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琵琶聲聲欲語遲

衆人下了船,早有人路邊等候,見了趙昀一行人遠遠走過來,問道:“可是廣南西路回來的?” 懷義正走在前面,手按着劍柄道:“尊駕甚麽來路?”

那人一身青袍,帶了同色的儒生巾,一副師爺打扮,道:“我們史将軍在此等候大駕多時矣。這幾日看了海上風向,覺得殿下早晚必至,因命了我帶了些人在此守候,不期果然遇上貴人。”

趙昀走上前來,那人看了一眼,就要施禮下跪,趙昀擺擺手道:“我們海上颠簸了幾日,總算沒有出事,你家大人在哪裏?咱們快些去拜見。”

說着一行人牽了馬,朝碼頭出口而去。原來節氣已近中秋,出了碼頭裝卸貨物、上下客人的區域之後,外面沿街是一條長長的商鋪街道,集市十分熱鬧,行客熙熙攘攘,都在交易貨物,預備過節之物。

懷義眼尖,忽然悄悄對趙昀道:“公子,您看那邊。”說着用手一指。趙昀順着他所指之方向望去,只見一衆侍衛,簇擁着一名戎裝青年,朝這邊打馬過來。

趙昀看這青年,長眉入鬓,氣質清朗,正是他曾在都中見過的史彌遠的孫女-史舜華。此女自幼随着父親,出入軍中,學得一身武藝,甚少出現在都中。那日宴席,趙昀驚鴻一瞥,卻留下了極其深刻的記憶。因為平時她多做男兒打扮,那日也許是父母逼迫,著了女裝。今日見她出現在這裏,微覺訝然。

正猶疑間,史舜華早已在街頭下了馬,朝了趙昀揮手。

前頭引路的師爺喜道:“我家少爺已經來了。” 說畢大步走過去,迎上了舜華,回身給趙昀作了引薦。兩人在臨安府早有數面之緣。這時雙方不自禁都将對方打量了一眼。

這史舜華素來知曉,趙昀雖忝列為當今皇帝的皇子,不過鄉間俗人,既然占據此位,又不思進取,每日鬥雞逐狗,平日朝堂不見蹤影,東西勾欄裏卻是座上貴賓,雖說是她的一個玩伴,但聽她爺爺言說,要将她的終身許給這人,不免氣了個倒仰。

她祖父三代,只得她這麽個孫女,又生得美貌多藝,寵的無法無天,她也甚是争氣,平素都在明州訓練水軍。誰知年初被祖父召去,不為別個,就是為了與這趙昀相看。若不答應,則永不許出了都城。她無奈從之。那天在簪花宴上驚鴻一瞥,見這趙昀穿了身粉色團花袍子,好不風騷,心中早就嗤之以鼻。今日見趙昀從船上下來,一身灰色長袍,甚是潔淨,眉目間依舊風姿楚楚,卻多了幾分沉穩之色,不免心中暗暗罵道:“他奶奶的。”

她雖肚內腹诽,面子上卻甚為恭謹,上前拱手道:“殿下一路辛苦,末将奉旨在此專迎。”

趙昀回道:“辛苦将軍。”

史舜華道:“請殿下随我上船,咱們這就啓程。”

趙昀微露訝異之色,卻也沒有異議,随着史舜華一衆人,返回其船上。趙昀一看這船,外觀精巧,又在船頭樹了旗幟,上面一只五色絲線繡了只蝴蝶,迎風招展。

趙昀心道:“想不到這史舜華也這麽招搖。” 回頭看看懷義,早已嘴角微撇,流露了不屑之情。

上了船直入畫舫,果見雕梁畫棟,極盡奢靡之态。趙昀微笑道:“史将軍,這畫舫好不整齊。” 史舜華赧然搓手笑道:“你是不知道的。這畫舫是我祖父,費了心思請人打造的。他說我在軍中練兵勞苦,若是晚間,來不及回去寓所,也盡可歇息在這裏,方不算丢了女兒家的本份。這畫舫我少有用過。今日殿下湊巧到了此處,聊可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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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畢,二人在一張圓桌前坐了下來。一直随侍在舜華身側的圓臉大眼少女見狀,悄悄退了出去。這畫舫一層起的精舍,桌椅整齊,又有月洞窗,盡攬江景無餘。

此時午時已過,驕陽燦爛,一江金輝,随着波紋蕩漾。

趙昀微微眯了眼睛,凝望外面,心想:“馨兒現在不知在做甚麽?”

