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丁家兄弟

半小時前,裏斯五星級酒店車庫。

剛參加完黃宇生日宴的徐硯舟正靠在牆壁上打電話,電話對面不知在說什麽,他眸光忽然投向不遠處的賓利。

主駕駛的車窗半開着,露出司機和助理生無可戀的臉,車窗鍍着反光膜,看不清後座的人,只看見一只嫩白纖細的手從後面伸到前座,然後被助理惶恐地推了回去。

“對,她沒事。”

看了全程的徐硯舟冷着臉回電話裏的人,聽到回答劍眉微微攏起,不太耐煩地扯了扯領帶,繼續說道:“行,我會把她送回來。”

“不必多謝,都是應該做的。”

沒有再多講,他徑直挂斷電話,随即擡眼去看靠在旁邊車上的男人。

男人戴着金絲眼鏡,模樣雖清秀卻擋不住骨子裏的陰狠,以至于雙眼狹長上吊,看起來精明市儈,他西裝淩亂,襯衫領口紅痕滿布,看上去就知道方才才從溫柔鄉裏出來。

接收到徐硯舟審視的目光,男人故意拂了拂領口,耐人尋味地說:“二哥,看着我做什麽?”

他的挑釁讓徐硯舟眉頭狠狠皺起來:“丁志森,你沒資格叫我二哥。”

南安城是z國首都,這裏集結古往今來的權貴,他們是權利與金錢交織的中心,可以籠統成為——豪門。

人分三六九等,豪門自然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南安以徐家為首,從上到下分出老派與新式的家族,階級存在必會無形劃出一個個圈,每個圈都有着特定的人群。

徐硯舟所在圈中的人無一不是有着頂級優越的背景,這一輩的年輕人敬稱徐硯舟一聲二哥,只因徐家在無可撼動的龍首位置。

至于為什麽不是大哥,那是因為徐硯舟上頭還有個打遍同輩無敵手的親姐徐水思,這位出了名的兇悍,旁人見了她高低得喊上一句姐。

徐硯舟一直不大喜歡圈裏人搞這套虛頭巴腦的形式,但這聲二哥要喊也是同等身份的人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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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志森也配?一個開了間做灰色生意會所的暴發戶而已。

他眼神冷寒如雨,剜着面前正調笑的丁志森,警告道:“今天江渝人沒出事算你命大,江伯父要我轉告你一句話,這件事沒完,你好自為之。”

“行呗,我等着。”丁志森滿不在意地笑,還想說什麽時,他手機收到自家會所發來的信息,拿起一看,臉色瞬間大變,眼底陰鸷突生。

片刻,丁志森整理好情緒,收好手機複而擡頭,回味道:“能親上江大編劇的嘴我就滿足了,那二哥我先走喽。”

說完他走得很急,像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徐硯舟定定看着車子消失在轉角處,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真是倒胃口。

他沒急着回到自己車裏,去吸煙處點燃了一根煙,不抽,就那麽靜靜夾在指尖任由它自己燃燒殆盡。

煩躁與不滿與煙霧一同竄上心頭,他整個人隐在灰暗的角落,神色晦暗不明。

原本就不想來參加黃宇的生日宴,奈何黃家和老爺子有點私交,幾番邀請一定要他到場,結果老爺子自己不想來,硬是要他來走個過場。

江家也在邀請名單之內,恰巧江渝人和他都在錄制節目,錄完就順便一起來了。

這種宴會說白了就是名利場的交鋒與拉攏,主要目的不是吃飯而是搞關系,他厭煩這種場合,好不容易撐到結束,江渝人卻莫名消失。

江徐兩家利益相連甚廣,兩家長輩關系不錯,怎麽說也得把人完好無損送回去,這就攤上了爛攤子,在酒店折騰一個多小時,才查到是丁志森帶走的她,好在發現及時,把人救了下來,不然後果可想而知。

他吹散彌漫在眼前的嗆人煙霧,眼底不耐愈加明顯。

徐家到這份上基本不插手小輩婚姻,但江家有意聯姻,成日想把兩人湊一對,剛才打電話給江伯父來領人,他二話不說就讓他幫忙送回去。

将被下了藥的女兒拱手推向成年男人,打什麽主意未免不要太明顯。

煙已燃盡至尾部,燙手的焦灼感升騰,徐硯舟掐滅煙,心裏打定某個主意。

時間不早,他快步面無表情走到車旁,敲了敲副駕駛的車窗,“你坐後面去,我坐前面。”

副駕駛的助理有些尴尬:“不好吧。”他知道自家老板不近女色的德行,所以坐後面去可以,可是….後座難耐呻/吟的女人他也很害怕啊!

