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再遇

等黎青黛清醒過來,已經是日上三竿,太陽透過窗格縫隙映射進屋內,曬得她的肌膚瑩白。

她眯了眯眼,打量一下周圍,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良久後才回過神,她已經不在溪山村了。

一名侍女端了盥洗用具進來,“女郎既然醒了,就請洗漱吧。”

黎青黛既來之則安之,洗漱好後被人引着送去用膳,等她到了膳廳,沈鳴已經在座位上等着她了。

沈鳴溫和一笑,“黎娘子睡得可習慣?”

長時間未進食,她竟餓昏了過去,這說起來委實丢人,黎青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口地抿着豆粥,“自然是習慣,多謝款待。”

沈鳴很體貼地并沒有多問,只是偶爾在餐桌上推薦一兩道他覺得尚可的菜肴。許是因為廚子手藝太好,又許是她太久沒吃像樣的一頓飯,這頓午膳她用得格外香。

用膳用到一半的時候,有人到沈鳴的耳邊密語,沈鳴眼眸閃過一絲銳利,而後又恢複常态,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和黎青黛道一聲,便出去了。

沈鳴身為都監,協理越州太守處理山民暴‖亂之事,沈鳴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可惜越州氣候濕熱,他又為了暴‖亂之事日夜操勞,肝郁化火,等事情結束後,他竟然在返回國都建康的途中生了怪疾。避免怪疾傳染給宮中的貴人,他暫定于荊州尋醫問藥。

有人傳話,他的對頭柳文柯正總在上蹦下跳,妄圖取而代之。還提及了梁帝覺着靈璧縣的奇石甚妙,要他想辦法帶回建康去給陛下修建游園。

養病也沒個清淨,還得想法子将靈璧石運到都城建康去,這可是個大工程。

不過令他稍加欣慰的是,黎青黛開的方子果然奏效,喝下湯劑後兩三日,他的身上也沒那麽疼了,五日後他的紅疹已經結痂了。

黎青黛見他已經好的差不多,只收了應收的診金,婉拒了豐厚的賞金,準備告辭。

沈鳴問她,“黎娘子這是要往何處去?”

“實不相瞞,我也不清楚。”只是總賴在旁人家中,有些許尴尬。

沈鳴溫潤一笑,“我聽聞朝廷頒布昭聖令,采選天下醫女為內宮各位貴人診病。黎娘子醫術精妙,不若到建康去試試,倒不失為一條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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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有幾分道理,黎青黛本就是茫然不知前路,給誰看病不都一樣,建康是個去處。

“多謝郎君提點,來日有緣再會。”

黎青黛正式拜別,踏往建康的道路。

看着她逐漸遠去的背影,侍從忍不住嘟囔,“這黎娘子真是傻,連金銀珠寶都不肯要。”

沈鳴淡淡一笑,“她雖少不更事,但絕不算得上是呆傻。一個孤身在外的小娘子,随身攜帶大量金銀,劫匪還不得盯上她?”

侍從讪讪,“還是都監深思熟慮,小的是個豬腦袋。”

“別耍貧,将靈璧石運往建康的馬車和船準備的如何了?”靈璧石軀體龐大,要将其運往千裏之外的建康,最省事省力的就是先陸運後水運。

“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不日咱們就可啓程。”侍從又賣了乖,“若辦好此事,讨了聖上歡心,都監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沈鳴不置一詞,侍從見他不答話,連忙給了自己幾個嘴巴子,“是小的失言了。”

“去忙自己的罷。”沈鳴氣性一向很好,對下屬不算苛刻。

在船上的日子實在難熬,有了先前坐船的經驗,黎青黛早就準備好能夠止吐的藥丸,是以商船靠岸的時候她并不算很難受。

秦淮河畔,兩岸人聲鼎沸,往來商船源源不絕,是黎青黛從前未見過的繁華景象。思鄉的愁緒和對明日的憧憬交雜着,黎青黛忐忑的同時又充滿期待。

到了岸上,黎青黛被眼前的景象迷了眼,目不暇接。原以為荊州已經是繁榮至極,不曾想建康較之更甚。店肆林立,貨品繁多,人流如潮。開市朝而并納,橫阛阓而流溢。金镒磊砢,珠琲闌幹(1)。樓船舉帆過肆,卻見荊豔楚舞,南音靡靡。

黎青黛漫步在人群中,都能感受到他們熱鬧的氛圍。

建康城占地廣大,她又人生地不熟,開始有點茫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她漫無目地轉悠着,在一個弄堂口,忽然出現一個胡子花白的老翁,抱着肚子直喊哎喲,他的孫女情急之下就攔住了她的去路。

