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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一直在發燒!爹,我先送他回房去。”
蘇哲榆微微慌了心神。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讓這個迷途的兒子浪子回頭。同樣他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讓自己原本那個健康活潑,沒事就喜歡跟他頂兩句的孩子瘦弱得風一吹就倒。
很快大夫就被請入府裏。
診病抓藥,熱燙的湯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蘇凝的嘴邊。
蘇凝被喚醒時,早已換好了一身衣服,膝蓋的刺痛也消減了不少,而睜眼看見的一屋子家人,讓他冰冷很久的心跟着一熱,竟再不敢擡頭。
“三少,喝藥了。”小七坐在床邊,撐着蘇凝的身子。
蘇凝喉嚨發幹,将氤氲了水汽的眼睛埋在湯藥的霧氣裏。可一入口……
“咳咳……”
蘇哲榆皺了眉頭,讓小七待一邊兒去,親自扶住蘇凝,又試了試藥的溫度,忍不住用勺子,慢慢地攪着,吹着。
蘇雪可憐巴巴地抱着蘇啓的腰。幾乎未出過閨門的她,顯然是被今天這一幕給吓壞了。蘇啓的表情倒是從頭到尾沒變過,但看見這般情形,卻偷偷地在心頭舒出一口氣。
這房裏唯一缺的便是那位“夫人”。但他們誰也沒在意。蘇凝跟“夫人”不和,那是老早的事情。蘇凝甚至當着下人的面罵過那位“出身卑賤”。雖說童言無忌,蘇凝只不過是看不慣她一個通房丫頭上位而已。
但這一切,他長大才明白,蘇哲榆讓一個的确不配做蘇家夫人的女人上位,其實只是為了替蘇啓謀個好出身而已。如果他永遠是庶出,以他母親的身份,的确很難不被人說三道四。但他若是蘇家堂堂正正的大少爺,官場的路自然就順暢得多。
只不過當時的蘇凝不明白,只覺得是這女子克死了他娘,從不肯敬她一句。所以,她不在蘇凝房裏出現,誰都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看着蘇凝喝完藥。下人又備好了一些清淡的飯菜。發燒的人也沒什麽胃口,但滋補的參湯卻是不能少的。
明日蘇哲榆還要早朝,便沒有多陪蘇凝。最後房裏便只剩得蘇啓一人,監督他吃掉大半的飯菜這才滿意地放他去睡覺。
“哥,你先別走。”看蘇啓要出門,蘇凝抓住了他的衣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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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啓驀然回頭,不明所以。但看蘇凝的樣子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便示意小七先行退下。
“說吧。”蘇啓的話永遠都這麽簡單。
蘇凝整理了一下,這才啓口,“二皇子那邊,你可還去?”
蘇啓有些不解。
大正王朝很注重皇子的學識教養,所以,即便是立府的皇子也會定期抽查課業。這種事情一直會持續到皇子及冠。
蘇啓從小便是二皇子楚循的陪讀之一,即便如今大了,不時也會去靖王府。靖王向來以勤學聞名,他的陪讀也都是官宦子弟。所以,來往頻繁實則理所當然。
蘇凝經歷過上世靖王篡位,所以,雖然自己懵懂,但要聯想到這些并不難。上一世,蘇啓便是被靖王牽連的人之一。死于宮變之時。若不是如此,以蘇哲榆的作風,也不可能非得将蘇雪抓回來讨好楚辭不可。
參與二皇子篡位□□的家族大多被誅連,蘇家得以保存,完全是因為當年未過門的蘇雪。
凡是有因有果,将因拔去,便不會再有那果。此刻蘇凝的想法便是如此簡單。
蘇凝整理了一下紊亂的情緒,“大哥不是要參加明年春試嗎?如今開始閉門溫書不是正好?”
