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誰抱着我誰就是我女朋友。”
程易安這話說完後楚清立馬掙紮着往後縮,他緊了緊手臂,用被子将人死死裹住,不讓她動,“別凍着。”
楚清氣呼呼地瞪着他,整個人被裹成了木乃伊覺得氣兒都喘不勻了,“你老實說,昨天晚上是不是你策劃好的!”
先是讓蔣睿找趙思凡把自己騙來,然後他再喝醉了出現賴着楚清不走,亦或者他根本就沒醉,裝來着……
程易安突然怔了一下,随後清了清嗓子道:“我房子漏水,本來打算住蔣睿那邊的,沒想到你把我帶回來了。”
這事兒還要歸功于蔣睿,要不是他偷了程易安的房卡還給他打包送給了楚清,估計程易安這漂亮媳婦也沒這麽快追到。
“這麽說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楚清微微擡高的音量。
程易安連忙擔保,“沒有。”
楚清眼睛瞪得更大了,跟黑貓警長似的,“你的意思是沒有今天這一出你就不打算找我了?”
聽完這話程易安愣半天,他覺得這跟女生說話真是門藝術,以後得好好學習……他永遠都不知道楚清哪句話裏頭有坑,而且還是連環坑。
“是不是你電話響了?”楚清隐隐約約聽見手機振動的聲音。
程易安凝神聽了聽,他倒是什麽都沒聽着。
“嘿嘿……”楚清突然笑了兩聲,“你終于有東西不如我了!”
“行了,睡吧。”程易安起身出去找手機,下床的時候也沒忘給她蓋好被子。
出去不過一分鐘,程易安匆匆忙忙地進來,“你好好睡覺,醫院有點事兒。”
楚清一聽,立刻揮揮手讓他趕緊走,“衣服穿好,外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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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易安趕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推進手術室了,這個患者他印象特別深,六十八歲的老太太,出車禍的時候在一輛大巴車上。
昨日手術完了以後只有一個大女兒陪在身邊,老太太嘴裏念叨的老伴兒和兒子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什麽情況?”程易安前天晚上回去的時候還特地去看過她的情況,并沒有異常。
昨天值班的醫生冷着臉坐在辦公桌前,手裏攪和着一盒涼掉的三鮮面,“他兒子昨天下午過來了,鬧着要給老太太辦出院。你說說老太太那情況能出院嗎?被我和梁瑤擋回去了。我晚上查房的時候人還在呢,睡一覺起來上廁所就看見群裏說人不見了,找了半天都沒找着……”
梁瑤将手裏的手機一丢,氣兒不打一處來,“那狗日的找了幾個人把老太太擡走了,夜裏四點多鐘又背急診去了,說老太太快不行了。”
程易安脫了外套,穿上了白大褂,扣扣子的功夫,門口護士站的護士進來送材料。
護士聽見他們在聊那老太太,說道:“人兒子說了,沒錢在我們這兒治,要回縣城治。老太太的手術費醫藥費全是她大女兒給的。”
“昨日老太太醒了以後還念叨呢,兒子忙,這回來M市是給兒子送土特産的,全程不提她閨女。”
“那他昨天還給背回來?”一談到八卦一個個的都過來了,隔壁辦公室的醫生也湊過來聽。
“老太太去了吃誰的養老金啊,就他手上那表,那車,還真是他自己賺來的怎的?”梁瑤瞪着眼睛嚷嚷,腳下的細高跟跺在地板上響得刺耳。
“行了。”程易安皺着眉頭打斷他們,一個個的八卦起來就沒完了,給病人看見了不像樣。
他起身去了趟手術室,路上正巧碰見了老太太的家屬。瘦高個兒的男的嘴裏叼着煙,翹了個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打游戲,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不好意思,醫院禁煙。”程易安進去之前提醒他,那人頭都沒擡,手裏亂七八糟按了一通,然後屏幕灰了。
二郎腿十分不悅地擡頭看了眼程易安,将煙卷丢到地上踩滅,還吐了口唾沫。
程易安冷着臉沒再管他,進了手術室。
“劉師兄。”他打了個招呼在一旁觀摩,二次手術比第一次的困難很多,老太太的狀态也很差,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了一次了。
兩個小時後,宣布搶救無效。
程易安跟着劉榮後頭出去,二郎腿又開了另一局游戲,煙倒是沒再抽,改磕瓜子兒了,瓜子皮吐得滿地都是。
劉榮還是頭一次見這種家屬,到嘴邊的話都說不出來,他咳嗽了兩聲,見二郎腿擡了頭才鞠躬,“我們盡力了。”
二郎腿将瓜子殼兒一吐,瞪着一雙三角眼,“你說什麽?”
“去見老太太最後一面吧……”
“你他媽……”二郎腿起身揪着劉榮的衣領,還沒忘手裏的游戲,他将手機塞到一個護士手裏,“幫我玩會兒。”
“三個小時的手術,你說搶救無效就無效了?”二郎腿突然瞟見了程易安,“怎麽他一進去就無效了啊!”