“這位好心的娘子,求求你幫幫我們。我阿翁的舊疾犯了,你幫我送他去醫館成不成?醫館就在前頭,路不遠的。”小女孩兒指着那條僻靜的小巷說。

黎青黛俯身摸了摸小女孩兒的頭,安慰她說,“你莫要焦急,我就是大夫。”

聞言,小女孩兒的臉色似乎是不大好,黎青黛因為着急救人卻并未多想。

黎青黛把了許久的脈,卻覺得他的脈象強健,疑惑道:“這位老阿翁除了有些許虛火旺盛,并未發現身體有其他急症。”

老翁渾濁的眼珠子緊盯着她,一把攥緊她的手,“哎喲,我肚子疼的緊,你卻非要說我沒病,可見你就是個騙子!”

怎會有這般蠻不講理的老人家,黎青黛氣極,正想轉身離開,老阿翁卻抓着她的手死活不肯不讓她離開,口出胡言:“你是我嫡親的孫女,你怎可抛下你阿翁去跟野男人私奔!快跟我回家!”

小女孩兒也跟着老翁一起胡編瞎喊,拽着黎青黛的另外一只手,“姊姊,那男人不是好東西,他騙你的,快跟我們回家吧。”

這邊動靜太大,衆人都圍觀過來,老翁兇神惡煞地一頓叫喊:“看什麽看什麽,她是我親孫女,我帶我孫女回家!”

黎青黛被爺孫倆的出人意料的言行,着實給驚呆住,“我不是,我壓根不認識他們!”

“小娘子別任性了,快跟你阿翁回家去吧。”任憑她怎麽大呼和解釋,旁人見是人家家事,且來人也不過是個老人和小孩,便悉數散去,也不多管閑事。

老翁也不知是哪裏來的蠻力,緊緊地鉗制住她的雙手,拖黎青黛往偏僻的巷子裏走,黎青黛激烈反抗,卻見那個小女孩兒掏出個帕子。

是蒙汗藥的氣息,那條帕子乍一靠近,黎青黛就聞了出來,盡管她有防備地偏過頭去,但還是不慎吸入了少數。

求生的渴望讓黎青黛爆發了潛能,最後一次掙紮,她成功掙脫了老翁的禁锢,朝着弄堂口奔去。

蒙汗藥逐步蠶食她的清醒,眼前的事物開始搖搖晃晃,手腳也在發軟,她現在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跑。

驀然間,前方出現一架馬車,似乎是見到有人朝它過來,馬兒一下受了驚吓,仰着前蹄嘶鳴一聲,黎青黛停不下腳步,當場被馬兒給撞倒在地上。

馬車內震蕩了一下,正在閉目養神的莊檀靜張開了眼,“發生何事?”

曲梧游隔着車簾子回禀,“回禀郎君,馬車撞倒了人。”原想着給銀錢就完事,不料曲梧游又補充道:“那人郎君也認識。”

這倒引起了莊檀靜的一絲興趣,他掀開車簾輕睨一眼,那人果然眼熟。

建康真是小,竟然能讓他們在茫茫人海中相遇,難怪說冤家路窄。

那老翁不知是不是老眼昏花,眼神不好,不識得馬車上的徽标,膽子忒大,看見莊檀靜一身錦衣常服,以為只是尋常人家的富家公子,便想趁機訛一把。他癱坐在馬車前,扯開嗓門喊:“沒天理啦,有人殺人啦!你們撞傷了我的孫女,得賠錢!”

曲梧游當即笑了,“她是你親孫女?”

老翁起初有點心虛,但見有人圍觀過來,也不是何處來的勇氣,說話帶足了氣勢,“自然是我的孫女,那還有假?大夥兒都是知道的。”

要不是之前就認識黎青黛,曲梧游就被他這副理直氣壯的模樣給騙了,“巧了,我也認識她。但我知曉,她生父不詳,母親早逝,自小是她師父養大的。她何時冒出個阿翁來,真是耐人尋味。”

莊檀靜不欲再浪費時間,“把他們送去京兆尹。”

這下老翁徹底慌了,見勢不妙便想跑,卻被曲梧游叫人給抓了起來。

現在只剩下一個最棘手的問題,曲梧游有點難以決斷,“郎君,這位黎娘子該如何處置?”

沉默片刻,馬車內又傳出聲音,“送去湘宮巷的那處私宅,給她尋個醫師。”

作者有話說:

(1)參考《吳都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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