“這事,大哥心中有數。你好好休息!”說罷出門。
蘇凝嘆息一聲,也不知道這哥哥能不能勸動。
作者有話要說:
☆、〇〇六章(修)
蘇凝的回歸,無疑在蘇府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很欣慰,獨獨那位徐氏。
徐氏當年在蘇府做丫頭時,其實挺乖巧的。她是蘇哲榆的第一個女人,也是教習這位少爺房中術的女子。蘇哲榆念舊,娶妻後也沒忘記她,将她收了偏房。
最初她還感恩戴德,可後來正房血崩而亡,蘇哲榆也沒有續弦。這蘇家她雖無夫人之名,卻有夫人之實。
如此熬了幾年之後,蘇啓大了,蘇哲榆竟然真的就将他扶了正。而蘇啓也名正言順地當起了二皇子的陪讀,算是跟皇家攀上點關系。
這讓徐氏的心無限膨脹。
一切都很順心,獨獨那個蘇凝。這可是兒子最大的絆腳石。本以為這塊絆腳石終于可以扔出去了,沒想到,消失半個月,他又自個兒溜了回來。還一夕間就得到了蘇哲榆的諒解。看蘇哲榆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情有多好,這種笑意,可是好多年不曾看到了。
蘇徐氏氣得牙癢癢的,一大早伺候完蘇哲榆上朝,又打點好了蘇啓的一切,這才優哉游哉地來探病了。
這一看之下又炸了毛。
那個任性的小閻王竟然正躺在卧榻上,捧着一本書在讀。
這絕對大大刺激了蘇徐氏的心髒。她絕對不能讓這個小王八蛋奪了蘇哲榆的寵。
“喲,凝兒身體好些了?”
蘇凝微微移開書,看了蘇徐氏一眼,不鹹不淡,不帶任何情緒。
蘇徐氏笑呵呵地走過來,身後跟着兩個小丫頭,年齡也不過及笄而已。
蘇凝不動聲色地将這三人打量了一翻,啓口道:“有事?”
蘇徐氏笑容洩露出了一絲絲的嘲諷味兒。
“再過幾日,你也十三了,對某些事情似乎是可以開開竅了。”
蘇凝一聽,臉色難看起來。不要怪他對這個女人有成見,這個女人是真的什麽上不得臺面的話都敢說。
見蘇凝有了表情,蘇徐氏心頭更為得意,冷冰冰的小霸王,她真恨不得把他的毛給扒光了才甘心。
“別說我這個做娘的沒照顧到你。實在是啓兒一心只讀聖賢書,從為這這方面有過什麽不良嗜好。所以……”
蘇凝的面色這次是真的冷了下來,手指拂過書頁,竟然淡淡問道:“所以?你待如何?”
蘇徐氏沖兩個小丫頭示意,小丫頭齊齊跪了下來。
“與其讓你去端王府找樂子,屈于人下,不如在家裏舒舒服服讓丫頭們服侍……”
“啪!”一本書不偏不倚地正中靶心。蘇徐氏的臉抽搐了幾下,她怎麽也想不到蘇凝竟敢當着下人的面打她。
扔掉書,當即她就要撒潑,誓要讓蘇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蘇凝是如何大逆不道的!
蘇凝卻冷笑一聲,提前制止了她。
“你若真想蘇府上下知道你用婢女引誘主子穢亂,你不妨叫得響亮點。”
蘇徐氏的臉僵了僵,沒回過味兒來。
蘇凝心忖:真是蠢貨!只會用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下三濫手段,真特麽不齒。
“一個母親以這種方式來教養繼子,我想爹大概是不會贊同的吧!”
蘇徐氏終于醒悟過來,蘇哲榆剛剛心情才好起來,而且昨日蘇凝才負荊請罪,磨得膝蓋都能見骨頭了,自然不可能今天就拎兩個女人在身邊。就算要吹枕頭風,這也不是時機。她這不是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嗎?
當即蘇徐氏斂起怒容,擠出尴尬的笑容,“我這是跟你開玩笑呢!怕你養病,悶着,特意帶兩個丫頭過來悉心伺候着。”
蘇凝真想罵她一句,若是早一點她這樣說,或許還有點機會跟他鬥幾回合,顯然現在,這個瘡疤已經弄破了,惡心的膿液流了一地,誰還會撿。
“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不想跟你計較。這事就此揭過!”
