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殺戮天使

“那麽周先生,我要開始幫你清理傷口了。”徐硯舟神情淡淡,朝周意伸出手,長久沒得到回應,還晃了晃,

她沒說話,眸光落在面前男人的手上,緩慢地察覺到一件事,那就是徐硯舟對陌生人态度好的離譜,對僞裝成姐姐的自己卻冷眼相待,區別對待不要太明顯。

有大病?周意莫名不爽起來,挪開視線,生硬道:“這不麻煩你了,你可以走了。”

徐硯舟看出新鄰居處在生氣邊緣,他收回手,轉頭拿出酒精和小毛巾,安靜須臾,他忽然說了個名字。

“黃天成。”

“?”周意皺眉,“誰?”

“我姐夫,南安警局刑偵隊隊長。我姐徐水思,南安警局法醫。”

“……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麽。”周意瞅着正慢條斯理往毛巾上倒酒精的男人,面無表情轉了轉眼珠,想不通。

徐硯舟在心裏早就認定這個新鄰居并不簡單,為了想看一眼傷口,他果斷直言:“他們也在查丁家兄弟,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只想幫你處理傷口。”

他不是傻子,丁志林想看周意的傷口,那麽說明他們之間肯定有龃龉,很大概率是在丁家那邊受的傷,而他的親姐夫在查丁家,那麽身為家人,他有理由探知一下真相。

片刻,他再度朝她伸手:“再說你之前不是說我害你嚒,所以把手給我,算補償你。”

也。

他用的這個詞很微妙。

周意靜靜打量着他,試圖想從他巋然不動的從容表情裏窺見一絲異樣來,她極善于觀察與揣摩人心,這一刻竟然猜不出他都在懷疑什麽。

早就知道他聰明,但沒想到他會這麽聰明,怪不得她爸以前常說徐家人不好惹,個個頂尖精明,跟姓徐的打交道得長百八十個心眼。

長久沉默過後,周意卸了防備,撐起身子探頭從藥箱裏拿出剪刀,咔嚓兩下迅速剪破左上臂的一塊衣服,随即,她丢了剪刀,懶懶倦倦往沙發裏更深的地方靠進去,幾乎整個人都深陷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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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招拆招嘛,她最會,管徐硯舟在懷疑什麽,反正就算他動用徐家人脈也查不到什麽。

她大爺似地揚揚手臂,戲谑道:“那麽,麻煩我的好鄰居了。”

“……”

徐硯舟眸光落在她手臂上那汩汩流着血的駭人傷口,雖然被簡單包紮過,但還是能清晰看到黑黝黝的血洞。

他神色一凜,竟然是木倉傷,怪不得她不去醫院。

不過他很好地掩飾掉異樣神情,扯掉她臨時綁上的衣服碎布,擡手将毛巾覆蓋上去,輕緩擦拭掉斑駁的血跡。

快速思考與鮮血的流失本就讓周意感覺到有些冷,酒精刺激下早就麻木的傷口頓時泛出細碎的疼痛,她不禁縮緊脖子将下巴埋到領口裏蹭蹭,空着的右手掏出腰間的刀放在一邊。

“直接挖出來就好,越快越好。”她催促道。

聽言,他餘光下瞥,周意眉頭微皺,纖長濃密的睫毛細微顫動着,蒼白臉色讓她看起來有了些許破碎的狼狽感,與之相沖的,是落在前方堅毅的視線。

她似乎習慣了這樣的疼痛,一聲不吭,仿佛經歷過數次這樣的事。

将揣測收入心底,他快速擦幹淨,拿出打火機給刀消毒,然後對準傷口,“需要咬住毛巾嗎?”

“……”周意煩他磨磨唧唧的,冷笑:“你在看不起我?”

