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直到收拾完行李, 在去機場的路上。

程栀還是沒想通，怎麽會只是喝醉了酒，她竟然就突然開放到會發那種微博。

裴弋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從一大早起來似乎便不在狀态，現在在車上仍開了筆記本在辦公。

也不知是出了什麽問題。

她并沒多想，只是今日出門時都特意戴了口罩、面對路過行人都莫名有種社死的感覺。

緩了許久, 她還是想掙紮一下。

此時車廂只有四人, 周助理安靜地坐在副駕駛, 突然感覺肩膀被人從身後拍了拍。

“夫人？”他轉回頭, 驚訝出聲。

待看見裴弋在筆記本後露出的冷淡眉眼後, 不自覺壓低了聲調, “您有什麽事兒嗎？”

程栀在車上摘了口罩, 此時看見周助理對待她的态度一如以往，并沒有什麽奇怪的目光, 不由悄悄松了口氣。

“周助理, 昨天晚上是你和裴弋一起去接我的？”

周助理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是的，到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我當時是不是喝醉了？”

“我有耍酒瘋嗎？”

程栀抿了抿唇, 強作鎮定地詢問。

周助理下意識去瞥裴弋，發現大魔王似乎沒聽見一般, 視線甚至沒有從屏幕上移開。

Advertisement

冷冷淡淡的，讓人捉摸不透。

他組織了一下措辭：“沒有, 您昨夜是喝醉了, 但反應還好, 意識是不太清醒, 但也還能自己走路, 酒品非常好。”

話音落地，他便感覺身上一冷, 微一偏頭對上裴弋泠泠的視線。

他打了個哆嗦。

“但，但是……”他心下急轉，感受着車內此時不同尋常的氣氛，難不成這夫妻兩是鬧了矛盾？

程栀這麽問，難道後來還真鬧得厲害？

不過顯然，無論有沒有鬧得厲害，他的頂頭上司似乎是鬧得厲害的意思了。

周助理欲言又止，成功将程栀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

“但是什麽？”

“但是我們到了酒店時，您似乎恢複了些精力，就在鬧着要裴總帶您去逛街了……”

他的聲音愈來愈低，“不知道後來怎樣了。”

程栀傻了眼。

十一點去接的她，到酒店應該都快十二點了吧。

大半夜的，街上鬼都沒有一個。

“那麽晚我拉着裴弋去逛街？”她的聲音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周助理眼珠子轉了一圈，感覺身上的冷意消散，松了口氣。

“對，您說要裴總背您去逛街。”

程栀的面色僵住。

“後來呢？裴弋真背我去了？”

周助理誠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後來回房間休息了。”

“但我回房間的時候，裴總的确正背着您往外走。”

程栀：“……”

她雙手捂住面頰，突然有點不敢去看裴弋的面色。

良久，她嘴唇動了動，決定最後再掙紮一下。

“所以，我那個微博，是我自己發的？”

發微博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二十三分，按照周助理說的十一點才接她回酒店，那應該還在路上。

周助理心下一凜，眼神有些遲疑地閃躲開，猶豫道：“我也不清楚？”

“可能？”

他說得模棱兩可的。

但聽在程栀耳裏，顯然就是周助理想起了那條微博，實在不好意思揭穿她。

說實話，她不相信自己清醒狀态下會發出這樣的微博。

但酒後……她都能在淩晨鬧着讓裴弋背她去逛街了。

腦子一熱，發出那樣的微博，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她并沒有懷疑那條微博不是她“自己”發的可能性，知道她手機密碼的也就裴弋。

裴弋就算吃醋，不滿，也不至于拿過她的手機，模仿她的口吻，去發那樣一段話吧。

她只是原本有點懷疑，裴弋是不是推波助瀾了……

但現在，原來，她酒醉後，真相比她想得還離譜。

難怪裴弋早上意味深長，現在看來明顯是無語地——叫她別喝酒。

“夫人，您還有要問的嗎？後面我也不清楚了。”周助理面帶最标準的微笑，耐心地問。

程栀僵硬着搖了搖頭，“沒有了。”