蘇徐氏松了一口氣。偷偷擡眼又打量了蘇凝一翻。這個小霸王回來之後的确有一些不一樣了,雖然還是冷冰冰的,但感覺沉穩了很多。
“徐姨娘,帶上你的東西回吧!難道還要我親自送你不成!”
這一聲“姨娘”,叫的徐氏的火又噴了出來。
蘇凝卻冷嗤了一聲,“就你的所作所為,的确不配稱一聲夫人!”說罷,再不搭理她。
蘇徐氏碰了一鼻子的灰,心裏那個郁悶呀,回去直将那個小丫頭打得皮開肉綻。
但這些都不是蘇凝關心的事情。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讓大哥被二皇子的事情牽連,更不能讓蘇雪為了這門子的破事兒喪夫喪子。
很意外,他這還在籌劃着是不是直接把蘇啓打得起不來床,來謝絕去靖王府,那廂蘇啓已經踱進他的書房,面無表情地說道:“明日,我們一起到水雲閣溫書。”
蘇凝一呆。
蘇啓看了他一眼,“你的功課也該好好補補了。我會抽時間來給你補。”
說罷,也不等蘇凝同意,這位蘇大少爺已經邁步出了書房。
水雲閣是蘇府的一處水榭。作為博聞強識的翰林學士,蘇哲榆家産有限,但書的儲備量卻是相當驚人的。
蘇府大小書房有近十處,蘇哲榆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擺上一個書架子。
而這水雲閣更是一座小型的藏書樓。兩層小樓立于湖心,一樓是經典古今史集,加有個小小的會客廳。而樓上便是只有蘇家人才能去的最多私藏的地方。臨窗有榻有椅有桌。看書入迷時,整日不下樓也行。
蘇啓就是這樣的瘋子。蘇凝每每看到他這樣,都不禁汗顏。而蘇凝自己,曾經是一刻鐘也呆不下去。而今,他倒是能老老實實地坐着,研讀蘇啓給他布置的功課。
兩兄弟從未如此平靜地相處過如此長的時間。晚間時分,蘇哲榆處理完所有事務,也會來水雲閣檢查兩人的功課。
蘇啓已經十七歲了,若是來年能考上功名,他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凝兒的字還是這麽難看,這可如何是好?”蘇哲榆微微蹙起眉頭,摸着下巴,一副神思樣兒。
蘇凝乖巧地跪在矮幾對面,心虛地看着父親。
蘇啓搕筆,湊了過來,眼睛難得地有了笑意,“放心,爹是故意吓你的。你的字很漂亮,比我上次見到時,已經長進很多了。”
“上次見到”?蘇凝有些納悶,他的印象中,跟這位大哥還沒熟悉到能讓他看見自己筆跡筆記的地步。
蘇哲榆也笑了,“雖然是不錯了。但跟啓兒比還差得遠呢!”蘇哲榆伸手過來,捏了一把蘇凝的臉。
“爹,我比哥哥小五歲呢!”蘇凝大聲提醒道。但心中默默汗顏,若論上前世,他得比蘇啓多活了五年呢。
蘇哲榆笑畢,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匣子,推到蘇凝面前,示意他打開看看。
蘇凝有些疑惑,難道是作為自己浪子回頭的獎勵?
