姑娘不随了他享福去，偏要繼續留在這風塵之地，那淩公子一天一天地癡等，我看着都心疼。”

永生走後，燕回扶着門框的手指節泛白，姐姐不是孤單一人，她有一個這麽愛她她也這麽愛的淩思越，燕回的心中充滿了愧疚和難堪，如果不相遇，那她就不會讓周燕榮幫她，現在怕的就是周燕榮已經下定了決心。她不禁想，這場姐妹相認，或許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