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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栀問出這些話時, 轉回頭,卻也沒有看向裴弋,而是直直地目視前方。
她坐在副駕上, 整個人的身體線條都微微有些緊繃。
她不得不承認,她就是在意。
在意裴弋和常玉芷從小認識、青梅竹馬,在高中時無論有沒有在一起都曾經真正的親密無間。
在意裴弋可能是因為常玉芷死心, 才答應她的聯姻。
在意裴弋在和她婚後, 竟然還和常玉芷有聯系, 而且是親密到可以互相讨論彼此感情近況的聯系。
在意常玉芷突然回國、出現在他們面前。
在意常玉芷現在在裴弋公司, 兩個人可能朝夕相對, 每天都能見面。
在意裴弋不回她消息, 卻和常玉芷一起吃飯。
……
她清晰地認知到, 自己小氣得要命。
程栀一直以為自己擅長隐忍蟄伏,甚至是擅長欺騙自我。
但也輕易地, 在這個似乎所有人都在爆發的夜晚, 選擇小小披露了自己的一點占有欲。
她不敢去看裴弋的表情,唇瓣抿得緊緊的。
視線往車內的後視鏡瞄, 但角度不對,看不見自己的臉。
到這個時候了, 她竟然還有心思考慮,自己現在吃醋生氣的姿态會不會醜陋, 但好在裴弋應該也只能看到她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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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 裴弋确實被她生硬的語氣和沒有預想到的要求震住。
恰好前面是一個紅燈, 車流堵住。
他側過頭去看程栀表情, 只能看見身邊人瓷白的膚色在夜色下似乎瑩潤地發光。
但緊繃的下颚線顯然暴露出主人并不平靜的心情。
他鮮少看到程栀這樣的姿态。
這樣有些生氣、不客氣的要求。
不用深思, 似乎就像他看見程栀和沈豫站在一起時的心情。
程栀讓他和常玉芷保持距離,似乎就是顯而易見的吃醋。
為什麽沒有報備?
他一時不知該怎麽說, 自己也是因為吃醋,“報複”一般沒有回複嗎?
綠燈亮起,車輛開始緩慢通行。
裴弋組織了一下語言,“抱歉,今天是和常玉芷一起出來見客戶,因為她是SW集團留下的負責人,需要全程參與、見證這個項目的所有合作、把持供應鏈流程。”
程栀聽了并沒什麽反應:“我沒有問你為什麽和她一起吃飯,我問你為什麽沒有報備?”
內容是生硬的質疑,但顯然,她第一次做這種事,語氣輕聲地仿佛心虛一般。
裴弋本應有的心虛、慌亂、着急抱歉……沒忍住,從喉間瀉出了淺淺的低笑。
“你笑什麽?”程栀有些生氣。
“抱歉。”
男子清冽的嗓音猶帶着笑意,“程栀,我有點,開心。”
“?”程栀一雙杏眼瞪大。
裴弋語氣放緩:“你問我怎麽沒有和你報備。”
“因為我想讓你不要和沈豫一起吃飯了,但我沒有資格幹涉你的交友權利。”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複,後來和工廠負責人聊天,一時忘了這件事,本來想結束了就在那裏等着接你回家的。”
“但是沒想到你今天吃的速度好像快了一些,給你發消息也沒回複。”
程栀愣了愣,拿出手機看了眼。
果然,裴弋在晚上七點多将近八點給她發了條消息,說他也在這家日料店用餐,結束了等她回家。
當時她和沈豫聊天,也差不多結束了準備走人,便沒看手機。
“噢。”一時之間,她的氣勢萎靡了幾分。
裴弋側頭瞥了她一眼,冷淡銳利的眉骨微微舒展幾分。
“你第一次提出要求,讓我和別的女人離遠點,程栀同學,有進步。”
程栀合于腹前的手指忍不住動了動,耳根悄悄染上抹羞紅。
“我很開心。”
裴弋頓了一下,“但是……”
“嗯?”程栀終于沒忍住側頭去看他,青年側面線條英挺流暢,在夜色中透着點清冷矜貴的味道。
“但是我和常玉芷從小認識,姥姥家和她家還在一條街上,走幾步路就到了,家裏人經常會有往來。”
“因為工作合作,也經常有接觸的機會。”
“程栀,我不想給了你承諾又做不到。我和她不可能完全斷絕往來,但是我保證,只要和她有接觸,就馬上和你報備,好不好?”