她低垂下眸子，終于忍不住側頭去看坐在身邊的人。

裴弋坐得有些懶散，手中的筆記本還泛着幽幽藍光。

已經将視線從公務上移開，此時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沒有說話。

但程栀莫名覺得毛毛的，她昨夜難道還做了更過分的事？

想到這兒，她垂下眸子便想逃避視線。

頭撇過一半，又克制着忍住。

有些小心地擡頭：“裴弋……昨天我喝醉了。”

她期期艾艾的，有點惱怒自己居然全然沒了記憶，“我還做了什麽事嗎？”

她鼓起勇氣望向裴弋，卻是一怔。

“你把筆記本合上吧？車上不要看屏幕了，對眼睛不好。”

“你眼睛裏有好多紅血絲。”

“不會是……因為昨夜照顧我沒睡好吧？”

程栀的聲音越來越低。

她就說，為什麽裴弋一大早起來，還跑去了露臺上抽煙。不會就是晚上被她煩透了才出去透氣吧……

裴弋眸光微凝，定定望着她，許久沒有答話。

程栀心裏愈發忐忑。

下定決心，以後，真的不喝酒了。

而且根本也不好喝，她真是鬼迷了心竅突然想嘗試。

在全國網友面前“丢”了個大臉鬧出笑話，最重要的是還不知道昨天到底在裴弋面前出了多少醜。

她眨了眨眼，語氣溫軟下來：“對不起。”

“酒後胡言，酒後發瘋，我昨天醉後做了什麽，你不要當真，那不是我……”

裴弋的目光微微動了動。

突然，輕笑了聲。

他冷淡的眉眼舒展，眼尾狹長的弧度上揚，語氣帶了笑意：“程栀，你怎麽這麽好騙？”

“周助理都說了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你就自動給自己腦補安排了酒後發瘋的戲碼？”

他上下打量了程栀一圈，慢條斯理地解釋：“你昨天，也就不清醒地發了條微博。”

“周助理走的時候，你的确是正鬧着要去逛街。”

“嗯？然後呢？”程栀擡眼，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想聽到。

裴弋唇角弧度突然變得平直：“然後，你就睡着了。”

程栀：“……”

“就這？”

“不然呢？你還想怎麽樣？”

程栀忙搖了搖手，長長地舒出口氣：“還好還好。”

“诶，不對，我酒品這麽好，你怎麽顯得這麽累啊？”她疑惑地問。

裴弋沉默了幾秒，“昨天臨時接到幾個不太好的消息，工作上出了點問題。”

“啊？嚴重嗎？”程栀面色也變得嚴肅起來，裴弋在公司以外鮮少露出這般表情，更別提在事業上示弱。

她有些猶豫地建議：“要不要找我爸一起讨論一下？他畢竟經驗足，也許能給你一點意見。”

裴弋搖了搖頭，面上無有笑意，冷淡的眉眼耷拉，真有幾分落寞姿态。

他終于将筆記本合上，放在了一邊。

“程栀，我有你的幫忙就好。”他語氣輕聲。

“嗯？什麽忙？”

“抱一下。”

裴弋清冽的聲線有些沒力氣般顯得低沉的啞，看着程栀錯愕的表情，不再詢問，直接将人拉入懷中。

重複道：“抱一下。”

程栀愣了愣神，一大早醒來到剛剛橫亘在心頭的什麽喝醉什麽微博終于抛卻腦後，取而代之的一片麻麻而酸軟的情緒。

“沒事的，我相信你。”她輕聲而堅定。

副駕駛的周助理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公司出了什麽問題？他怎麽不知道？

到了機場，離航班還有兩小時。

兩人在候機廳尋了一處沙發坐下，“要不要喝點什麽？我去取杯果汁？”

兩人出門剛吃完午飯，現在倒是不餓，裴弋站起身，打算去取點喝的。

程栀點頭，拿出手機，準備趁着現在，回複一下一衆前來關心、調侃的親朋好友……

正想着，她突然聽見身後不遠處沙發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明顯在公共場合刻意壓低了，但仍顯得清甜：“咦，舞蹈大賽昨天決賽，我都沒來得及看。”

“果然是尚華軒第一，我就瞅着他盤靓條順的，舞跳得最賞心悅目。”