這迫不及待打開一看,竟然是兩支玉管筆。一大一小,寫字繪畫都适用。
“過幾日便是你和蘇雪的生辰。今年總要給你們辦一次。”說到這個,蘇哲榆不禁喟嘆。
這姐弟倆出生之日,正是他心愛的女人離世之時。十三年了,他深深記得這一天,只辦忌日,從不辦壽宴。如今孩子也大了,某些東西他也是時候讓它過去了。
“那娘……”
“你娘見你如此懂事,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作者有話要說:
☆、〇〇七章(修)
蘇凝回蘇府第十日,端王府有人上門了。
蘇凝當時正在練字,聽了這話,他遲疑了一下。
蘇啓擡了頭,說道:“畢竟是端王,不能太過失禮!”說罷,自己也放下手中的書陪蘇凝去花廳見客。
來人正是端王身邊最倒黴的小厮陸青。一臉青白色,一見蘇凝差點沒給跪下來,但一看到蘇凝身後的蘇啓,随即就規矩多了。
蘇凝皺了皺眉頭,看了看他那狼狽樣兒,“何事?”
陸青不自覺地看了蘇啓一眼,但對方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這才整理了一下,說道:“過幾日是蘇小姐的生辰,殿下想給蘇小姐送份禮物,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選,所以……”
陸青不敢擡頭,只能偷偷瞄兩位爺。
蘇凝當然不想去,但要拒絕似乎也很難。至少他們蘇家是開罪不起那位爺的。
蘇啓笑了,“只是買點東西而已,花費不了多少時辰,老師那裏我幫你請一個時辰假,想必應該夠了吧?”
這後半句自然是問陸青的。
陸青雖然為難,但總比請不去人好。再這樣下去,他的腦袋不保,當即他就使勁點頭,“夠了!夠了!殿下已經在古玉齋了!”陸青默默地摸了一額頭的汗。
聽了古玉齋這個地方,蘇啓也放心了些。
蘇凝這才跟着陸青往外走。
古玉齋的雅間,端王有一搭沒一搭地挑選着掌櫃捧到面前的各種美玉雕刻。
“……殿下,都不滿意嗎?”掌櫃深深掬了把瀑布汗。整整半個時辰,這位殿下幾乎沒有說過一句完整的話。反而有意無意地看窗外的街景。
呃,其實吧,這些玉石,雖然可能跟皇宮進貢之物沒法比,但若放在這京城的達官顯貴之家,他古玉齋可也數得上號的。
掌櫃躬身而立,腰杆都已經僵了,可依然沒聽到這位爺一句滿意的話兒。就在掌櫃準備連壓箱底的成年老貨都翻出來時,這位夜嘴角突然勾了勾,正兒八經地開始把玩手中的玉器。
不一會兒,聽見“噌噌”的腳步聲,一個聲音傳了進來。
“端王殿下。”蘇凝心不亂都是假的,他是第一次拒絕端王。這位爺從小就被驕縱慣了,從來沒有得不到手的東西。即便是玩弄,他也是有充分理由将自己據為己有的。這無關愛恨,只是習慣的強占心裏罷了。
一路上,他沒有坐陸青的馬車,而是慢悠悠地晃過來的。他甚至希望這位爺不耐煩已經離開,這便省去了他的麻煩。
蘇凝在門外恭立了好半晌,才聽見一聲,“進來。”
蘇凝抹了一下額頭,推門而入,那位掌櫃終于吐出一口氣,趕緊給這位蘇家小公子沏茶。
蘇凝站在兩米之外,便不再動,也不說話。
楚辭瞥了他一眼,按下心中的火氣,不滿地質問道:“這麽長時間?”
對于這句斥責,蘇凝并沒打算作答。
楚辭等了半晌,沒聽見他吭聲,冷氣壓就直冒。
掌櫃摸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殿下,我去庫房再給您搬幾件上來。”說罷,灰溜溜地逃了。
楚辭瞥了一眼那老實關上的門,還算滿意,這又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命令道:“過來坐!”
這次蘇凝沒有拒絕,只不過,他挑選了位置更遠的一張椅子而已。
楚辭一愣,這小混蛋不是最愛坐自己身旁的嗎?果然還在賭氣。
“怎麽?長膽了,竟然跟爺賭氣賭了這麽長時間?”十天,從哪一年開始,他幾乎都沒有這麽長時間不見蘇凝的。
蘇凝擡頭,對方只不過十五歲的少年而已,哪裏能懂得他此刻的體悟。他也懶得解釋,只道:“殿下想為姐姐選什麽禮物?”
