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修)
歲月經年的老井,學會僞飾,水面總是無波。
程栀以為自己就像這口老井,早已做好準備應對一切風霜雨降。
但當她一個在客廳沙發上靜靜坐了許久,久到再次聽見時針走到整點,挂在牆上的時鐘發出沉悶的嗡鳴。
她轉動酸麻的身子,望向牆面,發現已經是淩晨三點。
不知不覺,已是深夜,她恍惚無覺。
她才明白,都是假的。
什麽水面無波,什麽應對自如,什麽做好一切準備能坦然接受任何結局,都是假的。
她忘了裴弋什麽時候走的,但大概是十一點多吧。
因為在她聽到那聲“好”字之後,她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便聽裴弋的手機鈴聲響起。
裴弋走到窗邊接聽,隐約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通話結束,裴弋回來與她說:晚上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不回來了。
她咽下準備與裴弋商量的財産交割,點了點頭,因為好像說話的力氣,她都惶恐自己發不出來。
反正財産交割,按照三年前的協議來,也沒什麽還需要商榷的。
當年的協議列地清楚明白,此時要履行便顯得有章可循。
于是,她使盡力氣,從嗓子眼裏同樣蹦出一個“好”字,然後,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這麽久。
她只是有點想不通,為什麽,裴弋這麽輕易地應下離婚,為什麽,會這麽輕易又着急的只是接了一個電話便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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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最後一個晚上,已經受不了不想與她共處一室了嗎?
她明明覺得,她已經非常了解裴弋了,但仍想不通裴弋前面還挂着清冽的溫意說可以去陪她游西湖,然後在轉瞬之間抛下她而走。
在最後這個她覺得重要、難舍、難過的時刻,在兩人即将分道揚镳的最晚一晚,難道是一點都不能影響到裴弋的心情嗎?
就算對她并不喜歡,但看在親密默契合作了三年的份兒上,就不能表現地稍微,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在意嗎?
她實在想不通,以至于在裴弋走後,一個人在沒有開暖氣顯得更深露重寒意逼人的晚上,坐到了淩晨三點,還是想不通。
這是為什麽呢?
就沒有一點點的在意?這般,随意而輕飄。
她戰戰兢兢地數着三年到期,懷着微弱的希望期待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可是,結局總是沒有出乎意料的。
她看着秒針滴滴答答走得飛快,覺得腦子糊成一團,眼前突兀出現了三年前的那一幕。
彼時,裴弋大學創業,鋒芒畢露,新生的科技公司勢頭強勁,但到底初出茅廬,在引起了杭城科技公司的多方注意之下,被圍剿堵截。
技術被盜、慘遭背叛、資金斷鏈,潛川科技風雨飄搖。
而程栀,出生于杭城老牌世家,底蘊深厚,父親程向榮早年甚至登上過首富之位,程家的勢力在杭城盤根錯節、枝大葉大,可謂橫據一方。
若是程家出手幫忙,哪怕不幫忙,只是露出交好之意,潛川科技的危機自然迎刃而解。
三年前的程栀無比清楚這大概是唯一一個她能夠借之與裴弋接近的機會,于是,趁虛而入。
她帶着準備好的聯姻協議,站在了裴弋的面前。
她在彼時對她并不熟悉的青年面前娓娓道來:我借程家之勢與你,你幫我擺脫聯姻之困。
合作三年,各取所需。
當年雖處逆勢但完全看不出困頓之意的裴弋似乎有些訝異,長期加班熬夜顯得有些青黑的眼底掠過叫人看不明白的光芒,冷淡的眉眼散開溫意,簡單地回了她一個“好”字。
程栀從未問過裴弋當年答應這般荒唐協議的原因,今日之後,她大概也不會知道裴弋方才答應她離婚之時心裏所想。
但總歸也是不會出乎意料的。
大約便是,三年前為形勢所迫,與程家聯姻,于他的确是一個好選擇,這個聯姻對象不是程家也可以是李家王家。
而三年後,如今潛川科技騰飛之勢再不可阻,終于擺脫一紙協議,得以解脫,有何理由不應?
但到底兩人假扮恩愛夫妻之時,她時刻告誡自己切勿入戲,勿要沉浸在美夢之中,卻仍難時刻保持清醒,總是産生一些裴弋或許對她有些不一樣的錯覺。
所以,才有了此刻的悵然若失,期待成空。
程栀在沙發上坐了幾個小時,終于想通了這個道理。
她想不通,或者說不想想通的,為什麽,裴弋能夠表現地那般無所謂。
就是因為,她在他心中從來都是一個無關緊要之人啊,哪怕有了三年相處,也完全不妨礙他應付她只需要一個簡單的“好”字,不需要再多一句的敷衍應付。
明亮的燈光晃得人有些眼暈,程栀晃了晃有些失去知覺的手臂,取過自方才廚房出來後一直未碰過的手機。
點開微信,略過排在上方的一圈紅點,慢慢往下劃,直到看見裴弋的頭像,才停下。
果不其然,沒有新消息。
她抿了抿唇,再點開最上面置頂的夏潇瑤的聊天框,點開鍵盤,手指微動,一下一下,緩慢地打出了幾個字:
【我真的明天離婚。】
【不對,是今天離婚。】
兩句話,她打了許久,因為眼前迷蒙蒙的一層看不清屏幕,便是屏幕上也是滑滑的,怎麽好像有水漬?
