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大年初一,外面天色還是昏暗一片,小房子裏燈光亮堂,廚房裏的水燒得沸起。
施盼趿拉着棉拖鞋走到堂屋,揉了揉眼睛,就看見許湛坐在木質椅上,手裏正在包餃子,她說:“你們怎麽起這麽早啊。”
“不早了勒。”外婆包好手中的餃子笑着說,而後往圍裙上擦了擦面粉,從衣服口袋裏拿出兩個紅包。
外婆走到施盼面前,将其中的一個紅包遞給了她,施盼往後退幾步,笑着說:“外婆,我都多大人了,哪裏還需要紅包啊。”
“多大你都是外婆的外孫女,外婆給你的你就接着。”外婆将紅包塞進施盼的衣兜裏,笑着說。
轉而将另一個紅包遞給許湛,說:“你也接着,不許推辭,這是外婆的一點心意。”
許湛伸手接過,說:“謝謝外婆!”
施盼也跟着說:“謝謝外婆!”
“你快去刷牙洗臉,等下就可以吃飯了。”外婆又包了包手中的餃子,弄出漂亮的花邊。
施盼說:“外公呢,怎麽沒有看見他啊?”
“他去菜園裏折菜了,等下就回來。”外婆随意說道。
“哦。”
外婆催促道:“快去吧。”
門外風大,不出門不知道,一出門才發現雪已積了一檻深,她朝遠處看了看,才發現家家都亮着燈火,燈光落進雪裏,一片柔和。
“外公!”施盼看見外公手裏捏着一把青菜,佝着身子蹒跚着走過來時,大聲喊了一句。
他似乎是聽見了,笑了笑,施盼跑過去接過他手裏的青菜,青菜上挂着一層霜,凍得她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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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進去将爐子升起火,将手放在一旁,橘紅的火焰熱度傳到她的手心,施盼往旁邊看了一眼,許湛正聚精會神地包着手中的餃子。
“許湛,什麽時候能好啊?”施盼坐在椅子上,笑着問他。
他看了看手中的餃子,面上有點無奈,像是也不是很清楚,準備跟她說些什麽,話還沒落地,外婆說:“你啊,就知道吃,都不過來幫幫小許。”
話雖是這樣說,但是語氣卻很溫和。許湛笑了聲,擡頭看了她一眼。
他起身将盤子裏的餃子端了過去,爐竈旁生了一層灰碳,他将一旁的抹布拿來擦了擦,将餃子倒進鍋裏,說:“你別就站在那看啊,外婆都叫你幫忙了。”
見施盼杵在原地不動,繼續道:“你還不快過來幫忙?”
語調卷着點拉長的尾音,話說得散漫極了。
卷着煙灰的窗格外沁着一層雪,在晦暗的光線下一片瑩白。施盼将煮好的餃子撈出,熱氣四散模糊了窗外的光景。
她的手剛接觸碗壁,說:“好燙啊!”
“你放着,我來吧。”許湛看了眼,無奈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突然上前,小聲說了句,“許湛,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話還沒說完,他便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紅包,紅包的花紋和外婆給的那一個明顯不一樣,顯然是他早就準備好的。
施盼說:“可是我沒準備诶。”
“沒事。”許湛揉了揉她的發旋,将她端着的碗接過。
外公從裏屋拿出一挂鞭,許湛走上前接過,說:“外公,我來吧。”
他看了許湛一眼,笑着将挂鞭遞了過去,轉身坐到板凳上,從衣兜裏掏出打火機。
許湛接過,但是最終沒有使用,只是從爐火裏燃着的木棍中取出一根燃着的細棍。
“跟我學的啊?”
他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沉默倒更像是從側面證實了她的話。
施盼笑了一聲,跟着他一起出去了。許湛對着棍子吹裏口氣,煙灰色的碎屑剝落,露出猩紅的亮光。
在火光即将接觸灰色的引線時,他轉頭對施盼說:“你站遠點。”
“什麽?”遠處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響,施盼沒聽清楚他說的什麽。
他說:“你站遠點,不安全。”
“哦。”她聽話地挪到門前。
引線被點燃,紅色的鞭炮噼裏啪啦地炸開,彈到春聯上又被擋下,最終落在施盼的腳前。許湛拉着她,将門阖上,清晰的爆竹聲被擋在門外,變得不那麽響脆。
餃子上桌,鮮香味向四處飄散。
“多吃點,雞湯熬得還可以。”外婆将雞肉往施盼碗裏盛,轉而又往許湛的碗裏舔,“你們兩個不知道怎麽長的,瘦得跟杆子一樣。”
施盼笑着說:“哪有。”
“你跟外公才要多補補身子,我和許湛其次。”施盼夾起一只餃子,滑溜溜地又掉進碗裏,濺起幾滴湯汁。
許湛從一旁卷紙中扯了幾張給她擦了擦,看見沒有紅腫才放下心來。
施盼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還沒捂熱就聽外婆說:“吃飯了,少玩點手機,對眼睛不好。你外公現在就是視力衰退,看東西有時就模糊不清,你要長教訓。”
許湛放下筷子,神情有點嚴肅,說:“外公眼睛怎麽了,要不我帶他去醫院看看。”
“老毛病了,無礙。”外婆語氣平緩着說。
人老了,大概話也就會變多,外婆語重心長地對施盼和許湛絮叨了許多話,末了,像是意識到了,又閉口不談。
門外一陣一陣的炮竹悶響聲,天光從地平線處漸漸四散,昏暗的天空在不知不覺的絮叨中漸漸明了。
許湛昨晚說要做柿餅,她以為是說着玩的,沒想到今天還真的做起來了。
那挂霜的柿子在溫暖的房間裏,霜早化成水,塗在通紅的柿皮上。施盼拿着那個柿子在手心裏盤弄了一會,水盡數沾在掌心,觸感冰涼。
她說:“需不需要我幫忙?”
許湛氣定神閑,“不用,你坐着等投喂就行。”
“哦。”
電視裏正在重播春節聯歡晚會,一時之間,也只有這晚會裏的熱鬧聲。都各自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施盼在小群聊裏給王磊和陳雨各發了個新年紅包。
只不過暫時沒人領,想必都是在忙自己的事情。聊天框最終停留在昨晚睡前給宋枝發的【新年快樂】消息上,隔了一晚上她還沒回消息,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忙事情。
施盼想事情想得出了神,等許湛做好柿餅時,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嘗嘗?”他說的反而還有點不确信的意思。
施盼說:“我算小白鼠?”
“不算……算是吧。”
她從盤子裏拿了一個出來,剛出鍋的,溫度燙,她哆嗦着那塊柿餅又掉進盤裏。
“好燙!”
“你慢點!”
“好油啊,又好甜。許湛,你是不是糖放多了?”
“……”
等了一會兒,施盼把那柿餅端到他面前,說:“不信,你嘗嘗?”
如果說她以前是廚房殺手,那麽今天許湛的這道柿餅可以說是和她沒有太大區別。
外婆手裏拿着一捆柴火,見施盼笑得開心,往她手上端着的那個盤子看了一眼,說:“在吃什麽?這麽好吃。”
施盼笑着說:“沒什麽,就是許湛做的餅子。”
他嘗了一口,說:“是有點甜。”
“這居然是一點甜。”她沉默了。
……
窗外又開始飄起了雪,在施盼準備往竈裏添柴時,許湛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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