劉榮将程易安往後擋了擋,“這是我師弟,進去觀摩的。”
“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拿我媽給這小白臉兒練手的?”二郎腿搶過護士手裏的手機開始打電話,斜着眼睛指了指劉榮二人,“我跟你們講,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手術室有錄像,你有疑問的話可以申請調查。”
劉榮示意程易安先走,後者剛走了兩步就被二郎腿揪了下來,“別跑,給我看看你叫什麽,我回頭找你們主任去。”
程易安皺着眉盯着他那雙嗑完瓜子沒洗的手,主動将胸牌舉到他面前,“程易安。”
二郎腿松了手,眯着眼睛打量了兩眼。
程易安不悅地撣了撣方才被二郎腿揪過的衣袖,徑直往辦公室走。還沒到辦公室就聽見了裏面吵架的聲音,就數梁瑤的嗓門最大。
“老太太恢複得很好,昨天你妹妹還進去探視了。”
“我說了不治了,你讓人把管子拔了吧。”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矮矮胖胖,身後跟着兩個女人。一個捂着臉哭,另一個雙手插兜,一副漠不關己的樣子。
捂着臉哭的那個女人程易安記得,前天她在急診抓着主任的手下跪,求他一定要救活老太太。
“李蘭英的家屬?”程易安換了身幹淨的白大褂過去。
“這是她兒子說是ICU住不起,讓拔管子。”梁瑤冷着臉解釋,她這幾天奇葩遇多了,顯然是看淡了不少,有氣無力的。
程易安點點頭,随後面向那一男二女解釋道:“李蘭英的手術是我們主任親自做的,很成功,術後好好恢複其實是很有可能恢複的,而且……”
“我不管成不成功,重症監護病房四千一晚,找個小姐都用不了這麽多錢!”那男人言語粗魯,實在是不堪入耳。
“你他媽找個小姐能給你媽治病啊!”梁瑤瞟了一眼旁邊的女人,嗤笑道,“你丈夫還挺懂行,常去吧?”
程易安還想要跟男人解釋病情,李蘭英是這回神外進來的幾個病人中最有希望完全恢複的,而且ICU最多再兩天就能轉普通病房了,現在拔管子實在是不妥。
“你說得到輕巧,轉入普通病房得接着挂水吧?出院以後得吃藥吧?得複查吧?你們醫院就是個無底洞,進來了不給我掏空了能放我們走?”那男人插着腰,油鹽不進的模樣實在是看得人來氣。
兩方僵持不下,程易安好話說盡,對方還是堅持終止治療。
程易安嘆了口氣,緩緩開口:“要不然……”
“你給我閉嘴。”梁瑤直接将他的話堵了回去,指使另外一個醫生把程易安帶走。
當時研究生實習的時候也是他們三個人在一個科室,程易安那時候生老病死還見得不多,心腸太軟。他幫着一個新生兒交了手術費,孩子手術成功出院以後,過了幾天那孩子的父母居然給他打電話說是沒錢買奶粉了。
梁瑤怕他方才這麽一開口,下輩子不光是得給老太太養老送終,連帶着老太太的這一家子都得賴上他。
梁瑤的父親以前是二院的院長,從小在醫院長大,這種事兒見得多了,知道再勸也沒用。她對着那男的說道:“你自己考慮好了就去簽字,但是我們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老太太現在情況很好,有希望恢複成原來的樣子。而且你母親也才六十,年紀不算很大,平時身體也硬朗……”
話已至此,醫生辦公室都禁了聲。舍不得給家人看病的人他們見得多了,能提出拔管子的多半是鐵了心了,他們外人費再多口舌也沒用。
那男人帶着老婆轉身走了,剩下老太太的女兒還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哭。
梁瑤給她拿了紙巾擦眼淚,她不擅長安慰女人,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
“醫,醫生……要是給,給治,一共大概要多少錢?”那女人突然擡了頭,眼眶通紅,嘴唇微微哆嗦着。
梁瑤給她比了個數字,女人剛剛平複下來的情緒又崩潰了。
“我一個人帶孩子,實在,實在是……”她起身給梁瑤鞠了一躬,然後捂着嘴出門。
梁瑤關了辦公室的門,扭頭看見沙發上坐着的程易安就覺得氣,“程醫生,您是家裏有礦啊?見一個幫一個,娶媳婦兒不用錢的?”
程易安雙手覆在臉上不答,旁邊的醫生一聽來勁了,問道:“程醫生什麽時候有女朋友了?”
“你問大姚去。”梁瑤不願多說,她上回和姚宇成在急診值班的時候聽完了程易安和那女孩子的事情,那叫一個瞠目結舌。
果然男朋友還是要從高中就開始物色,又長情又靠譜。梁瑤那次聽姚宇成說完後歐恨不得把手裏的紗布塞他嘴裏。
好歹他們三個人同學七年了,姚宇成一個字兒都沒跟她說,害得她在程易安這歪脖子樹上挂了這麽久,錯過了多少英年才俊。
“梁醫生,八號床叫。”護士進來傳話,梁瑤起身走了,還沒忘囑咐程易安下個月就情人節了,讓他早做準備。
程易安平複了一下心情,回到了辦公桌前坐着。楚清給他發了兩條消息,問他醫院的事情順不順利。
【程易安:嗯,你吃早飯了嗎?】
醫院的事情永遠不能用順利來概括,只有盡人事,聽天命。
【楚清:吃了鴨!】
【程易安:鴨?】大早上起來吃鴨子?
【程易安:早上少吃油膩的。】
楚清收到消息以後笑了好久,尋了張表情包給程易安發過去。做加油狀的唐老鴨,上面配字:今天也要加油鴨!
【楚清:鴨是最近流行的語氣詞。】
【程易安:好的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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