“行,明白了。”徐硯舟也不再耽擱時間,飛速下刀劃開血肉将子彈挖了出來,随即用針線一針一線将傷口縫合起來。

整個過程周意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咬着牙關緊緊盯着窗外深重的夜色,直到徹底縫合好,她才挑眉,語氣意外,“真沒想到你一個大明星居然還會縫合傷口。”

徐硯舟不慌不忙剪段線,從容道:“之前拍過一部電影,就去學了下。”

“這就是所謂的幹一行愛一行?飾演醫生嗎?”她不由想起姐姐,她為了演好一個小角色都會進行長時間的學習。

“嗯,獸醫。”

“…………”周意笑意一僵,擡起右手指向大門:“時間不早了,你可以走了。”

“不急。”

終于扳回一城的徐硯舟幾不可察勾起唇角,他收拾好東西,拿出手機遞到她面前,“加個聯系方式吧。”

他看出她是個直接的人,又說道:“我不管你在對丁家做什麽,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雇傭你,但凡查到什麽消息告訴我,價錢你随便定。”

話落,整個房間的氣氛針落可聞。

“我不差錢,而且徐先生未免心太大了,竟然随意相信一個陌生人嗎?”周意眯起眼,他一個大明星,淌這趟渾水做什麽。

“我相信我的直覺。”徐硯舟直勾勾與她對視,從來都是清清冷冷的雙眼,此刻平靜無波,點漆雙眸恍若一座深不可測的寒潭。

“我演戲十二年,絕大部分角色幾乎都有涉獵,我知道一個壞人什麽樣,一個好人又是什麽樣。我看得出周先生幹脆果斷,鐵骨铮铮是條硬漢,也看得出你不同尋常的攻擊招式,不過我不會去探查你究竟是誰,我只想保護我的家人。丁家之事兇險,以我的身份沒有辦法去插手這事,但我的家人已經走在危險邊緣,所以我想周先生應該能理解我的擔憂。”

“我希望我們能合作,我可以給你适當的掩護,同樣,你給我情報就好。”

家人——

在他提到家人的時候,周意眸色有片刻怔愣,不久,她如無其事地坐直身體,笑意淺淡:“你這意思是,我是個好人?”

“至少比丁志林好,不是嗎?”徐硯舟反問。

“這你倒是說對了。”她點點頭表示同意,迅速思考着這件事的可行性,雖然她還真不需要他的掩護。

但是……她想知道他之前所說的黃天成為什麽也在查丁家。

警察一旦開始懷疑嫌疑人,必定會采取措施,譬如盯梢、暗訪等等行動,然而在她查會所的時候,并沒有發現諸如此類的人在周邊晃,所以為什麽身為警察的他沒有這樣做呢?

以至于徐硯舟退而求其次要尋求她的幫助。

看來,這裏面問題很大啊。

周意的确是個幹脆的人,想到之後可能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于是一把拿過他手機輸入自己的號碼後重新塞回去。

“既然你這麽誠心誠意,那我就答應你的請求。錢我不要,我只要你在我需要的時候配合我就行。”

她一瞬間把甲乙雙方換了個位置,直接把自己變成了掌控者,而不是實施者。

徐硯舟覺得他挺有意思的,他也喜歡和利落的人打交道,難得加深了嘴角笑意。

“可以,我等你聯系我。”

他之所以提出這個請求,還得說起上回在老宅,無意中聽到姐夫在講電話,小聲說着有關旗艦的話題,他姐夫雖然有徐家女婿這種昂然的背景,那也不可能仗着家世就肆無忌憚查人,一切都得按規矩辦事。

從他姐夫的表現來看,能讓他如此小心翼翼忌憚的事肯定不小,以至于連丁點消息都沒向家裏透露,出于對家人的關心,他不得不這麽做。

和周意達成友好協作後,他不在多留,有禮貌地幫她煮了鍋熱水,說了聲下回見便迅速離開。

他一走,直到門緊緊關上,再度感受到被差別對待了的周意沒忍住咕哝起來。

“這就又勾起我的勝負欲了,高低得挖出來你為什麽讨厭我。要是答案不滿意,必須狠狠打一架。”

她罵罵咧咧背過身,随即沒好氣沖着窗戶罵道:“你躲夠沒?叫god你還真想摔下去變god啊?”

