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施盼一路走着,腦海裏一路想着電影裏的情節畫面。當時看到宋枝看得很起勁,就想着還是不說了,面上淡然,結果出門之後那些畫面一下全灌進腦海裏。
宋枝家住在高檔小區裏,來往人很少。這個點,樓下的燈盞亮起,暖黃色潤在青磚鋪就的小路上,她總感覺有點森然。
風刮樹枝,葉片簌簌,拍打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雖然她不想承認,但還是有點怕了,裹緊身上被風吹鼓的外套,掏出手機給許湛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
“許湛,你晚上回來不?”
他說:“我已經在家了,你去哪裏了?”電流中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響。
“我在宋枝家樓下,你來接我一下吧。”話說完,她往四處看了一眼,捏緊了手裏的手機。
翻動書頁的聲音頓住,他笑了一聲,說:“怎麽,你一個人不敢回家?”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她低着頭,足尖踢着一塊從花壇裏滾出來的泥土塊:“你要是沒空就算了。”
泥土塊朝前翻滾幾圈,裂開成幾塊碎土,土黃色的粉末擦在青磚上。
“你等我一會兒。”書本阖上,窸窣的穿衣聲。
電話挂斷,整個小區裏除了風聲、葉聲,安靜地可怕。
最終她小跑着跑到外面的亭臺那,門衛在亭子裏坐着吃着泡面,窗戶開了一條小縫,香味頓時飄散出來。
她看了一眼,心下卻安穩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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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衛大叔看施盼在外面站了許久,放下夾泡面的筷子,對她說:“這是在等人嗎?”
“要不要叫他下來。”說着還朝旁邊擡擡頭,眼神帶着一點痛惜,這兒隔三差五就看見一些丫頭說等人。究竟等的什麽人,心中不言而喻。
施盼看大叔這樣子,估計是把她當做那種被渣男抛棄還要苦苦挽留的人,作勢還要勸勸她。
她伸手扯了扯肩上斜挎着的包,語氣溫和,謝絕了他的好意:“謝謝叔,不過我不是等人下來,我是等人來接我。”
他看了她一眼,以為她是在逞強,卻也沒說什麽了,大口吸溜了碗裏的泡面,時不時看她一眼,怕她突然又想不開了。
過了一陣子,他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扯着嗓子沖站在門外的施盼說:“你說的朋友大概什麽時候來啊,這都過去了一刻鐘了。”
話音落地,走來一個男人,自然的牽起施盼垂在一側的手。人長得高高瘦瘦的,看面相應該是個還不錯的男子,應該就是她等的人。
他不再說話,低下頭做着值班日記。
施盼的手一片冰涼,許湛給她捂着然後揣進口袋裏。
他說:“在宋枝家究竟發生什麽了,連家都不敢回了?”
她瞥過眼,自然是不會告訴他自己是看恐怖片看得腦補過頭,要是讓他知道肯定是要笑她。
兩人走了一段路,燈盞昏黃,映着一雙人。
夜裏下了一場雨,雨勢不算很大,彙集起來的水珠沿着屋檐一滴一滴滑落。落進聚起的水坑,帶出一圈圈波紋,水聲清脆,仿佛是要敲進人心。
許湛已經睡熟,施盼悄悄翻了個身,卻怎麽也睡不着。
混着雨水味的濕冷空氣一點一點灌進來,讓她的頭腦變得更加清晰。
那些畫面就像是幻燈片放映,走馬觀花的一遍遍重複,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又記起來。
月亮今日修了班,星星也退下,嘩嘩的雨聲裹挾着狂風,幽深得仿佛一口深淵。
她總感覺背後有人盯着自己瞧,遍布房間的每個角落,連許湛也不能幸免。
那些畫面越想越多,連帶着高中的片段也給拽了出來。
腦子裏被這些畫面充斥,怎麽都驅散不掉。心高高地懸起,稍微的風吹草動都能讓她驚慌失措。
被子裏的身子弓成蝦米,手攥着被角,堪堪露出一個頭。
肩膀處突然搭來一只手,她僵硬地回過頭,忍不住叫了一聲。
這一聲徹底把許湛給弄清醒了,他搭在施盼肩上的手本來是想将她攬過來,結果她就突然叫了一聲。
安靜的卧室內,那一聲叫聲還帶着回音。
他打開床頭燈,見施盼白着一張臉。神情慌張起來,将她板過來,嗓音散漫帶着沙質感:“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顯然還沒有回魂。
她小聲說了一句:“做噩夢了。”
還沒适應光線的聲音微微眯起,說:“今天在宋枝家到底怎麽了?晚上不敢回家,半夜做噩夢。”
他坐直身子靠在床頭上,拍了拍她的背脊。
“今天看鬼片了。”
他顯然是沒想到是這事,拍着她背脊的手頓住,複又輕輕拍了幾下,嗓音混着笑意:“我倒是沒想過你就這點出息。”
“兩個沒膽子的人,是怎麽受不住教訓還要重蹈覆轍的。”他像是也憶起什麽。
高三畢業那年,施盼和宋枝看了一天的恐怖電影。第二天他和施盼一起出去逛街,晚上送她回去時,小巷子裏光線昏暗,夜市攤什麽的都撤離了。她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眼神閃爍不定,手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角。
現在想想,和現在倒是沒兩樣。若說非要有所不同,就是現在她成為了自己的妻子。
他說:“電影裏都是騙人的,後期特效合成。”
這話像是在哄三歲小孩,施盼如何不知道那是假的,可是就是會忍不住害怕,“我知道。”
“睡吧,睡着了就不會再想了。”嗓音黏着困倦,變得有些厚重。
施盼從許湛身上橫過一只手,按滅了燈。擡出去的手将溫熱的被褥敞開一個口子,冷風從外面鑽進來。
關好燈,她立馬把手收回,聲音藏在被子下悶悶的,“晚安!”