等她打完字,眨了眨眼,才發現。
原來,眼前迷蒙蒙的是因為眼裏有淚。
屏幕上滑滑的水漬便是證明。
第二日醒來時,是上午十點。
程栀只覺得頭疼得厲害,她看着鏡子裏眼睑浮腫的自己,不由自嘲地笑了笑,昨夜喝醉的人明明是裴弋,結果她看着反倒更像宿醉難眠一般。
昨日本想與裴弋約好在民政局見面,但裴弋說身份證因先前出差放在了公司,讓她今日去潛川科技尋他,再一道去。
又是要去公司,又是要去民政局的,今天業務繁忙,好在只有下午四點多有一節課,應該還能趕上。
她坐在梳妝鏡前,想到昨日裴弋那般無謂的态度,仍是覺得有些氣不過,便難得認真細致地給自己上了一個全妝。
輸人不輸陣,便是離婚,也不能叫人看出自己是難過的那一個,那樣太丢人也太難堪了。
程栀給自己塗上了一支極顯氣色的口紅,看着鏡子裏光彩照人完全看不出萎靡的自己,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裴弋倒是不難過,但他昨天醉酒還睡得晚,又不化妝,肯定看着狀态不好。
這算是,贏了一次?
用早午餐時,她看了眼手機,發現夏潇瑤在她早上還未醒來的那段時間,給她發了一串消息。
先是問她想清楚了嗎?
如果想清楚,她會無條件站在她這一邊,支持她!聯姻三年,多少得撈點好處,別便宜了裴弋。
後來似乎是注意到她發微信的時間,一下便氣炸了一般,開始問候裴弋對她做了什麽?
然後便是支持她離婚,說今天陪她一起去。
大概也是知道她睡得晚,并沒有打電話過來。
程栀自昨日到現在,第一次嘴角露出了真心的笑意,覺得胸腔間湧上一股暖流。
有真心朋友伴在身邊,有人關心問候,這種感覺,多好啊。
所以,她的确應該放下這段,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整整十年的感情了……
于是,她滑動手指,回複:【我們沒發生什麽,就是聯姻協議到期,的确應該離婚了。】
【你不用陪我去,我自己去完還得回學校上課。】
她想了想,【等晚上我去找你,我們今晚一起睡呀!】
盡管自認做好了準備,但徹底放棄這段自少年時期的歡喜跨越到成年後的追逐,她到底沒有那麽大的信心。
發完消息後,程栀拒絕了王叔送她出去的建議,因為并不想在這個日子,讓這個以為她和裴弋感情甚佳的人親眼見證破裂離婚。
從別墅出發去潛川科技大概是半個多小時的車程。
只是行至半路,夏潇瑤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喂,潇瑤?”程栀接起電話,“我今天課上完大概是下午五點半,正好過去找你吃晚飯。”
“好……”卻聽夏潇瑤的聲音有些奇怪,似乎欲言又止。
“怎麽了?有什麽話等我今天晚上找你再說。”
程栀沒想到下午一點出門居然還能遇上堵車,前面的車流緩慢挪動,已經堵了十分鐘,終于有了松動。
“等,等等!”
“嗯?”
夏潇瑤的聲音帶了一點咬牙切齒:“我支持你離婚!踹了這個渣男,手續辦完,我帶你去吃大餐!”
程栀有點哭笑不得,裴弋算什麽渣男?
姿容清隽,身長玉立,外表卓然;
能力出衆、白手起家成為最年輕的胡潤百富;
品性也挑不出什麽毛病,與她聯姻三年,進退有度,不出軌、不無故發脾氣,有事報備、與她配合體貼、出手大方、孝順岳父母,已然算是丈夫模範。
唯一的不好,就是不喜歡她。
但喜歡一個人,由心出發,是她沒有成為他喜歡的人,他有什麽錯呢?
只是她也知道閨蜜這麽說只是想要表達立場。
她笑着開口:“好,等你帶我去吃大餐,但是咱們也用不着在背後诋毀他,不值當生氣。”
車流松動之後,道路總算通暢起來,這條路直行到底便是轉彎。
程栀把動着方向盤,等待綠燈準時亮起才開了出去。
卻沒想到,車廂裏傳來夏潇瑤仍是生氣的聲音:“他怎麽不渣?我說裴弋為什麽這麽迫不及待和你離婚呢,你是不是也知道了什麽?”
“嗯?”程栀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裴弋迫不及待?
這話也不準确,因為在她提起離婚之前,裴弋也沒提起過。
但毫不猶豫地答應,卻是真的,歸根究底,是可有可無吧,可能在裴弋看來,商量與她離婚就像商場上預約了一個談合同的時間段。
然而,話筒裏的聲音仍喋喋不休:“你記得我昨天是不是和你說,裴弋高中時有個小青梅,他喜歡人家無果來着?”
“我聽說,常玉芷馬上就要回國了!裴弋肯定是還想着心裏的白月光,這才迫不及待想着要和你離婚!”
“轟”。
程栀突然覺得眼前一陣晃蕩,她要轉彎的那個道上,一輛貨車沒等左轉綠燈亮起就開了過來,正好撞了上來。
全身一陣劇痛,特別是腦袋疼得厲害。
她恍恍惚惚回憶方才夏潇瑤在說些什麽,想開口問一問。
但意識清醒的最後一刻,只有耳邊夏潇瑤突然變得急切的叫喊。
“你聽見了嗎?真是氣死我了,要我說,就不該這麽輕易放過他!”
“剛剛什麽聲音?”
“程栀,你那邊發生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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