“……”

下一秒,一道高大身影從窗戶外面翻進來,平穩落地,沖着周意咧開大白牙:“babe,你終于想起我了。”

燈光明亮,照出歐洲人獨有的深邃英俊面孔和發達的腱子肉,以及他在黃色燈光下閃着淡藍色光芒的瞳孔。

聞言,周意臉色大變,直接朝他丢出去一個枕頭:“別惡心我!”

“诶诶,別動手嘛。”god精準接過枕頭,走到沙發一屁股坐下,左看右看她的手臂,啧了一聲:“縫得還挺好的嘛,虧我擔心的要死特地趕過來。”

周意家裝滿了監控,god負責實時觀察她家的動向,在她暈倒後他立馬往這裏趕,沒想到被人截了胡,害得他只能在空調箱上呆了許久,他憋悶道:“那家夥是誰?”

“新合作人啊,你不是聽到了麽。”

“你會輕易和別人合作?”god狐疑撇嘴,“我不信。”

“管你信不信,”她瞥他一眼,“你來做什麽?”

god邀功似地拿出兩管封閉針:“我猜你肯定需要這個,怎麽樣,哥哥對你好吧?”

“……”周意低頭看向他手中的東西,突然想到徐硯舟說的話,随即陷入了沉默。

無論何時何地,不用言語god都知道她需要什麽,他是她的家人,遠在海外的anke幾人也是她的家人,為了方便查案她才讓精通網絡的god跟在身邊。

然而目前為止她已經斷定旗艦會所的危險性很高,所以,她不能讓他也陷入危險境地。

正當她思考該怎麽讓他回去的時候,god已經自顧自倒了熱水喝,邊喝邊肅聲:“這一木倉就算了?你可從來沒吃過這麽大虧。”

提到木倉傷,周意眉頭用力揪了起來,眼神逐漸狠厲:“當然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從前受傷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再重再痛她都不會心頭不甘怨憤,這次卻是千不該萬不該的屈辱。

想到自己平白無故栽個大跟頭,她眸光漆黑如夜,仿佛有惡鬼橫行其中,殺意畢露。

“事不宜遲,我一定要盡快靠近朱嘉譯,等我從他嘴裏套到消息,非得把丁家兄弟的骨頭拆了埋牆裏。”

“啪啪啪——”鼓掌聲響起,god煞有其事地點頭,像是在同意她的想法,不過他斂去吊兒郎當的神色,深深朝她看過來。

周意一怔,god很少露出這樣正色的表情,每當露出,就意味着他很認真。

随即,她就聽到他用母語說:“所以不要有讓我離開的想法,你需要我,我也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在這裏面對危險。你姐姐的事很蹊跷,我們都知道或許牽連甚廣,以我們兩個人都有可能應付不了,現在他們也正在趕過來,別忘了,除了你姐姐,你還有仇要報。”

“Sera,在隊伍裏你是領導者,但在此刻,你只是我們的妹妹。”

被他點到仇之一事,周意瞳孔驟縮,都不用她先說,他已經默契想到她的想法,嚴肅到甚至喊了她的英文名Sera。

sera,anke給她取的名字,意為殺戮天使,被冠上這個名字,她就知道她此後的人生将會是如何血色飛揚,再無安定。

同意這個名字,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不為其它,只為安撫二十年前死在異國他鄉港口的人,被殘忍畫面刺激失去記憶的姐姐,和永遠被囚禁在那段舊時光裏不得出的自己。

良久,她閉上眼平複着因回憶起過往而悲痛的情緒,她怎麽敢忘她不止要幫姐姐報仇。

同樣她還有其他血海深仇要報。

再睜開眼,她眼中閃現着堅毅果決的耀眼光芒。

“那就,讓我們在南安大鬧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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