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當時拼卻貪癡嗔

那高大侍衛看看衆人都到得齊了,方從懷中取出一物,展開放在石桌上,趙昀一看,正是那地圖的拓本。他細細看了看,道:“是了。” 說畢前行了幾步,在石壁上摸索了半日,方尋着一個小小的凹槽,按動消息,只聞軋軋聲中,石桌應聲右移,露出一個圓形洞口。

這時早有人解了系在岸邊樹上的粗麻繩,拿着籃子,大黃早已習以為常,一個箭步,跳了進去。這高大侍衛緩緩将竹籃放下。

只見趙昀攔住他,順手點了一個火折,朝洞口扔了下去,只見火折順勢而落,啪嗒落在了實處,而且,順着風勢火勢斜了過去,這時,高大侍衛緩緩放了大黃下去,只見那大黃到了底,跳出竹籃,忽然對了下面一處,低低吠叫。衆人見大黃安然,都道:“且先下去。”

趙昀回命兩侍衛留守,那占城部落領主名頻毗娑羅也依樣留下四名護衛留守,衆人乘着竹籃,依次溜了下去,到了下面,只見洞內皆是光溜溜的,十分平滑,這樣下來,上去時連借力都不能夠。

只見前面一個甬道,都系穿鑿而成,不遠處一個石門,兩邊蹲卧了兩個石獅,頭高高昂起,胸膛凸出,威武挺立。守住一處石門。沿路甬道穹頂,刻畫着伏羲女娲圖,伏羲捧日,女娲捧月,人面蛇身,繪畫甚是粗略。甬道壁畫一幅幅看起來,約莫是一個女子的生平。諸如祭祀、飲宴、畋獵等。畫法粗略,仍能看出這女子,眼窩深邃、豐頰厚唇,高額廣頤,面貌秾麗,不似漢人。

衆人幾步走到石門近前,那高大侍衛又近前來,四處摸索,軋軋聲中,石門開啓,露出了長長的甬道。同時一股涼風,脅裹着潮濕的水汽,向衆人撲來。譚靈道:“這風裏似乎有一股安息香的味道。”衆人疾忙屏息稍待了一會兒,待那潮濕氣息稍稍一散,方慢慢步了進去。

只見墓道兩側,每走十幾步,左右兩側便設着一對小小的銅爐,那安息香的清甜氣息,就是從這裏出來。且墓道十分潔淨,令人詫異。因着這墓主人,約莫長眠了近兩百年,如何室內香氣不散?難道有人經常打掃?衆人想到此處,越發覺得驚疑不定。

如此走了約莫百步長度,墓道開始設了臺階,衆人拾級而下,又走了頓飯時分,只覺得這墓道左右環繞,似乎永遠走不到頭的樣子,終于聽得外面嘩嘩的水聲。都想:“莫非是走到了瀑布的下面?”這時,前方方又出現一座精巧的木門,雕刻精致。似乎是閨閣女子繡房一般。

趙昀上去,只輕輕一推,那門開了一角,已将室內的光華透了出來。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往裏看時,只覺金碧輝煌,門全開啓後,衆人發現,這內裏竟是別有天地。

進去後乃是一個小小的院落,院內光線溫柔,一看頭頂,原來是以數不清的夜明珠,巧力鑲嵌在穹頂而成。這院落,以白玉做欄,護着三間房舍,兩明一暗。院落右側,設了一個葡萄架,又有一個小小的秋千架。所有這些,莫不是以金玉制成。那架上的葡萄,細細看去,竟然是或大或小的各色寶石。

衆人看了這個院子,俱都愣在當地。過了一霎,只聽譚靈喃喃道:“這是哪個女子的墓室?竟然精致金貴如斯?我竟然不知道,我家幾代守護,竟然是這麽一處清幽所在。”

齊北海訝然道:“唉,真是太奢靡了。這些金珠寶貝,随便拿出來,都夠我島上生民一世生活。“

趙昀對着天馨低聲笑道:“等回去了。我也給你建這麽一處,咱們天天住着。”

天馨心道:“偶然聽父王講起,不想自己今日親眼見到,原來是這般晃人心目。他是上朝貴胄,婚事如何能夠輕易自主?想來不過說說而已。”因此也不以為意,微微笑了一下,卻掩蓋不住眼底的不以為然。

回頭一瞥那以頻毗娑羅為首的占城衆人,已經是呆了半晌,忽然跪了下去,喃喃不休。

衆人覺得甚是奇怪。過了片刻,衆人起來後,那阿三對趙昀解釋道:“這正是媚酰生前居住之所的大概樣貌,因媚酰在兩百年前,乃是占城舉國的大國師,據傳乃是吉祥天女的轉世,故世代為占城人所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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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馨道:“吉祥天女,難道是天上的神仙嗎?”