“別讓我說第二遍。”徐硯舟直接拉開車門。

“好嘞馬上。”助理委屈巴巴坐後面去,可憐兮兮縮在角落屏住呼吸,生怕藥性上頭的江渝人把他給辦了。

徐硯舟坐上去,想到江渝人這會的情況,不耐煩道:“先送去醫院吧。”

司機接收到命令,油門踩緊,車子迅速竄入黑夜。

一路上江渝人并不安分,她急需冰冷的氣息來緩解燥熱,朝助理撲上去幾次被推回,最後竟然膽大包□□徐硯舟伸出手。

女人身上濃郁香氣撲面,他狠狠皺眉,怎麽可能讓她碰着自己,于是下意識側身躲過,眸光不期然瞥到雙頰通紅的江渝人。

這瞬間不知道為什麽,他詭異聯想到了那日在會所見到的沈昭玟。

江渝人向來知書達理,靜婉端莊,嫌少有這麽“放浪形骸”的一面,藥性使她失去理智,舉手投足都在散發獨屬于女人撩人那刻的風情。

這模樣和那日的沈昭玟如出一轍。

所以,沈昭玟也被下藥了?徐硯舟忽然意識到有這個可能。

沒等他思考明白,暈了頭的江渝人忽然死死抱住司機的脖子,胡亂貼着椅背摸索過去,“幫幫我!”她小聲啜泣着。

“啊啊,我還在開車!”司機脖子被卡頓時慌起來,手忙腳亂騰出手去拉開她。

車燈映亮前方的路,視線範圍內突然出現一道修長人影正跨腿上機車,他們的車速飛快無比,眼看就要撞上去,徐硯舟暗罵一句眼疾手快往旁邊猛打方向盤。

這一打,就是直接撞上了樹幹。

巨大的沖擊讓車子猛地震了下,好在四人都系着安全帶,只受了點輕微傷。

暈眩感過去,徐硯舟捂着額頭喘了幾口氣,餘光掃到司機額頭正滲出鮮血,再轉頭一看,江渝人已經被撞得歪歪扭扭倒在助理身上暈了過去。

助理也沒能幸免,驚恐扯下拉的肩膀生疼的安全帶,手足無措看着自己腿上的女人,“哥,咋辦啊?”

“報警,叫人過來拖車!”徐硯舟幾乎無法遏制憤怒,推開車門下車。

他冷冷盯着凹陷的車頭,情緒低到谷底,就不該管什麽江家不江家,這爛攤子他一點都不想再收拾。

他直接給司機轉賬:“把人送醫院去,我自己回去。”

司機心裏還有點忐忑:“徐先生,剛才我們是不是撞到了人?”

“應該沒撞到。”他及時打了方向盤的。

他轉身朝後面看去:“我去看看。”

這條路沒什麽路燈,隔着老遠才有燈光昏黃,唯有月色冷白照亮大地,一并照亮靠站在機車旁穿着黑色牛仔外套和同色工裝褲的男人。

那人戴着口罩帽子,完全看不清臉,他站在黑暗與光亮邊界線,逆着路燈的微光,隐隐綽綽映出細碎飛揚的短發和孤傲冷峭的身形。

徐硯舟想詢問他有沒有事,那人率先笑了,只見他支起身子,擡起皮手套包裹的指尖,漫不經心敲了敲車子,徐徐吐出四個冷漠大字。

“兄弟,賠錢。”

“……”

沒來由地,徐硯舟腦海中重疊了一聲今天下午沈昭玟冷冷淡淡的那句給錢。

一模一樣的語氣,嚣張、不耐煩、無所顧忌。

周意就覺得很神奇,看樣子兩人緣分匪淺,居然到哪都能遇到,要是之前她倒還是會高高興興調戲他兩下,經過下午那遭她是丁點不想。

她活動下受傷的手臂,邁開腳步朝他那走去,語氣冷淡:“不想賠?”

徐硯舟見她态度不好,噎住半秒,最後深深吸了口氣,“賠,走保險還是私了?”