聽見蘇凝平和的話,楚辭心裏的烏雲散開幾朵,翹了翹嘴角,又擺出一副爺的傲慢姿态,“叫你來,就是想問問,蘇雪喜歡什麽?”
曾經楚辭問過他這個問題,他告訴他,姐姐喜歡玉石,自然要挑選最漂亮的玉器為上。其實不然,蘇雪年紀雖小,卻一向清高,不但不喜金銀飾品,更是不屑王孫公子以金玉來攀比彰顯身份。
結果,那次,楚辭挑選了頂好的玉雕,用自己三殿下的身價,壓得衆官家子弟灰頭土臉,但卻觸了蘇雪的禁區。蘇雪表面上自然是感謝之至,但卻開始對這楚辭疏遠起來。
蘇凝曾認為,或許這就成了蘇雪一直不喜歡楚辭的原因,即便這個人是皇室貴胄,她壓根就不瞧上一眼。
“又在算計什麽?”楚辭一副看透蘇凝心中把戲的模樣。這小家夥年紀雖小,心眼卻多得如馬蜂窩。他還真不能掉以輕心。
一看蘇凝低着頭,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楚辭就忍不住伸手去挑起他的下巴來。
蘇凝條件反射地躲開他的手,甚至還往後靠了靠。
“姐姐愛風雅,殿下的書畫連翰林院衆學士都稱道,不妨送一幅殿下的墨寶?”
這絕對是衷心的建議。但那位殿下眼珠子一轉,“墨寶?那好!我就送她一尊玉雕!一定要全京城最漂亮最奢華的……”
蘇凝一呆,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辭。
楚辭笑得甚是詭異,點點蘇凝的額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心眼,你就怕我讨得了你姐姐的歡心!”
蘇凝連氣都懶得嘆了,他能說什麽!
反正姐姐若是不喜歡楚辭,或許他更好做人一些,便由了他去吧。
挑選好東西,蘇凝跟在楚辭身後出了古玉齋。
“醉香樓新來了個廚子……”
楚辭剛開口,蘇凝便沖他躬身道:“殿下東西已經挑好了,小臣家中還有老師等候,便不奉陪了!”
楚辭臉一僵,說到一半的話被生生頂回來,讓他如鲠在喉,心中萬分憋悶,口氣當即就難好。
“你的老師是哪一個?難道他的話能比本王的話還重要!”
端王的小霸王脾氣上來了。陸青鼓了鼓膽,“蘇大公子替小公子請了一個時辰的假……”這話他能說嗎?可不說,肯定也會被蘇家公子怪罪的。以後他若再去蘇府,很可能坐冷板凳,那樣更誤事。
不出所料,端王的殺眼狠狠地瞪了一眼這不張眼的小厮。
“殿下不過是想人陪您消遣而已,實在并不是一定要小臣。而小臣耽誤學業已久,有辱蘇家門楣。從今往後,小臣都會閉門謝客,專心學業。還望殿下成全!”蘇凝深深又是一拜。
楚辭的心抽了一下,不禁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以後再不見本王?你未免将自己的身份看得太高了!哼!”