他說得慢條斯理的,語氣特意溫和了幾分,與她商量。
程栀緩慢地眨了眨眼,收回目光,又看向窗外。
她也知道這個要求不太現實的。
裴弋能給出這個承諾就不錯了。
“好。”她輕聲說。
“那我和沈豫也是一個學校的同事,我們也不可能完全不來往。”
裴弋:“……”
一個教舞蹈的,一個教物理的,G大那麽大,兩個人同時下課出發,走上一圈遇到的概率都幾乎沒有吧。
程栀明顯是故意和他對着說。
他的語氣顯得有幾分無奈:“那你也報備。”
程栀慢吞吞地:“噢。”
這件事暫且告一段落。
至于沈豫說的,曾經喜歡一個人,兩人都沒再深究。
程栀只是覺得,就算裴弋聽出來了,就先前那一通對沈豫的批判,也能看出他對沈豫的态度了。
而且她到底覺得心氣不順,不想再揪着這件事解釋,難免又牽扯進常玉芷。
裴弋卻是話到嘴邊,第一次猶豫了幾次,也沒問出口。
他幾乎是确定了沈豫說的,淺淡的喜歡,和季寒申與他說的、高中籃球場上那暧昧不明的态度,所指向的應該就是程栀了。
都是男人,怎麽會看不出對方眼中挑釁的意味。
但他去問程栀,未免顯得不夠信任。
程栀如果喜歡沈豫,就不會還想着給對方牽媒了。
應該?
但他也還記得,程栀醉酒後,朦胧之間還在與他說,以前有一個喜歡的人。
那個以前,也只有高中、大學兩個可能了。
程栀不知道,他在高中就聽說過她的名字。
但八班和一班差了兩層樓,不是刻意,根本不會遇見。
班上男生起哄着要去看校花,他那時自視甚高,沒去特意看過。
但走在路上也不是沒見過的。
程栀的眉眼恬淡,整張臉是秀氣到極致的清雅長相,偏偏笑起來帶着梨渦,又添了幾分甜美。
在所有人穿着藍白校服看着千篇一律的高中校園裏,驚豔矚目到令人難忘。
但高中,他的确沒想過要談戀愛。
更不會起心思,見色起意,只是單純地覺得一個女生好看,就荷爾蒙作祟,去追求想要将之占為己有。
他只是将程栀當成一個在青春校園裏的過客,頂多再多給對方貼上一個“名副其實的校花”的标簽。
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巧,他和程栀大學居然還是同一個。
沒想到,在大學裏,這位昔日的同窗仍然出色矚目。
他和這位同學的緣分也不淺,偌大的校園,也能碰到幾次。
對方實在長相出色,是任何男生看到,單純出于審美,也會多看兩眼的存在。
他并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麽不對。
直到後來,發現程栀的興趣和他也有很大程度上的重合。
校園的社團那麽多,爬山、滑雪,居然也能遇上。
幾次之後,兩人便也算是見了面會打上一聲招呼、在社團聚餐時會心照不宣地坐在一處了。
要不是程栀對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熱的,他都該懷疑這位校花是不是對自己有意思了。
所以,那麽多次人群中的擦肩而過、相遇相識,怎麽會沒有印象呢?
他大學時并不空閑,學校的實驗、課題、論文,校外的奔波創業,忙到根本沒有想過要主動追求一個女生。
可能也是起過心思的。
但可能,他自嘲地笑了笑。
可能,和沈豫想得一樣。
覺得淺淡的喜歡,也并不是一定要追求或是握在手中,打亂人生的計劃。
直到大學畢業後,潛川成立以來遭遇最嚴重的危機。
程栀袅娜聘婷,耳根羞得通紅,明明整個人的身子都肉眼可見地緊繃,卻仍故作淡定地站在他的面前,與他遞出那份聯姻協議之時。
在持續月餘的焦頭爛額、透支身體的工作之下。
裴弋第一次,竟然覺得放松,胸腔裏湧上股全然始料未及的喜悅。
這股情緒太過激烈明顯。
他當時是覺得,可能生活工作中的不順持續了太久,程栀的出現好像在他那段灰暗的時間,猝不及防湧上的一抹亮色。
他以為程栀如清風,會短暫地吹拂過人生一段時光。
他未曾想過留下清風駐足。
卻沒想到,清風主動向他飄來,徐徐吹開他人生一角,緩慢、柔和、勢不可擋地充溢他整個人生。
人總該成家立業。
無論出于感情、利益的考量,他都不該拒絕。
裴弋想,自己當時只是出于最直覺的決定,時至今日,仍覺慶幸。
但是,程栀說的喜歡的人。
如果是在大學,沒有任何束縛,據他所知,程向榮和邱如靈對程栀的婚姻也沒有太多要求強制,至少,即便是圈內一心需要兒女聯姻的家庭,也不會去幹涉子女大學時、還不需要結婚時的戀愛狀況。
如果程栀喜歡的人是大學時認識,那她有什麽理由不和對方在一起?
那便只剩下高中的可能了。
他不喜沈豫,卻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确出色。
無論是在高中,還是現在。
否則常玉芷也不會在他這顆樹上吊了這麽多年。
如果,程栀的确曾經喜歡過他。
但現在,忘了;或者因為當年沈豫出國兩人錯過,程栀又以為自己後來愛上了他……
而有現在的态度。
他不敢去問。
商人冒險永遠是出于逐利需求。
沒有利益只有不良後果的險,不值得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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