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調笑

第十九章調笑

劍拔弩張的氣氛就這樣軟了下來，兩人在堂中找了一處角落坐下去，其餘人見沒有熱鬧可看也就散去了。

“姑娘，你可要知道分寸。”老鸨走時在燕回耳邊叮囑，小秦樓的姑娘若是在她手裏出了事，可是會影響到和秦窈的交情的。

“嬷嬷放心去吧。”燕回蒙着面紗隐隐約約地笑，坐在她面前的這人分明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哪裏像是什麽惡人。

“我叫昭和。”昭和猶顯稚氣的臉帶了些溫和笑意，他刻意點那周燕榮不過是聽聞了“駐馬雙姝”的名頭，而周燕榮又是不接外客的，他便偏要來觸這個黴頭。可是眼前的女子雖然穿着上只是一個丫頭的打扮，但是除了他沒有人知道面紗下面的臉是多麽的驚豔。

想到此，心中便有些小得意，他問燕回：“姐姐能否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他笑得春光燦爛，的确還是一個天真的孩子，殊不知燕回已經從這個名字裏就想到了他的身份。

昭和。姬昭和。

姬是本朝皇姓，而皇子與宗室之子又有明顯的區別，皇子名為單字，宗室之子為雙字。太子就是名喚姬頤。

燕回對京城裏人脈關系不甚熟悉，可恭親王府的小侯爺姬昭和卻恰恰是燕回所知道的為數不多的宗室子之一。此子今年十五，算起來還要比燕回小上幾個月，是個明顯在千嬌萬寵中長大的皇家子弟，受寵程度在太後面前也是排得上號的。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昭和不認識她，而她卻知道昭和的來歷，對于她來說，昭和就是一個非常有利用價值的人。于是燕回想了想，道：“喚我長亭吧。”

昭和知道了她的名字以後很是開心，幾乎是拍着手道：“長亭，長亭，好名字！那我是叫你姐姐還是妹妹？”

燕回帶着些調侃意味看他：“剛才都不是已經叫姐姐了嗎，不用改口了。”

“不，不是，那個姐姐和這個姐姐不一樣的。”昭和有些尴尬地擺手。

還好燕回并沒有追問下去兩個姐姐如何不一樣，她問他：“你是丙申年的嗎？”燕回知道他年齡，這個問題不過是故意為之。

昭和搖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是乙未年。”他蠻期待地看燕回：“你呢？”

“巧了，我也是乙未年，三月所生。”

聽到燕回與自己同年，昭和還有些高興，可是後半句就讓他笑不出來了，他悶悶地道：“唔我是七月的。”

“哎呀，昭和是弟弟啊。”燕回笑起來，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昭和卻欲言又止地看向她，眉宇間有些隐隐的不開心。

剛見面時不過是風流之心作祟，所以信口叫了姐姐，其實昭和內心還是希望燕回比他小一些的，倒不是嫌棄年紀大，而是家裏人都把他當做小孩子看待，心裏難免有些不爽，他怕燕回也是這個樣子。

“你要是不願意叫姐姐那就叫長亭吧，沒關系的。”燕回看出他好像很介意，也是，這個年紀的男人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男子都希望自己看起來成熟一點的，自然不喜歡別人把他看做還沒長大的孩子。

“那好啊，我以後就叫你長亭了。”昭和立刻順杆而上，得知了佳人名字還有芳齡，滿心滿眼都是歡喜，早就把來時心心念念的周燕榮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阿昭！阿昭！你給我出來，你跑到哪裏去了？”門外突然傳來幾聲女孩子生氣的喊叫，燕回看了看昭和陡然變色的臉，笑着說：“是找你的吧。”

“是找我的。”昭和無奈承認，有些焦急地對燕回道：“長亭你先上去吧，她有些刁蠻我怕她為難你。”

“昭和。”

“嗯？”

“我告訴你一件事，我并不是駐馬聽裏的人，過兩日我就要回到小秦樓去了。”

“小秦樓？”昭和初到揚州，自然不熟悉這種地方。

可燕回卻不打算與他解釋，只是點頭，“嗯，小秦樓。”然後她起身回轉，走上二樓，站在樓梯口處看門口進來的那個姑娘。

“朔雪你幹嘛呀，你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怎麽能随随便便就進來？”昭和看着來到面前的人，責備道。

“我女扮男裝了呀，沒人看得出來。”朔雪滿不在意地瞪了昭和一眼，并不接受他的指責。

“拜托！你剛才喊那幾嗓子就已經讓很多人知道你是女的了好嗎？”昭和被這蠢丫頭氣得直想翻白眼，剛才面對燕回時的溫雅全無。

朔雪穿着男子的衣袍，頭發也全部豎在冠子裏，清秀的臉看起來有些雌雄不分，但那明顯的女聲還是明晃晃地暴露了她的女子之身。

“誰讓你走了都不叫我的，我沒辦法只能跟來了呀。”她看着昭和，眼珠子調皮地轉起來，口中道：“當然，如果你跟我回去的話，我就不會整天纏着你了……”

