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千裏茫茫渾若夢

當時王子年齡尚幼,誰料時光荏苒,不意在此遇到。趙昀模樣雖無大變,但自昨夜船沉,今日一天勞頓,衣衫褴褛,自然掩蓋了不少清貴氣派-故此段楓也沒認出來。

趙昀道:“四年前,我們載了大批綢緞,到了大理境內,蒙小王子照拂,王子施恩布澤,自然記不得這許多。”這段楓聽對方一口叫破身份,急急上前道:“原來是趙兄,小聲,小聲,在下嫌宮裏氣悶,悄悄跑了出來游歷,二來也是為了尋尋我的師父一行。”

趙昀道:“你師父來了此處?”段楓撓撓頭道:“他走時,只給我留了封書信,說是去了升龍探探故人,我從廣州過來,順路去探他一探。”

趙昀道:“如此甚好,咱們明日也要啓程去升龍。不然咱們同路?”

段楓道:“也好。這幾位兄臺是?”他言下詢問諸位來歷。眼神卻朝着媚酰諸女瞟了過去。見了天馨,不覺如何,見了譚靈,眼神一亮,但是轉眼看見媚酰,立刻癡在了那裏。

譚鋒見不得他這幅花癡模樣,道:“這都是咱們的眷屬。”

齊北海心中暗笑道:“今日終于見了一個如此沉迷女色的男子。”

這時,譚鋒道:“咱們現在回去歇息,咱們就此別過?”

段楓道:“好的,咱們就此別過――只是在下還有句話想和這位小娘子說。”

此時,天馨聽了忍俊不禁,不由笑了一聲。段楓聽到了,面布紅雲,期期艾艾道:“咱們就此別過了,也可以明天說。在下就住在雙茶巷口的臨海客棧。咱們明天西城門見。”說畢,轉身而去。只幾個起落,就沒了蹤跡。

譚鋒不由瞪大了眼睛,道:“想不到這傻小子,有這麽俊的功夫!”只聽趙昀淡淡道:“他們大理貴族子弟,各各自幼習武,不過這小子功夫确實不錯。”說話間,衆人已經走入了一間鋪子,門楣上挂了一個大大的匾額,黑底金字,寫的是:“簪花閣”。 譚靈信步而入,只見幾個女娘,正圍了一個中年男子,讨論一套銀飾的價錢。只見那中年男子為難地微笑着道:“諸位娘子,這幅頭面,拿來配素淨衣服,真是再好不過,小店今日四十周年的店慶,價錢已經開了最低的了。”那幾個女子,有個為首的,笑道:“既然是這樣,且給包了來。”

那中年男子聽了這話,笑眯眯地将首飾放在櫃臺上,轉身去取了匣子來,不覺向店門一張,恰恰看到了譚靈,手中匣子啪嗒一下,掉了下來。面上似笑似哭,半晌沒有動靜,這群女娘見了他如此,都說:“店家,莫非是癡了。”轉身一看,也不覺愣了一下。

譚靈道:“杭叔叔,你一向可好?”

那杭東廷聽了,叫道:“大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說畢,彎身從地上撿起了匣子,将那副銀飾包好,恭恭敬敬地拿了銀錢,送了諸位女客出去,一邊迎入了衆人,轉身喊道:“小安,小林,出來見過少東!”

說話間,兩個少年,進來見了譚靈諸人,一邊得了吩咐,下去準備下處,手腳麻利,做事勤勉。

天馨咂舌笑道:“姐姐,做生意果然也有這多自在處。”譚靈笑道:“你随身衣物都丢在了路上,明日我們再置辦些。”說着,回身跟譚鋒道:“表哥,一路上叨擾了。我們幾個人今日就歇在此處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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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鋒猶豫了一下道:“也好,那我明日見了知州,告了假陪你回去。”譚靈道:“不必勉強,我和這幾位朋友一起慢慢回去。沿路還有些生意要看顧。”

譚鋒說:“你們正是無人保護,海路上才遭了大劫。這次回去,我竟然禀明了上司,帶一路人馬護送你回去。 明日且等我消息。”說畢,對衆人拱了拱手,轉身上馬而去。

幾個人從店堂左手的小門,進入了後園,迎面五間正房,東面廂房留作了客房,西面的房子做了廚房。園中廊下栽種了幾本芭蕉,色澤碧綠,舒展了葉子,迎風搖曳,也植了幾棵扶桑,亂影搖紅。

衆人分別住了下來。原來杭東亭領了小安,小林兩人,住在了店堂的二樓,為了看店的方便,後面留作了客房。衆人草草洗漱了一通,換上了沿途采買的衣物,各各安睡不提。

第二日一早,衆人一出房,就見到個人皆換上了家常的衣服。天馨眼看趙昀穿了一身青衣小帽,不由笑道:“這真像是個生意人了。倒像個富家翁。”原來趙昀膚白微胖,穿了這身衣服,倒顯出了幾分做生意走江湖的品格。而齊北海一身灰色長衫,長身玉立,眉目朗朗,看得譚靈心中情愫暗生。