程栀唇角抽了抽，這是什麽形容詞？

盤靓條順？

只是她不由将方才取下的口罩重新戴了上去。

既然是舞蹈大賽的觀衆，可能也認識她。

果然，這個用詞，不僅她一人覺得有問題。

一道男聲語調微揚、含了戲谑，語氣莫名顯得欠揍：“祁柒，這麽多年，你讀書時不及格的語文現在終于徹底還給老師了。”

程栀皺了皺眉，覺得這個男聲有那麽絲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身形往下靠了靠，讓沙發背面正好遮住身影，悄悄往後頭看。

果然看見，右後方的沙發處坐了一男一女，兩人坐得不遠不近，此時湊在一起看手機才幾乎貼在了一起。

女子一頭黑長卷發垂至胸前，穿了身明顯度假風的長裙，微垂的側臉明豔動人。

而男子……程栀仔細盯了兩秒，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

居然是伍原。

她記得，裴弋說，伍原有點急事，非辦不可的急事，直接失聯。

原來，就是在泡妞。

實在不能怪她有這副刻板印象。

伍原面相風流，一雙桃花眼潋滟生輝，比娛樂圈的男明星還能勾人，是一眼的渣男長相。

知道了人，她便坐回了身子，不再理會。

等裴弋回來了，再去打個招呼吧，她想。

但到底離得近，那兩人的交談不時傳到耳裏。

沒想到，那女生不僅喜歡尚華軒，居然還是她和尚華軒的CP粉……

“程栀昨天居然發微博說最喜歡她老公……水軍大佬是何來歷？為什麽不能給我們CP粉一點活路！”

“明明程心尚諾配一臉啊。”

程栀：“……”

她現在開始猶豫等會兒要不要去打招呼了。

不過，顯然，伍原還是有一點朋友真情在身上的。

他非常淡定地反駁了女子：“祁柒，我和你說，水軍大佬和程栀才是絕配。”

祁柒顯然不能理解：“伍原，我也和你說，你不要什麽事情都和我唱反調。”

伍原沉默下來，沒有再接話。

似是妥協一般，只是語調仍是懶懶的，“行吧，換個話題。”

正巧這時，裴弋取了果汁回來，順着程栀的視線便看見了兩人。

他眉梢微挑，揚起抹興味，俯身悄悄在程栀耳邊說：“起來，我們去看熱鬧。”

？

看熱鬧？

程栀不明所以地被拉得站起了身。

就這麽朝着兩人走去。

那個叫祁柒的女生似乎是被伍原這敷衍的态度氣到，一字一句認真地吐槽：“伍原，和你說話太不真誠了。”

“我不真誠？”

伍原反問，一擡眼恰巧看見裴弋和程栀，眼裏一閃而過驚色。

“不是，祁柒，如果水軍大佬和程栀站你面前，你想收回方才的話，你就和我道個歉。”

程栀：“……”

她有點懷疑，這樣泡妞真的會成功嗎？

顯然，祁柒也覺得不可理喻。

“怎麽？難不成你還和人又是鄰居？”

“你一個書店老板，鄰居一個接一個的很豐富啊。”

書店老板？

程栀表情驚住，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伍原一眼。

伍原搖了搖頭，桃花眼笑得潋滟：“說什麽呢？我的鄰居不就你一個麽。”

“沒辦法，水軍大佬，是我朋友。”

他揚了揚下巴：“不巧，偶遇了。”

“水軍大佬，好久不見？”他朝裴弋看了一眼，語氣調侃，又将目光轉向程栀，“程美人，程，弟妹？”

此前背對着程栀和裴弋的女生明顯身形一僵。

緩慢地轉過頭來，看見程栀的那一刻，瞳孔放大了一瞬，然後定在她和裴弋挽着的手臂上。

肉眼可見的，面上迅速、全成了緋色。

她幾乎尴尬地要冒煙：“你，你們好，我是伍原的朋友，我叫祁柒。”

語氣明顯有些幹澀地道：“你們好般配啊！”

裴弋：“……”

程栀：“……”

兩人和祁柒打過招呼。

程栀看着伍原面上故作淡定、勝券在握一般的姿态。

突兀地，笑了笑。

她唇邊的梨渦若隐若現，聲線溫軟：“伍原，認識你這麽多年…”

“你什麽時候開的書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