“私了吧。”她沒時間和他耽擱,直說:“川崎ninjaH2,全價42萬,剮蹭點漆怎麽也要上萬塊。”

她朝他伸出手,“給我張紙,把賬號寫給你。”

“好。”徐硯舟也幹脆,返回車裏拿出紙筆,“我看你在流血,如果需要去醫院你可以等等,醫藥費我會一起結。”

周意正寫字,聽言,甩甩開始發麻的左手,直接拒絕:“不需要。”

寫完擡頭,身後的江渝人被助理拂出來映入眼簾,她眼力好,嬌豔欲滴的面孔看得清清楚楚。

她扯出一個嘲諷地笑,将紙塞入他手中:“下回開車小心點,長這麽漂亮的眼睛不是看美女的,是看路的。”

“……”

徐硯舟面無表情盯着她,很難感覺不出這人是在譏諷自己,雖然被誤會但他也沒做過多解釋。

他目光從她遮蓋嚴嚴實實的臉上劃下,刺眼紅色從手臂上流下來又被衣服掩蓋住,在手腕上凝成紅色痂塊,又往上看去,她衣服丁點沒破,顯然不是車禍造成的。

所以這人原本就受傷了?還有,這雙眼睛為什麽有點眼熟。

似乎在哪裏見過。

好一會,他攥緊紙條,語氣沉冷:“多謝勸告。”

“不客氣。”周意跨上機車,準備帶頭盔的時候,道路盡頭出現數道燈光,汽車壓過減速帶的聲音呼嘯而過,視線內闖入好幾輛黑色奔馳。

她神色一凜,又他爹的回來了?什麽牌子的牛皮糖這麽會黏。

“再見!”她迅速戴上頭盔啓動機車。

然而徐硯舟突然摁住她的手臂,“你還沒說賠多少錢。”

就是這會,極速開過來的奔馳車緩緩放慢速度,看樣子是要停在兩人身側。

“。”周意差點氣笑了,她狠狠瞪着徐硯舟,“你今天非要害我是吧?”

她今天要是出點事,回頭全算他頭上。

她話剛說完,幾輛黑色奔馳已經停了下來,其中一輛車窗半拉下來,露出流裏流氣的一張面孔,他雙眼在周意和徐硯舟身上來回打轉。

“這不是我們徐大影帝嗎,這大晚上的是怎麽了?”

“車禍,你看不出來嗎。”徐硯舟認出這是丁志森的弟弟丁志林,哥哥陰險弟弟狡詐,兄弟倆一樣上不得臺面,他并不喜歡丁家兄弟,語氣也算不上好。

“問問嘛。”丁志林呵呵笑着,下巴沖周意一點,又問道:“和他?”

沒等徐硯舟回答,他自顧自推門下車,繞着周意的車轉了一圈,“喲,這可是好車。整個南安玩這輛車的人不多,恰巧玩的人我都認識,您是哪家的?”

早在他們出現那刻周意就劃上了擋風鏡,她坐在車上側着頭看向丁志林,默不作聲摁緊把手,她知道這人,他在這個時候出現明顯不懷好意,絕不可能專門停下來問事。

思考幾秒,她脫下頭盔和口罩,微笑回他:“我可不是南安人,剛回國正愁找不到車友,你要是認識的話可以給我介紹。”

口罩一脫,旁邊的徐硯舟瞳光幽深起來,居然是自己的新鄰居?

不認識。

丁志林玩的花,平日裏狐朋狗友多,買得起川崎的年輕一輩他幾乎都認識,然而他從來沒在南安見過他。

他眸光落在周意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她的左手上,那裏有着斑駁血跡。

須臾,他笑起來:“可以啊,回頭給你介紹。不過你這車漆都蹭沒了,我都替你怪心疼的,咱們徐大影帝不差錢,要不要我幫你訛一把?”

“……不用,我們私了了。”周意表情淡淡,禮貌建議:“時間不早,不如我們交換個聯系方式改日再聊,我得先回家。”

“可以啊。”

丁志林煞有其事地點頭,視線從周意喉結上一掠而過,不是女的,不過之前那保镖怎麽說來着….哦,不确定男女,甚至他老哥篤定闖入會所的人受了傷走不遠。

他笑意莫名擴大,朝身後招了招手,奔馳上下來十幾個刺青壯漢。

“走可以,但是得先把你衣服脫了我看看。”

周意盯着丁志林不說話,臉上神情漸漸淡到肉眼可見的臭。

“怎麽,要我小弟們幫忙嗎?”丁志林挑眉。

與此同時,刺青壯漢們團團圍過來,将周意圈進一個圈裏,各個兇神惡煞,有的甚至手裏抛動着鐵棍。

氣氛一觸即發,焦灼不已。

風暴中心的徐硯舟清晰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勁,悄無聲息退後一步,将兩人各異的神情收入眼底,試圖想看出究竟怎麽回事。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聽見極輕的一聲笑。

笑意冷漠而無趣,似乎在譏諷這件事的可笑,緊接着,就見他的新鄰居慢條斯理扯緊皮手套,拿着頭盔下了車。

然後,他沖丁志林扯出一抹略顯邪佞的殘忍笑意,原本普通的面容頓時變得妖冶起來。

他近乎狂妄地說:“我好心放過你們,你們為什麽非要來找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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