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春闱

程敘言他們在路過的府城好生過了一個年, 至一月上旬才至上京。

這一路走來,時明也自認有眼界了,可是真的身臨上京街道, 才知世上還有更氣派的地方。

南塘屬江南一帶, 繁華熱鬧,紙醉金迷。可上京卻不止有繁華。

他們逛街的一會兒功夫, 又有一隊人馬行過,朱紅色繡暗色花紋官服, 腰佩長刀,怎一個威嚴了得。

時明看的雙眼發直:“真威風啊。”

程青南點頭附和,再一次感慨京城貴人真多。

程敘言留意來往行人,不過一盞茶功夫,他已經看到好幾名青衫書生,想來皆是來參加春闱的舉子。程敘言基本可以預見春闱盛況。

程偃看着周圍的一切,多年未見,上京還是那個上京。

“爹?”程敘言輕聲喚。

程偃回神, 那一瞬間他所有的懷念和感慨盡數壓下, 他對兒子溫和笑道:“敘言, 怎麽了?”

街上人來人往,是獨獨屬于塵世的喧嚣,程敘言睫毛微微抖動:“爹可是有故人惦念。”

程祖父曾任官部侍郎,後因“六王叛亂”之禍受牽連,可也有三倆好友求情,那種情況下還有人為程祖父說話, 想來交情不淺。

不過這些終是程祖父的人脈, 這麽多年過去, 程祖父的舊友是否尚在不可知。退一步說, 就算程祖父舊友仍在,可人走茶涼,程祖父亡故多年,再深厚的情誼也淡了。

程敘言這般問,也只是見他爹難得情緒外露,他想借這個話題開解他爹。實則程敘言心中明白。

程偃聽到兒子的話,搖了搖頭。

黃昏時候他們回到租住的小院,程偃沒甚胃口,只用了半碗飯就回屋了。

Advertisement

時明和程青南擔憂的看着程偃的背影。

程敘言安撫二人,天黑後程敘言端着一盅人參湯敲響正屋的門。

“進來。”屋內傳來程偃的聲音。

正屋內點着兩盞蠟燭,一月份的夜晚仍寒,程偃卻大開扇窗,仰頭望月。

程敘言将參湯置于羅漢床的方幾上,上前将窗戶合攏,握着他爹的手往羅漢床帶。

年輕人火氣旺,兒子手心的溫暖源源不斷傳過來,程偃被凍的冰涼的手重新有溫度。父子倆在方幾兩側坐下,程敘言垂眸掃一眼參湯,又擡眸看向他爹。

程偃啼笑皆非,但心裏的确暖暖的:“爹身體大好了,不必在這些物什上費錢。”

程敘言:“嗯。”

程偃:………

程偃端起參湯,發現溫度适合,他取下湯匙一口氣将參湯飲盡。

他捧着空空的瓷盅,擡眸看了兒子一眼,最後垂下眼輕聲道:“當年你祖父落難,确實得人仗義執言。這份情爹心中亦是記得。只是……”

“只是如今程家只剩你我父子二人,貿貿然登門,恐有攀附之嫌。”程敘言平靜敘述。

程偃微微搖頭:“不止這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

燭火在空中跳躍,那一瞬間的猛烈綻放映在程敘言眸中。

程敘言福至心靈,道:“是我。”

程祖父雖然最後活着走出天牢,可也丢官罷職。況且還有一個有九成嫌疑謀害他爹的柳悉。

而眼下程敘言春闱在即,程偃不想因為過往舊事影響兒子。

“我還當如何。”程敘言輕笑了一聲,惹來程偃驚異的目光,程敘言挑眉道:“約摸在爹心中,我還是過去的柔弱小兒?”

程敘言從羅漢床起身,他垂首看向程偃:“萬事有我,爹且安心歇下罷。”

正屋內只剩下程偃一人,燭光灑落,他手中白底青花的瓷盅暈出一圈暖色的光澤。

少頃程偃跟着笑了,是了,今時不同往日。

之後程偃不再出門,天天與兒子談論文章,策論。

而時明和程青南則把附近摸了個透,二月初一下午,程敘言和程偃在院內談論文章,時明興沖沖跑回來,“敘言哥,敘言哥,這次有賭場押你了。”

程敘言反問:“你又去賭了?”

他面色平緩,輕描淡寫一句話令時明所有的歡喜瞬間如潮水退去,時明拘謹的捏着衣角:“敘…敘言哥?”

程敘言:“我在問你,你是不是又去賭了?”

時明雙腿一軟直挺挺跪下,怯怯的望着程敘言不敢吭聲。

程偃擰着眉,沒有開口勸阻兒子。自上次在郡城時明以小博大得了銀錢,此後對賭場頗為喜歡。私下買了好幾次,輸多贏少。

程敘言敲打過他,可時明扭頭又忘。這一次春闱時明更是光明正大去賭場。

程敘言深深看了時明一眼,那眼神很平靜,似初春的湖水泛不起波瀾。乍一眼看去毫無危險,甚至還令人錯以為是和緩。

可時明渾身汗毛倒豎,他顧不得其他,快速膝行至程敘言身邊,緊緊抱住他的腿,仰着臉哀求:“我錯了敘言哥,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去賭場。您別趕我走,我改我真的改,敘言哥求您再原諒我最後一次,求您了,求求您……”

“咚——”的一聲,時明身後的程青南直挺挺跪下,臉色蒼白。

程偃猶疑:“青南也去了?”

