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樂正

第二十三章樂正

昭和走了，再也沒來。

衆人都不約而同地對這件事感觸頗深，長迎自是帶着妹妹青菡幸災樂禍，說是人家玩夠了就不帶一絲留戀地走了，而長明長歡她們卻有些怕燕回想不開，整日裏不是這個就是那個地輪流陪着燕回。

畢竟這是在她們誰眼裏都真實存在的一段感情，往日裏昭和的來來去去，燕回的巧笑倩兮，轉眼就像泡影一樣再也看不見了。

她們不敢提昭和，燕回自然也想順理成章地把這段往事埋在心裏，往後的日子再沒有機會給她時間想這些風花雪月。

小秦樓的日子還是每日在過，卻不知是什麽原因，有一日嬷嬷們宣布，第二次花神會提前，時間就在兩個月後。

燕回還來不及詫異，就被另一件事驚訝到。

前幾日聽說的那個青雲，竟然主動來結交她，她約她一起去珈藍寺上香。

長歡挽着燕回的胳膊，皺眉道：“亭姐姐，你認識青雲嗎？”

燕回搖頭，她從駐馬聽回來以後雖然聽青雲的名字比較多，可她見過青雲，也是真的不認識，不知道這個青雲怎麽就跟她自來熟了。

“那就奇怪了。”長歡摸摸下巴，道：“這個青雲平時冷得要命，比長寧還要冷，誰跟她說話她都不理，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

長歡說到長寧，燕回突然想起來了，長寧是在上一次花神會上被一個秀才看中。秀才家中并無妻子，也無老母，而且頗有才華，來年春闱時中個進士是沒有問題的。嬷嬷們也一再感嘆長寧的命好，這是根本一個不在乎長寧身份的男人。

燕回沒見過這個秀才，其他人也沒見過，長寧嫁過去了只寄回來過一封書信，皆是好話。衆人再想知道也無可奈何，只能希望真如嬷嬷們和長寧所說的那樣，這是個好男人，以後中了進士也不會做出讓糟糠之妻下堂的事。

“姐姐姐姐，你到底答應青雲了沒有嘛？”見燕回發呆去了，長歡便搖着燕回的胳膊問道。

其實本來是不想去的，她與青雲并不熟識，上香之類的事她更是不感興趣，只是燕回轉念想到青雲要去的那個叫“珈藍寺”，她記起來謝冰月在珈藍寺供了周燕非的靈位。便想去看一看，若是運氣好，還在呢，她也很想哥哥了。

“嗯，我答應了。”燕回回答長歡，又看見她閃閃發亮的眼睛，便笑道：“歡兒也要去嗎？那就和我一起去吧。”

“我當然想去了，在小秦樓這麽多年，出去過的次數屈指可數，這次的機會我幹嘛要放過。而且姐姐去了，我也想去，我想與姐姐待在一塊兒。”長歡是一成不變地撒嬌，随着時間的流逝，她的眉眼也生得越發嬌憨，就算皺起眉也是讨人疼愛的那種。

長歡這句“我想與姐姐待在一塊兒”也讓燕回很久以後良多感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句話長歡才輕易就答應嫁給那個人的呢。

聽說燕回與青雲要去珈藍寺，長迎又坐不住了。上次燕回在駐馬聽招惹回來一個昭和，這次她可不敢再讓燕回消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了。

青雲的背景在小秦樓從來都是極其神秘的，這次要去珈藍寺她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嬷嬷們答應了。而長迎好像又是利用了她背後的那個勢力，夏嬷嬷雖然臉色鐵青，卻還是同意讓她帶着青菡一起去珈藍寺。

去時青雲與燕回、長歡一個馬車，這是燕回和長歡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與青雲接觸。長歡捧着下巴一臉星星眼地盯着青雲，畢竟青雲可是會武功的，她來長字輩第一天就和門房過了手，驚呆了一衆人，這也就是為什麽長迎後來被她瘋狂碾壓卻也不敢去找茬的原因。

燕回不想暴露自己的好奇，卻耐不住青雲對自己那探尋的目光，只好迎面看上去。青雲其實很美，不是一眼驚豔，也許是習武的原因讓她眉宇的英氣看起來頗迷人，而是越看越舒服的類型。她今日沒有梳尋常女子堆堆疊疊的發髻，簡單的幾根小辮歸攏在冠子裏，端的是一個英姿飒爽，巾帼風采。