蘇凝能感覺到那語氣中的嘲諷,或許,他巴不得少了他這個障礙。如果沒記錯的話,正有幾家庶出的女兒和公子正盯着這塊大肥肉。楚辭一開府,三妻四妾那是必然,多少人巴巴地望着呢。
蘇凝也不說話,他已經決定跟楚辭斬斷所有牽絆。既然這世讓他重活,他便要好好地重新活一次。試試沒有那個男人他的日子會如何。
兩人在古玉齋僵持了足有一刻鐘,楚辭幾乎将所有足以将蘇凝碾成粉塵的話都說遍,試圖讓他相信,沒有他端王,他蘇三公子根本什麽都不是。而他蘇三公子在他端王心裏跟草芥沒什麽兩樣,不要狂妄自大地在他面前說他沒空陪他,而是他端王将這個玩具丢棄的……
蘇凝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說。少年意氣而已,只有十二歲的蘇凝才會真的在意,而他,早将這一切看透。
楚辭看着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神情無多的蘇凝,氣得差點沒吐血。這樣一個不服管教的混蛋,他怎麽可能容忍,他這正準備将人強行拎回端王府時,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了過來。
“端王殿下!蘇三公子!”張既來得恰當好處。
楚辭要拽蘇凝的手收了回來,壓下憤怒,看向這位來得很不合時宜的小将軍。張既跟蘇啓年紀相仿,文武雙全,很受皇帝器重,如今十七,已領都點校尉之銜,鎮守京師。是以,即便皇子權威再大,多少也會給這位一些薄面。
“今日得閑,來古玉齋挑選兩件玉器。”張既說得清淡,臉上更無異樣。
“三公子,過幾日是你的生辰,為兄可能沒時間去蘇府,你看中什麽,就買什麽可好!當是為兄贖罪。”
張既出現得如此恰到好處,自然是蘇啓的受意。所以蘇凝此刻十分安心地看着他,點點頭,“那小弟就不客氣了!”
張既笑了,看見這小家夥的乖巧模樣,他就忍不住替蘇啓高興。
但那位端王殿下臉直接黑了。
“你的生辰?”
這些年,他從未想過蘇凝還有生辰。
張既驚了一下,“咦……我以為殿下是來給蘇凝買禮物的呢……”
張既的驚疑讓楚辭頓時有一種無地自容之感,心裏窩着的火氣,悠悠地變了質。只見他一臉怒容地瞪着蘇凝,“你的生辰怎麽不跟本王說的?在外人面前倒顯得是我苛待了你!”
這話,分明就是将張既排斥在外的。張既臉皮再厚倒不好再插手他們的“家務事”。
蘇凝擡眸,看着這個惱羞成怒的少年,微微一躬身,行了一禮,“殿下說哪裏話!小臣哪裏敢期待殿下的禮物。再則,小臣與姐姐同一天出生,殿下是知道的……”說罷,又瞟了一眼小厮手中捧着的木匣子。
難道還要他再說嗎?
“張大哥,您先進去坐一會兒,我很快就來。”
張既點點頭離開。
剩得蘇凝和楚辭時,蘇凝鄭重地撩起衣袍伏地一拜,“這些年謝謝殿下的照顧。”
那一刻,楚辭終于相信蘇凝是真的要棄他而去了。他的心一空,腦子跟着發懵,剎那間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蘇凝起身,拍拍衣袍上的塵土,這次終于幹淨了吧。
在他踏出第一步時,楚辭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眼中竟透着明顯的怨恨。蘇凝微微驚了一下,随後卻只能嘆息。
“我在殿下心中從無半分分量。不如趁早将小臣撇幹淨了。殿下乃深受盛寵的端王,小臣祝殿下一生順遂,安泰百年!”
楚辭的手慢慢滑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〇〇八章(修)
蘇凝毫無留戀地進了古玉齋,挑選真正屬于自己的禮物。
蘇凝回到蘇府時還是超過了時辰。蔡小七早在門口張望着了,他一回來,便讓人去禀報蘇啓了。
蘇凝不禁失笑,讓門子去禀報跟他走到水雲閣能差多少時辰?
可沒想到,首先出來迎接他的會是蘇雪。
蘇雪一雙杏眼彎成了月牙兒,看得蘇凝毛骨悚然。
“幹、幹嘛?”該不是來抓自己“偷會”她的未婚夫吧?
蘇雪伸出手,“拿來!”
蘇凝手上抱着兩個盒子,蘇雪張牙舞爪地想要搶一個。
蘇凝這是第一次看她有失大家閨秀風範,不禁有點呆。
“既哥哥給我買的哪一個?我要看,快點!”
既哥哥?擦!什麽時候蘇雪跟張既關系這麽好了?