衆人收拾完畢,辭了杭東廷三人,迤逦向西門行來。走至城門,到了城門邊的燕子樓,正看到幾個人,騎了高頭大馬,正是譚鋒一行。譚鋒呵呵笑道:“早上找了上司回複,怕驚了諸位好夢,這不,一早恭候在此了。”

說畢一行人,上了燕子樓早點,正遇到了段楓一行,衆人都笑道:“真是巧了。”

簡單用過了茶飯,諸人下了樓,一起出了城。原來過了海市,前途尚有交州,愛州等三州,沿途割據,時有內亂滋擾。如今三撥人做了一撥,都料想沿途安全,有了一些保證。

衆人一路驅馳,到了傍晚,只見遠處城郭隐然在望。一路走馬過去,只見城門上镌刻了“交州”兩字。

譚鋒道:“咱們總算是趕到了此處。”說畢,下了馬,衆人依次排了隊伍,等待着過城門。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忽見前方鬧嚷嚷地亂了起來。隊伍忽然向兩邊散開,只見當前幾匹馬急奔而出,揚起塵煙,馬上又有人大聲叫道:“讓開!讓開!”

卻見幾騎過去,來了一匹大黑馬,馬上的人一身黑衣,眉目冷峻,面如刀刻,朝着衆人看了幾眼,卻把眼睛死死黏在天馨臉上,顏色驚疑不定。天馨心中一緊,心道:“莫非見過?”不覺扭頭過去。避開了其注視。這人哈哈一笑,一揚馬鞭,倏忽而去。

幾個人忙牽馬避讓,一邊詢問了前面的人道:“怎麽回事?”

前面的人陸陸續續又排好了隊伍,含含糊糊地道:“聽說是守城的段将軍要出城圍獵。”天馨聽了,暗暗皺眉,心想這段家,也太過猖狂。衆人依次進了城,随便尋了下處休息。衆人一路舟車勞頓,來了這交州城,并無游覽的心思,找了間僻靜整潔的客棧,下了榻,草草吃過,就欲洗沐休息。

天馨心系父母,但一路上舟車勞頓,自然也禁不住,坐在房間的椅子上,幾乎骨頭都要散架。誰知有人輕輕敲擊了房門,出門迎接時,不是別人,正是趙昀。天馨不由吃了一吓。只見趙昀撣了撣袍袖,順勢拉了張椅子過來,說道:“這交州城東有一家頂好的點心鋪子,咱們去看看可好?”

天馨道:“奔了一天,這會子實在是累得走不得。”

趙昀道:“這有甚麽,我方才已經雇好了車子。”

天馨猶豫了一下道:“我們去了便回。”

趙昀道:“好說。”

說話間兩人下了樓,沿着客棧院子內,走了後門出去。只聽前門人喊馬嘶,不知何事。兩人也不管它,只管乘了車子,篤篤前行。不多久出了後面小巷,上了大街,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于停駐在一座莊園前,兩人下了車,只見門前早有人迎接道:“我家主人早已等待多時了。”

兩個人進了大門,沿着石子鋪就的路上了中堂,只見早有人站定迎接――不是別人,正是譚靈。她笑嘻嘻地挽了天馨手,道:“快點進來,瞧我備好的點心。

天馨道:“你們何時到了此處?”譚靈笑道:“方才那客棧已經被官兵團團圍住,我們只好來叨擾一下我的一個老世伯了。”說話間衆人進了廳堂,落了座。天馨冷眼看這陳設,都用竹木制成,不算名貴,卻甚是清雅。

齊北海沉聲道:“我們在此盤桓幾天,等那姓段的找不着咱們,自然放松了戒備。”

譚鋒躊躇道:“這段尚不過交州城一個守将,能耐我們何?難道還會扣住我們不成?”

齊北海和趙昀都明白這事情是因天馨而起,倘使天馨落入他手,必定會惹來大麻煩。但也難以和譚鋒解釋清楚。二人猶豫了片刻,道:“這厮不過在城外一瞥,料來也沒有大的妨礙。”但心裏都清楚,此事斷斷難以這麽輕巧地結束。

趙昀道:“不如咱們分作兩路,我帶了天馨,齊北海、譚靈和譚将軍一路。段公子和媚酰姑娘一路,大家分頭行動,來個聲東擊西,應該出西城門的把握相應大些。”

衆人聽了這安排甚是合理,尤其是段楓,聽了這話,連連稱善。

譚靈道:“不妥,萬一他們攔住了馨兒,麻煩可大了。須得謀一個萬全之計。”衆人又商量了一通,入夜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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