趙昀道:“占城國國教為婆羅門教,而這吉祥天女乃是毗濕奴的妻子。當毗濕奴下凡時,吉祥天女就化為他在人間的配偶。甚至當毗濕奴化身成侏儒時,吉祥天女也化身成他腳下的蓮花。這二人無論怎麽轉世,都會在一處。毗濕奴乃是占城國民的保護神,而吉祥天女乃是代表着財富和幸福的女神。近百餘年,占城再無吉祥天女轉世,傳說是占城內亂,兩大部落的争鬥使得神佛不喜,故此占城人算是失掉了庇佑。今日這頻毗娑羅冒險來此,未必不是想一探究竟,看看能不能改了這千百年的運氣。

說話間,衆人不知不覺已經踏入了院落。但各各凝神屏氣,腳步輕輕,既恐驚擾了這精舍主人的安睡,也恐招惹了什麽意想之外的麻煩。

衆人在院落裏停得片刻,俱都邁步進了這小小的三間房舍。房舍俱用琉璃做成,站在屋內,看向窗外,只覺彩光耀眼,美不勝收。天馨悄然踱步,入了內閣。只見金玉為床,懸挂着金色紗幔,鏡奁妝臺,無一不精。只見那妝臺上壓着一副字,上面放着一個白玉獅子鎮紙。

趙昀随她走過去,見這紙乃是市面上常見的薛濤箋,潦草塗了四句,道是:

欄為金銀玉作堂 芳冢築成意彷徨

始信嬌波難回顧挽斷羅衣悔輕狂

二人看了一眼,都暗暗道:“這築墓人,不知對這女子,是怎生的傾慕?惜乎這女子天不假年,似乎是遽然而去了。”

這時齊北海走了來,順手撩起那紙張,道:“這是什麽?”卻見紙張應聲而碎,片片化作灰,散了去了。想來放在這裏,時日深久,早已腐朽。

這時譚靈看得鏡奁邊一個小小的盒子,忍不住打開,卻是一枚小小的白玉環,只見上頭鑲了指甲蓋大小一枚寶石。譚靈拿起,意欲套在自己指上,但玉環內徑太小,就連小指也套不進去。她拿了迎着光看去,只見這寶石五色流光,璀璨之極。轉身對天馨說道:“馨兒,過來看看。”

天馨湊近看看,果然精巧非常。天馨拿過來把玩,那玉環似乎自己長了手腳一般,不經意間套住天馨無名指,正是嚴絲合縫,恰如度身定做的一般。

天馨心下覺着不妥,意欲脫下,卻無論如何,再也拿不下來。只見那頻毗娑羅遠遠看到,驚叫道:“這指環,你從哪裏得來?”天馨惶急之下,指了指盒子道:“我要拿下來,我要拿下來。”

只是那指環似是生根了一般,無論如何紋風不動。

齊北海也覺得心下奇異,和趙昀一起安慰天馨道:“既然如此,就帶着玩吧。”

天馨惶急道:“我不願拿了這墓主人的東西,誰知她會不會日日向我索要了!”

只聽那頻毗娑羅沉聲道:“小姑娘不必驚慌,這是我婆羅門吉祥天女的轉世神物,不是人人都能帶的。它既然在此沉寂兩百餘年,又認你做了主人。莫非…”

說畢,他朝向阿三,說了幾句,叽裏咕嚕,想來是占城話,衆人都一頭霧水。阿三又回了幾句,又看了看天馨,重重點了點頭。那頻毗娑羅颔首不言,阿三有轉身回去,朝向那幾名侍衛呼喝了幾聲。只見衆人驚疑不定,随着頻毗娑羅一起拜伏于地。

阿三解釋道:“公主既然能帶得這枚玉環,定然是我婆羅門諸神中的轉世吉祥天女。吉祥天女一出,我占城興盛有望,拜見吉祥天女!”衆人呼啦啦一起跪倒。

天馨此時正在奮力,意欲脫下玉環。看着一幫人呼啦啦跪倒,不覺愣了。

譚靈喃喃道:“不會有這麽巧吧。”齊北海也無奈地笑了。趙昀低聲道:“且先應下來,再圖打算。“

天馨愣了一下,只得道:“那麽諸位大人,請先起來吧。”占城衆人方呼拉拉站了起來。

此時,衆人已在此轉了一圈,左右看看,雖白玉為堂,鉛汞為溪,這缤紛華美的居室,竟似到了盡頭,更找不到一個出口。

那齊北海道:“既然如此,我們大夥兒原路出去便了。出去再好生商量。”

天馨喃喃道:“不對,不對,如果這裏是個墓室,怎麽棺椁之類,一絲不見?”

那頻毗娑羅道:“天女所見甚是,我也有此疑惑。”

衆人依言又裏裏外外搜檢了一遍,更無一絲蛛絲馬跡可循。無奈只有先退步而出。一路安然,只走到了原路時,大黃的狂叫聲,令衆人大吃一驚,原來來路出口已經封上,而地上堆積的屍身,正是方才留守的幾名衛士。這幾名侍衛并無明顯的外傷,但全身肌肉萎縮,面部露出了骷髅輪廓,象是剛被抽幹了全身血液,望之甚為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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