程青南羞愧的低下頭。

程敘言垂眸看向時明,時明臊紅了臉,他稍稍退後一點兒,對着程敘言嘭嘭磕頭。

院子主人有些雅趣,小院裏以鵝卵石鋪整,四下角落種花。

不過片刻,程敘言的身前就暈出一片血跡,鮮紅刺目瘆人得緊。

可時明不覺疼一般仍在磕頭,程敘言拎住他後領,時明剛要欣喜擡頭,卻聽頭頂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最後一次。”

那語調是平和的,甚至聽不出怒意,可此時此刻時明巴不得敘言哥将憤怒的情緒傾洩才好。那樣他還不會這般恐懼害怕。

程敘言松開他回屋,春闱前兩日,程敘言走一趟衙門辦理手續,至二月初七亥時,他前往貢院外排隊。

時明和程青南十分老實,程青南還好他一向寡言,時明這幾日安靜許多。

因着春闱是整個國朝內的舉人來應考,考生十分之多。

程敘言一眼望去只看到攢動的人頭,貢院外甚至出動大量京營衛。個個腰間佩刀,神色嚴肅。

不多時,官兵厲聲驅趕無關人員,程偃望了兒子一眼,程敘言颔首:“回去罷。”

程敘言四下皆是人,初春深夜的寒冷被盡數驅除。三更末貢院開始進人。五更的時候輪到程敘言。

一名官兵檢查他的文書考牌等物,另外兩名官兵将程敘言帶進旁側的隔房,程敘言身上衣物被盡數退去,出來時程敘言的耳根燙的慌。

怪道是之前那名考生臉紅脖子粗,任誰這麽來一出也難心如止水。

程敘言進入貢院後,借着火光很快尋得自己的號舍。號舍內沒有異味打整的很幹淨,木床桌板凳子皆是完好。被褥更是有股陽光的味道。

程敘言心裏松了口氣,天子腳下到底不一樣。他趁考生還未完全進入,先去小解。

回來後他坐在凳子上閉目養神,待天亮時分整個貢院無虛席。主考官帶着副考官們們準時而來。

一應流程走完,程敘言呼出一口氣,等待專人發放考卷答卷草稿紙。

春闱同樣考九日,三日一場。第一場考經義,算學,詩賦。比例7:1.5:1.5,跟鄉試類似。但是明顯春闱的經義題更難。

程敘言大致掃過經義題,截搭題型出遍了。長搭短搭無情搭等等。

程敘言慢慢磨墨,腦子裏開始思量,主考官從他面前走過見程敘言不緊不慢,有些詫異。

春闱題量大,時間緊,其他考生已經在奮筆疾書,眼前考生還慢吞吞磨墨?

臨近巳時程敘言提筆答題。他心中有思量,下筆幾乎無停頓。随着筆尖在紙上游走,一個又一個優美工整的楷體躍于紙上。

正午時候程敘言買了三個饅頭,簡單歇息後又提筆作答,一轉眼至黃昏,他完成五分之二的題量,這個速度居中等。

他停下歇息,腦子強行放空,晚飯照舊是饅頭,春日的天黑的早,待程敘言小解回來天已經黑透了。

他對面的考生點燃蠟燭還在作答。程敘言将一應物什收攏進書箱,再以油氈布遮掩,這防的是半夜下雨,程敘言現在很有經驗。

他躺在床上,腦子裏在想那道詩賦題,以“月”為題。

這個題目不難,題型直白沒有彎彎繞繞。但千百年來以月為題的佳作太多,想出彩太難。程敘言心道他做不得那詩賦出衆者,但同樣也不差,取個居中乃至中上沒甚問題。

而經義題他看了,最後兩道題十分刁鑽,他可以借此甩開一部分考生。

程敘言迷迷糊糊睡過去,次日天光放明他解決一應瑣事後精神飽滿的答題。

他先将昨夜想好的詩作潤色一番答上去,然後作答算術題。申時時分他接着作答經義題。

“十尺湯。”程敘言眉頭微蹙,他暫時擱下筆仔細思索。

經義題的題目字數愈多反而好答,哪怕是截搭,但給出的信息不會變。字數太少反而叫人抓瞎。

隔壁號舍傳來踱步聲,愈顯急躁。

程敘言垂眸盯着鎮紙出神,一刻鐘後擡眸,他知道了。

不是“十尺湯”,而是“交聞文王十尺,湯九尺。”【注】

只因湯九尺經白話意為:湯身長九尺。此處的“湯”是一人名。

這段話出自《孟子·告子下》裏的人善論。程敘言回憶這篇文章,很快有了思緒。

經義題的三分之一難點在于破題,只要破題成功後面就好作答。

日頭西斜,天邊豔麗的火燒雲一如考生們焦灼的心。第一場考試只剩明日半日功夫了。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