“你是叫長歡吧，你一直盯着我做什麽，你想跟我學武功嗎？”青雲定力再好，也受不了兩個人都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于是開了上了馬車之後的第一個口。

“啊呀，你應該叫我姐姐的嘛，你比我矮一輩呢。”長歡笑得太不矜持，話音一轉又道：“我不想學武功，想學你的琴。長迎是我們長字輩裏彈琴最好的一個了，可是你居然還比她強，我好崇拜你的呀。”

這就是長歡的可愛之處，就算再不喜歡長迎，長迎的能力她還是認可的。

青雲看了她兩眼，也笑了一下，說：“我的琴藝是跟冬嬷嬷學的，你确定你要學嗎？”

“學啊學啊為什麽不學。”長歡沒有遲疑地就答應了，突然又反應過來，整個人都快呆滞了，“你說什麽，冬嬷嬷？她竟然教你琴？哎呀哎呀，青雲姐姐，我叫你姐姐還不行嗎？你可一定要教我呀。”

長歡伸手去拉青雲的袖子，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燕回看見青雲僵了一下的表情，趕緊拉開長歡。長歡這下可丢人丢大了，剛才還說青雲矮她一輩讓青雲叫她姐姐呢，這才過多久就自己喊上青雲姐姐了。

不過她也能理解長歡的激動，畢竟那是随時随刻臉上都寫着“生人勿近”的冬嬷嬷，雖然冬嬷嬷大概根本就沒有熟人。到小秦樓這麽多日子以來，燕回在課上見過她五次左右，可是話卻一次都沒有說過。

冬嬷嬷在嬷嬷裏面是個異類，也是個可以與小秦樓老板秦窈相媲美的怪人。冬嬷嬷不愛與人接觸，一手琴彈得極好，卻根本不把真本事教給旁人。沒想到這個青雲居然可以得她真傳，怪不得長迎怎麽都贏不了。

“那好吧，我回去就教你。”本來以為長歡請求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卻沒想到青雲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她看着燕回拉着長歡的手，慢慢道：“其實我并不是冬嬷嬷第一個徒弟。”

長歡很捧場地問：“那第一個是誰啊？”

“說了你也不認識。”青雲卻避開了這個問題，她繼續道：“冬嬷嬷來到小秦樓到今年已有五年，五年前她是京城的第一琴師。”

長歡的雙眼都睜得有銅鈴那麽大，她驚訝不已地道：“天吶青雲，你說的是那個世代都是宮裏的禦用琴師家族所出生的人嗎？五年前她第一琴師的名頭可不只是響徹京城，揚州也是多有人傳頌，如果不是你說，我真是這一輩子都不知道，冬嬷嬷居然會是褚妙常！”

青雲笑而不語，贊賞的目光表示長歡見識不少，并且這麽輕易地就渲染了氣氛。

冬嬷嬷就是褚妙常，燕回的心裏不再平靜。她自然知道褚妙常是誰，也知道了青雲口中的那個所謂的第一個徒弟是誰，是她姐姐周燕蘅啊。家裏從小把周燕蘅當作太子妃甚至是以後的皇後培養，自然給她請了最好的先生來教導，褚妙常的名頭和能力都讓她不可錯過的人選。

五年前褚妙常突然從京城消失的事，燕回曾聽外祖講過。褚妙常的家族世代習琴，專供皇家論賞消遣，雖然有個極盡風光的禦用琴師世家名頭，卻也有旁人不得知的苦楚和無奈。外祖說褚妙常是厭倦了宮廷金迷紙醉的生活，收了一個徒弟周燕蘅卻知道她以後也是要嫁入皇家的，所以待徒弟學有所成，便歸隐了。

一個小小的小秦樓，居然卧虎藏龍。特立獨行的冬嬷嬷居然是褚妙常，也難怪她會清高，因為她有清高的資本。

冬嬷嬷不是常人，那作為她繼周燕蘅以後第二個徒弟的青雲自然也還有太多秘密。剛才青雲提起周燕蘅，想必不是偶然，燕回一轉頭，果不其然就看見青雲投向自己的，淩厲的目光。

“你果然不簡單。”

青雲菱唇輕輕地動，說的話只有燕回聽清楚了。

“什麽？青雲你剛才說什麽呢？”長歡不懂空氣中流動的詭異氣氛，猶自天真地問。

青雲卻掀開了簾子當頭出去，聲音恢複了常态：“好了已經到了，下車。”

留下還呆呆坐着的燕回，腦子裏都是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