許湛躺了下來,給她把被子往下扯了一點,攬過她的肩頭,沉着嗓音:“晚安。”
迷迷糊糊中,竟就這麽睡着了,一夜無夢。
天亮之後雨已經停了,只留下院落那散散布下的幾個水坑,院落的梧桐葉沾了水,濕噠噠黏在一起。
溫度急轉直下,寒風瑟瑟。
施盼帶了一把雨傘去了咖啡廳,看天氣預報說未來還會有持續降雨出沒,以防萬一還是備着比較好。
下過雨,咖啡廳寥落不少,過往人群匆匆。
她進來時,只看見一個女子坐在靠窗那,面前擺着一臺筆記本電腦,右手邊置着一杯咖啡,咖啡還在冒着熱氣,顯然剛來沒多久。
王磊和陳雨兩個人湊在一起學習,距離隔得很近,想必是告白成功已經在一起了。
施盼将傘放在吧臺下面的隔間裏,清了清嗓子對兩人說:“今天應該沒什麽客人,這兒我來就行,你們兩個可以一起出去逛逛。”
聽見聲音,兩個人不好意思地擡起頭,陳雨紅着臉說:“不用啦,謝謝盼姐。”
小情侶在哪都能膩歪在一起,施盼是見識了,不過從他們身上也是找到了自己和許湛大學時候的影子。
坐在窗戶那的女子喊了一聲:“服務員。”
王磊正要起身,施盼制止了他,說:“我去吧。”
“麻煩幫我再續一杯拿鐵。”她未擡眼,手指不停敲擊着鍵盤。
施盼拿過放在桌上已經空了的杯子去吧臺那又重新做了一杯。端過去時,女人擡眼看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麽,笑着說:“咖啡不錯。”
“謝謝。”
口袋裏的手機微微震動,施盼走遠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宋枝給她發的消息。
【我和周霁和好啦!】隔着屏幕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喜悅之情,但是想想昨天聽她說的話,斟酌再三,手指在鍵盤敲敲打打發送過去:【開心就好。】馬上就要進入十二月了,再一晃就要過年了。
施盼在電腦旁的鐵盒子裏拿出鑰匙,打開抽屜,從裏面抽出了記賬本,核算一下賬務。
今天一天店裏确實沒什麽人,五點不到天也已經快黑盡了。
“今天就到這,打烊了。”施盼對王磊說。
怕許湛晚上可能會來接她,提前給他發了個消息說自己已經先走了。
天是漸漸涼了起來,大有入冬的趨勢。
城市小吃攤擺了出來,上次和許湛一起出來不讓她買這些燒烤。
今日自己一個人,孜然香味撲進她的鼻腔裏,總是可以買的。
點了一把燒烤,裝進袋子裏的時候還帶着滿滿香味。
回到家開了一瓶可樂,選了部韓劇就坐在沙發上。
許湛回來的時候,迎面一股燒烤風。将鑰匙丢在玄關處,身上的大衣脫下搭在衣架上。走了幾步,就看見施盼正在喝可樂。
“回來了?”她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了個地出來。
茶幾面上擺着滿滿當當的燒烤串,他眉心不由得皺起來,更多的是無奈。
木已成舟,多說無益。
她笑着說:“上次已經過去很久了,天冷了,适配燒烤。”
話說得一套一套的,許湛笑了一聲。蹲下來坐在她騰的地,拿了一根烤串嘗了一口。
說實話,他很少碰這些東西,入口滿滿的孜然味把他嗆得咳出聲。
施盼立刻放下手裏的烤串,摘下手套,跑過去給他端了杯溫水。
他接過施盼遞來的水,她搶先一步回答:“保證沒有下次。”
施盼微微俯身,墜在鎖骨處的鏈子掉出來,許湛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從旁邊的抽紙盒裏抽了一張紙給她擦滴在手背上的油漬。
燈光照進瞳孔,溫柔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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