蘇凝頭皮發麻地遞給她一個盒子,還十分盡責的提醒了一句,“是玉器!”上世看到楚辭送的玉雕,蘇雪差點沒砸了。蘇凝都已經做好接手的準備了,他可不能讓蘇雪把張既的東西給砸了。
誰知,這蘇雪打開木匣子,眼睛就是一亮,喀嚓喀嚓地直冒星光。
蘇凝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敢情,蘇雪并不讨厭這些“浮華之物”?這都得看送禮的是什麽人。
蘇凝默默抹了一把汗,試探地問道:“姐姐喜歡……張大哥?”
“當然喜歡!”蘇凝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說出口,但意識到蘇凝後面加的“張大哥”之後,小臉瞬間紅了,“我說的既哥哥送的玉。”
蘇凝真想撞牆,原來他根本就從來沒有了解過這位姐姐的真實心意。那最後跟她私奔的窮書生又是怎麽回事呀?
蘇凝理解不能,看了蘇雪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他怏怏地回了水雲閣。
蘇啓見他歸來,一臉失落模樣,忍不住就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下意識地安撫着這個斬斷情根的孩子。
“張既送的東西,你可還喜歡?”
蘇啓驀然擡頭,這才注意到蘇啓的舉動,他們從來沒有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那一秒,他微微覺得有些別扭,可同時又有些不舍。蘇啓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手僵了一下,像是要收回來,最後眉眼一彎,又重重地揉了一把。
蘇凝也跟着笑了,還讨好地在蘇啓的掌下蹭了一下。
“嗯!喜歡!是大哥讓張大哥去的吧!”
蘇啓也不隐瞞,“那家夥今天在操練鐵騎兵,真怕他去得遲了!”說到這個,他心裏就泛酸,一個大哥連自己的弟弟都保護不了,真是太窩囊了。這就是為什麽他在二皇子手下幹得如此賣力的原因。
二皇子人也大了,野心漸漸嶄露出來,蘇啓也知道是應該趁早離開。他這才借了春試之由,趁着皇帝例行考察二皇子功課時,請了辭。
皇帝看中蘇家父子的才氣,自然不肯讓這麽好的苗子就此停駐,所以巴不得他能早點為國效力。
再則,這位皇帝也是有心要解散二皇子身邊那些所謂“陪讀”侍臣。一個個都這般大了,成家立業勢在必然,他絕對不能容忍以此拉幫結派,為黨派之争添加土壤。
蘇啓揣測了多方的意圖,一舉便脫離了二皇子的禁锢。
來年春試若能高中,或許,他也就是朝廷命官,自然更有能力來保護自己的家人。
九月九,正是蘇凝與蘇雪十三歲生辰。一大早蘇家人在祠堂裏祭奠了蘇夫人戚凝雪,蘇哲榆轉頭看看兩兒一女,男孩兒威武有風度,女孩兒柔婉出塵,心中無限安慰。
“雪兒,凝兒,你們在這裏陪你們母親聊聊!”說罷,蘇哲榆便領着其他人離開。
蘇雪和蘇凝跪在蒲團之上,俨然金童玉女模樣。
“弟弟,你說,若是我死了,能見到娘嗎?”蘇雪看着那牌位有些失神。
他們從沒見過母親一面,徐姨娘只會在父親面前做表面文章,私下裏對他們并無半點感情。蘇凝很怨,蘇雪雖然從沒跟徐姨娘頂過嘴,但心裏應該也很渴望那份從未享受過的母愛吧。
“大概可以……”蘇凝也看着牌位。前世自殺前,二十年的歲月一晃而過,期間卻有很多空白,此刻想來,那應該就是這份致死也不能彌補的缺憾吧。
兩人在戚凝雪的牌位前跪了約莫一刻鐘。蘇凝的腿有些麻,便抖抖衣衫起身,順手去扶蘇雪。蘇雪伸出手,膝蓋剛離開蒲團,又突然落了下去。
蘇凝一呆,不明所以地低頭看蘇雪。
一絲驚惶之色從蘇雪臉上一閃而過。她并未擡頭,只道:“我再陪娘一會兒!今天有客人來,你去接待客人吧!”
