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喻霖言自己去了牢獄後,一些風聲便穿了開來。
也正如周浔等人所料,有些人開始說這些事情不過是周浔自導自演,不過是為了否認他自己與喻霖言的關系罷了。
這些傳言傳出來其實并沒有什麽好驚訝的,但是讓人起疑的是這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顯然是早有預謀。
對于這些風言風語,周浔并不算在意,但是這些終究是有礙軍心,秦、向兩位将軍都是頗為着急。
“子寂所想就是引蛇出洞,”周浔搖頭道,“自然是急不得的。”
他剛把這話說完,就看見門口冒出來一個人影。
“這些東西你們拿着。”一個遮着臉的小兵,将一小沓紙放在周浔手上,放完東西便打算離開。
“喻子寂?”秦将軍一愣,“你不是……”
“誰說關進去就不能逃出來了。”喻霖言拉了拉自己的自己脖子上面的一塊方巾,将臉遮得更嚴實一些。
“你這樣太冒險了。”向将軍皺眉。
“我做都做了,你們也別多說了,”喻霖言笑道,“我回去了,還請你們就當沒看見我,包庇一下私自逃跑的囚犯。”
“那是當然,”秦将軍的目光落在此時正被周浔那着那一小沓紙上,“這是……證據?”
“算是吧,”喻霖言瞥了那紙一眼,“畢竟他們覺得是。”
“就是一些字跡什麽的,其實要仿照是很容易的,不過他們認為有用我便把這些給你們帶過來。”
“殿下啊,記得早點把我放出來。”喻霖言也不想呆太久,畢竟他打暈的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被人發現總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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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心些。”周浔看着他,一時想說的話有很多,但憋在嘴裏只是化作這麽一句。
“嗯。”喻霖言只當是客氣話,朝他點了點頭,便遮着臉跑了回去。
見喻霖言離開,秦将軍小聲嘀咕一句:“這小子也習武啊……”
能在趙将軍房內偷得軍機,絕對不是只會騎馬射箭的人可以辦到的。
“喻和那家夥藏得深,有什麽想不到的?”向将軍搖了搖頭。
“我記得他以前腦子裏面也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
“時局所迫,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兩人談到往事,面上都是露出一絲複雜,後來才反應過來,周浔還在此處,面上露出一絲尴尬。
“談及往事,便把殿下忘在一邊了,這是末将的過錯。”向将軍歉意道。
“無事。”周浔搖了搖頭。
他倒沒有覺得被人忽視,反倒是對他們口中的喻和很感興趣。
那是喻霖言的父親?
在現實世界中,喻霖言的父親早早去世,他是被自己的二叔扶養長大的,喻家待他不好也并非什麽意料之外。
可是如今喻家家主是喻霖言的親生父親,事情會不會與現實中有所不同?
雖然有這樣的想法,但周浔也不敢掉以輕心,對那位喻和也是有着極深的疑慮。
“先看這上面寫了些什麽。”周浔将這些想法壓在心底,将方才喻霖言拿給他的紙展開來了。
喻霖言已入牢獄,流言已經傳播,晉王名聲不保,指日可待。
三日後,軍隊将在西南方位駐紮,可提前做好埋伏。
喻霖言一事,已失晉王信任,何日可回皇都?
“可惡,我真應該把他踹死。”秦将軍的脾氣急,還沒看完便氣道。
“當年喻和對他有知遇之恩,沒有想到……”向将軍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權勢迷人罷了。”周浔看了一眼也不在意。
趙将軍背叛之事,他的确也沒什麽好關心的,也無法與那兩位将軍産生共情,他只不過是覺得有些奇怪。
如果不是趙将軍這人本身就不可能是尊崇道義之人,否則周浔也不會直接說他是因為權勢而背叛。
可秦、向二位将軍卻不是這樣的人,那為何要幫自己?
難不成真是因為喻和的恩情,足以讓他們違背皇帝的意思?
雖說奪嫡之事上升不到愛國的層面上,可是晉王奪嫡的名聲本就不好,若非民間話本将他傳為武神轉世,稱帝本就是衆望所歸,那他頭上還得戴上不敬父兄的罵名。
而與他一個陣營的人也多少會受人弊病,在那些以舌為劍的書生嘴裏是讨不到什麽好處的。
所以,為什麽他們要幫自己?