史舜華問道:“殿下,您看此處樓船如何?” 趙昀回了神道:“十分整肅。”此時方才的少女,已将提了食盒過來,掀開了蓋子,一樣樣地端将上來。

趙昀眼睛一亮,笑道:“我自從今年六月離了京城,已經想念故土美食多時矣。”

說着,舉箸,更不客氣,開始大吃了起來。

史舜華看他那吃相,心道:“真是沒有一點貴介公子的氣派。” 不過她自幼這方面也不甚嚴格,多是合着軍士大飲狂啗,倒是正合了她的胃口。

二人飯畢,小鬟上來,撤了杯盤,又換上清茶消膩。

這時大船已然開拔,朝了臨安城內進發。到了晚間,便越過了明州城,停駐在錢塘江上。這裏距離臨安府,已經不過幾十裏路程。畫舫靜靜停在江心,船頭的繡旗迎風微微展開,趁着桅杆上紅紗燈籠透過的光亮,看起來柔和了不少。

臨安府百姓,有一絕佳盛事,那便是錢塘觀潮。錢塘潮在農歷每月初一至初三、十五至十八出現,而農歷八月十八因潮水最為壯觀,乃是觀潮最佳時日。每年總有三五百姓,被潮水掠了性命。宋人範仲淹曾詩雲:“海面雷霆聚,江心瀑布橫”。由此可以想見這潮水的波瀾壯闊。

趙昀此時,正立在甲板上,再過幾日,便是中元節了。此時晚風習習,江邊蘆荻蕭瑟,一彎月亮挂在天上。隔船傳來琵琶聲聲,想是某家大戶,在此燕樂游賞。

趙昀不覺和了那節拍,輕輕哼唱了起來,原來這正是一首韋莊的《菩薩蠻》,細細聽來,那歌女唱的是:

紅樓別夜堪惆悵,香燈半卷流蘇帳。

殘月出門時,美人和淚辭。

琵琶金翠羽,弦上黃莺語。

勸我早歸家,綠窗人似花。

情致宛然,歌聲柔曼,餘音袅袅,飄拂在江面之上,悠悠蕩蕩,不知歸途。“勸我早歸家,綠窗人似花,”趙昀口中輕吟着兩句,想起一路南行,諸多□,不覺心懷惘然。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臨船畫舫內,有人擊節道:“琵琶有情,歌聲更有情。阿彌已得琵琶三味矣,當賞千金,當浮大白!”

趙昀心中一愣,訝然道:“怎麽兄長,也到了這裏?” 心中一轉念,想:“如今傳說父親正在病中,他卻在此畫舫作樂,必然不願意被外人看到。”想到這裏,便欲轉身回艙。

誰知史舜華這時正步了出來,兩人恰恰對上。一個訝異地“耶”了一聲,一個淡定地“嗯”了一聲。

史舜華見了臨船畫舫,忽然笑道:“遮末是大皇子的尊駕?”轉回身問那圓臉少女道:“阿蠻,你說你姐姐可在上面?”

那圓臉少女凝神又聽了一會兒琵琶,篤定道:“這個就是阿姐了。這麽流暢自然,別人可彈不得。”

史舜華道:“大皇子自從得了你阿姐後,出必成雙。”說畢幽幽嘆了口氣道:“咱們也回去罷,真沒意思極了。”阿蠻自幼随舜華長大,怎不知道她的心事?欲要開解又無從開解,只得随着主人去了。

原來史舜華雖然自幼充了男兒教養,平素個性開朗豪爽,但內心深處,也曾對這倜傥不凡,出身豪貴的大皇子有了一絲暗生的情愫。這大皇子趙竑,平生有一個大愛好,那就是鼓琴,他個人也是此道高手。史舜華為了投其所好,自是也想努力學習,附庸風雅一把,因此史彌遠為這個寶貝孫女,請了專門的琴道國手□。

史舜華若論行軍打仗,諸般武藝,觸類旁通,但遇到了這六藝之一,一籌莫展,學了半年,也不過粗粗認得宮商而已。反倒是她身邊的小丫頭阿彌,學得甚快,一年半載下來,甚有進益。

有次主仆幾人後園練琴,恰逢大皇子來訪,聽了這铮铮淙淙的流水之音,大為贊賞,并親自糾正了幾個音節。史彌遠見大皇子喜歡,當場将這阿彌奉了出去,只道是紅袖添香,也算是一樁風流雅事。

此後,史舜華得了朝會諸種機緣,與這大皇子尚有數面之緣,或是花朝踏青,或是上元三五,或是皇後千秋,總見這阿彌随了趙竑,四處招搖,不免心中酸苦,面上卻又作了豁達之态。許是她瞞得好,全家上下,連帶趙竑,除了阿蠻,竟無人知她這一段心事。那趙竑每每遇到了她,總是對臨海軍務,詳細查問,更無一絲男女情誼在裏面。

她這點心思,恰似重雪遇了春陽,冷熱夾攻,內心煎熬,又加上她性子要強,饒是病已初顯,卻還紮掙在樓船上督查軍務,幾月前的某日吹了海風,到了晚上便發起熱症來。這一病非同小可,冷熱交替,神志不清。她初時還不不欲讓父母家人知曉,三天之後,已被下屬,快船送回了臨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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