她的話還未說完，昭和卻已經不想聽，皺着眉頭就繞過她往門口出去了，“唉唉，阿昭！”昭和猶自不聽，反而走得更快，朔雪終于恨恨地跺一下腳，跟上去了。

燕回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心中暗道：沒關系，這是一場持久戰，我們來日方長。

不知不覺中燕回在駐馬聽已經待滿了一月，就到了要回去的日子。

臨行前的晚上，燕回與周燕榮睡在一起，兩人挨着說了些貼心話。

三百死士是用淩思越的名頭在外面養的，到時候訓練成了交到燕回手上就可以了。

昭和的事燕回暫時沒與周燕榮說，她是故意告訴昭和自己是小秦樓的人不錯，可那也要昭和自己想到要去找她才行。

短短的接觸燕回已經看出來，昭和是個心性單純之人，現在他已經對燕回有好感，只要稍加利用，大概就可以達到目的。但這件事還沒有着落之前，還是不要讓周燕榮知道為好，希望越大，失望才越大。

周燕榮想着燕回明日就要回去小秦樓的事，卻是一副憂心的模樣。

原來沒遇到還好，現在遇到了也知道了燕回身處小秦樓那樣的地方，就時時刻刻擔心有人欺負她，擔心她過得不好，如果不是青樓不是一個好的留人之處，且燕回有自己的報仇計劃她不便幹擾，她寧願把妹妹留在自己身邊，看着她護着她，那樣心才放得下來。

燕回好說歹說才讓周燕榮相信自己在小秦樓裏并無不順意之處，結識了長歡幾個姐妹，嬷嬷們雖然嚴厲可是也不是狠辣之輩，除了身份地位不同之外，其實與以前做小姐時候的待遇是一樣的。

周燕榮聽着燕回故作輕松的話，心裏發酸。哪裏會一樣呢，她混跡青樓多年，自然知曉身份地位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處于下等階層，遭人白眼那是常有的事，性命被視為草芥也不足為奇，燕回今年才十五啊，放在以前，哪裏會吃這樣的苦。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半夜，才睡過去了。第二日起身就聽到老鸨在外面有些慌亂的聲音。

推了門出去看，卻原來許多人都在，而站在老鸨面前那個哭得梨花雨重的人，是長秀。

“夭壽啊！你這讓我怎麽跟秦老板交代！”老鸨哭喪着臉，真是恨不得給上長秀幾個巴掌，一個月的時間都沒出事，恰恰是要回去的這一個晚上，長秀居然自己接了客。

燕回與長秀都是分配得有自己單獨的房間，是在後院，可是今天老鸨去叫人起床的時候，竟然發現兩個人一個都不在。燕回與周燕榮一起睡的事她是知道的，可是長秀明顯沒有和許良悠有多好的感情，眼皮子跳了沒多久就有人來禀報她，長秀昨夜确是歇在了許良悠的房內，但是卻是和一個男人。

許良悠倒是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她昨夜是和駐馬聽其他的姑娘睡的。長秀要她的房間，她也沒辦法不給，畢竟人家今天就要走了，也不可能就因為一個房間就結梁子，但是房間裏還有一個男人這件事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長秀自己看多了姑娘接客，守不住自己，想到回小秦樓以後沒有男人，就在離開的最後一個晚上偷吃了。

幾乎所有的人都是這麽以為的，看向長秀的目光裏也就帶了點不屑，簡直是比青樓裏的姑娘還要放蕩。

長秀只知道哭，老鸨眉頭皺得死緊，沒想到自己是見慣了風浪的居然這次栽在一個小蹄子手裏。倘若今天長秀沒有被發現，照常回小秦樓了，那以後只要被賣出去被發現不是處子之身，小秦樓的招牌就砸了，而秦窈也就會因為這件事真正恨上她，畢竟人是在她的手裏出的事。

而現在長秀被發現了，也僅僅是比上面一個結果好了一點罷了。小秦樓長秀是回不去了，肯定就是砸她手裏了。長秀是小秦樓養的一等資質的姑娘，耗時十多年且花了極大的功夫，秦窈不可能白白給她，肯定會要上一大筆銀子。而就算出了這銀子，她和小秦樓的交情也已經被破壞了，以後再想要合作便是很難。

本來小秦樓把姑娘送到這裏來，是會出銀子的，然而現在出事以後，給銀子的卻是駐馬聽，還要賠上臉面。越想老鸨越生氣，可是卻無可奈何，只能讓人去準備銀子然後去一趟小秦樓賠罪，而長秀，就留下來了。

燕回上馬車的時候，周燕榮與許良悠都來送她。

許良悠壞壞的笑容印證了燕回心裏的想法，果然如此，長秀的事，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而那個幕後推手就是許良悠。

周燕榮沒什麽表情，道：“我們早看出來那個長秀處處與你作對，雖然一個女子沒什麽威脅，但有時候正是這樣的小人才會壞了大計，幫不了你許多，只能用計把那個長秀留下來，你回去以後的日子就會容易許多。”

“那個死丫頭可瞧不起我了，可她也不想想駐馬聽是誰的地盤，居然敢挑釁我，我就動動手指，把她給解決了。”許良悠笑得風輕雲淡，“反正她自己也在想這種事呢。”

她設計陷害了長秀，可長秀偏還說不出什麽來，原因就是長秀自己也是半推半就，如此才成就這番露水姻緣的。

“好啦，多謝兩位姐姐。”燕回拉着她們二人的手，這是許久不曾有過的被人維護的感覺，燕回從心裏都感覺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