雖然心中疑惑頗多,但周浔也不能多問。畢竟“晉王”大概是知道緣由的。
“先更改一下行軍計策吧,不妨将計就計……”周浔說着,走到沙盤前,動手更改了陣型。
“這裏應當在布一個小隊,這樣便可出其不意,就算用不到也穩妥許多。”
“沒錯……”
三人開始布新陣,而此時喻霖言也回到了牢獄之中。
好在那獄卒還沒清醒過來,他忙把衣物換回,安置到了原位。
若說與先前若有什麽區別,便是喻霖言沒将那手铐腳鏈都鎖上,只是虛扣住,表面上看仿佛是被鎖住了,可實際上卻只要輕輕一甩,便可以掙脫開來。
畢竟那些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動手,喻霖言覺得自己必須做好準備,若是帶着手铐束手束腳的,反倒阻礙他自己發揮,到時候影響了前線的發揮,那便是罪過了。
過了一會兒,那獄卒醒了過來,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喻霖言。
“你怎麽了?”喻霖言面上有些擔憂地看着他,“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脖子有些疼。”那獄卒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讷讷道。
“那得多休息,”喻霖言一本正經道,“別仗着自己年紀輕,別一直在這裏工作,偶爾也是要休息休息的。等到老的時候,這兒疼,那兒疼,便有的你後悔的。”
“是嗎?”獄卒依舊沒反應過來,下意識覺得喻霖言說的也挺有道理。
“喻先生,你平時的話這麽多嗎?”獄卒有些疑惑道,“平時看你挺冷淡的。”
喻霖言:“……”
他平時的話的确不多,要麽是遇到讓他惱火的事情,他會忍不住開口陰陽怪氣幾句,要麽是遇到了必須要客套的場面,得顧忌人情世故。
除卻這兩種情況,他一般都是能少說便少說,畢竟他其實不算喜歡與人打交道。
方才與那獄卒多說幾句,無非是為了打消他的疑惑,怕他反應過來自己跑出去的事情。
獄卒揉着自己的肩膀,臉上閃過一絲懷疑。
“……若無事的話,我要歇息了,”喻霖言見此,便道,“之前見你昏厥,我又叫不來別人,只得一直看着你,現在既然醒了,便不要再擾我了。”
這話說是他面上帶上一絲冷淡之意,仿佛還帶了一些埋怨,怨他幹擾擾了自己的清閑,害自己現在還不能休息。
獄卒的臉上一僵,說實話,他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囚犯,但想起這是将軍方才關照過的,從某種意義上也算不得囚犯,便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待他走後,喻霖言也并沒有向自己方才所說的争取休息,他靠在牆上,底下墊了些毛草,勉強躺在床舒服。
他想着方才那獄卒說他自己性情冷淡,看上去話不是很多的樣子,便是無奈一笑。
官場上是少不得世故的,父親從小教自己為官的道理,讓自己謹言慎行,他本是瞧不起圓滑世故的性格,但也在近幾年漸漸被磨成了這番模樣,心裏說不上惋惜,只是覺得有些感嘆。
在官場之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也許從當太子伴讀的那段時間開始,自己的臉上就不知道戴了幾層的面具。
如今他都說不清自己原本該是什麽模樣了。
可是這幾日呆在周浔身邊,自己便經常會忘了父親常告誡的謹言慎行,也許真是這人是自己外甥的緣故,喻霖言覺得在他邊上的确比其他時候要放松很多。
在這裏周浔這裏,他不想說話時就可以做一副冷淡的高冷模樣,想說些什麽或是對着周浔本人反唇相譏,晉王殿下也不會說他什麽,當真是釋放天性的好地方。
“但凡當初能夠選擇,我就選擇當周浔的伴讀了,可惜輩分有別,年紀又差的大,也算是我自己做夢了。”
喻霖言嘀咕一句,但他也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上勾起了一絲笑意。
他本是沒有休息的打算,可不知道為什麽困意漫上了他的腦子。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穿着一個奇怪服飾的少年,面上似是有幾分無奈,嘴裏道:
“喻老師,這題怎麽做?”
自己的嘴裏雖然說着嫌棄的話語,确實幫少年把這題目講得清清楚楚。
“你确定你的文科以前真的是第一名嗎?我覺得你拉低了全校的文科水平,別說出去,我們學校文科第一名政治只有這種水平,平時喜歡跟我們比的那些學校不是要笑死。”
末了,自己還補上一句。
“以前算是吧,”少年輕咳一聲,可面上卻算得上是淡然,沒被自己的那番話刺激到什麽,仿佛是習慣了。
“反正以後不會就來問我。”
“好的。”那少年點頭。
“去吧去吧,你下節課是語文課,別被老吳逮到了你遲到。”
少年只是颔首,便将桌子上那一小疊紙都帶走了。
喻霖言不禁納悶,這人是誰?為什麽自己能對他如此和顏悅色?
少年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他一眼,那時,本來模糊的容顏瞬間清晰起來。
少年黝黑的眸子一下子就撞進了他的眼底。
他看上去有些冷漠,但是嘴角上那淺淡的笑容給這少年加了幾分生氣,眉眼是極其俊朗的,也是極為熟悉的。
那是周浔。
喻霖言自然是認了出來。
原來……這世上真有着前世今生?
他有些恍惚,卻也是心安理得得接受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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