蘇凝不疑有他,只當是蘇凝也麻了腿,便退出了祠堂。
蘇凝一走,蘇雪臉上的冷汗便冒了出來,身子軟在蒲團上,從後面看像是在叩首,實際上,她的指甲都已經泛出了蒼白色。
“怎麽?撐不住了?”
一個聲音從神魂之中響起,沒什麽情緒,但言辭間隐約有一絲擔憂在。
蘇雪深吸了幾口氣,緩緩啓口,“蘇若,如果我死了,你能幫我照顧我弟弟嗎?”這是她唯一放不下的人。而這個聲音,一直陪伴了她十三年,藏在她的軀殼裏。仿佛是她的靈魂分化出了兩個極端。一個柔弱,一個堅硬;一個溫和,一個冷漠。
若是沒有蘇若的存在,蘇雪或許早就撐不下去了。
蘇若冷嗤了一聲,“我就不明白了,他可沒把你當姐姐!難道這你也看不出來?”
“那是以前,他迷戀端王!現在,他仍然是我的好弟弟!”
軟弱的人,往往也是盲目的善者。蘇若的聲音透出一絲無奈,“把身體交給我!你這個樣子,根本連路都走不了!”
在地上趴着的蘇雪,豁然站起,精神抖擻地出了祠堂。
……
君子擅六藝。蘇哲榆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樣讓蘇凝成才的機會。蘇凝的生辰一過,他便給他排滿了課業。每日從辰時到酉時,幾乎都沒有空閑時間。
雖然沒有陪讀時南書房的各種師資配備,難得的是,蘇凝刻苦用功,這成效也嗤嗤地上來,看得蘇哲榆心情各種愉悅。
蘇凝的騎射拳腳功夫幾乎都是拜托張既,若是張既沒空,他便會委派自己的手下過來蘇府。對此最滿意的自然要數蘇雪,每次張既來,她就異常乖巧地端着凳子,捧着糕點盒子,抓着間隙跑上去“獻殷勤”。蘇若忍不住就要譏笑她,“你就不打算表明心意?這樣看着有什麽用?”
蘇雪甚是淡定地笑道:“我若走了,豈不便宜了你!”反正看着張既蘇雪就一臉喜滋滋模樣。蘇若對此,甚是鄙視!
最初張既還不适應這少女情懷,到後來倒也能像待蘇凝一樣待蘇雪。
這兩個小家夥,年紀越大,容貌的差別也跟着越大。蘇雪依然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瑩瑩秋水含波。而蘇凝的眼睛卻慢慢地變得細長起來,個子也跟着抽了條,似乎這幾個月養得太好了。
“過幾日,軍中校驗,小凝想去看看嗎?”
蘇凝的眸子一亮,“鐵騎營?”
張既神秘地笑了,“是鐵騎營與羽林衛比試。每半年一次。”
蘇凝趕緊扒着張既要去。那軍營中的男兒豪氣沖天,蘇凝最是向往。
蘇凝并不是天生就是個彎的,他最後總結人生時,覺得自己就是被楚辭給生生掰成了歪脖子樹。如今沒有楚辭,他覺得他一定能長成筆直的參天大樹。
重生之後,他甚至想過,是不是要從軍呢!但張既十分負責任地潑了他一盆冷水,“你這小身板,得練!否則,連守營門士兵都沒你的份兒。”
蘇凝還真去練了。但一看到他弄得滿身傷,蘇啓第一個不樂意了,竟然差點沒跟張既鬧翻。
張既就奇了怪了,“你以前難道不是這樣的?男子漢有點傷不是很正常嗎?”
蘇啓就直翻白眼,平日的蘇大少的形象全無。
但蘇凝還是每天操練,萬一又發生戰亂,就算不能保護別人,但也不能給人添累贅!
張既一看他那小樣兒,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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