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憔悴茲處覓良夜
此時日色宜人,天氣不冷不熱,正是出游的好天氣。
趙昀見他出了門,忙忙地穿衣洗漱。懷義過來道:“今早懷安趕了回來,說是老夫人在家一切安好,會要全大人好好管束二少爺的,教您不用擔心。我看懷安甚是疲勞,就讓他休息去了。要出去的車馬,也已經備好了。就在後門悄悄地等着。”
一邊說着,一邊将早點擺了上來。原來趙昀即便在王府,身邊也從未置婢侍候,一應事情,都是這幾個貼身侍衛負責。
趙昀見桌子上擺了些醬鴨,糟雞,知道這是母親連夜為自己炮制,不覺眼眶一熱,心中暗暗道:“無論如何,不能臨陣亂了陣腳。”
片刻飯畢,換了身青衣小帽的普通裝束,從後門悄悄上了一輛車行雇來的馬車,穿街過巷,朝着城外而去,到了約莫日上樹梢的時候,車子停在了城外柳蔭下的一處園子外,趙昀下了車,仰頭看那一溜粉牆黑瓦,一叢翠竹,長出了牆外,低低挨了牆壁,随風蕭蕭作響。黑色院門,挑高的門楣上,挂着白底黑字的匾額,“安晚園”這字體疏朗有致,顯見寫字人胸懷不凡。左右又挂了一副對聯,寫的是:“聽風聽雨歸來晚,攬水賞花人去遲。”
他走上去輕輕扣了黑漆大門。過了片刻,只聽院內腳步輕輕走來,開了門,卻是位嬌弱的姑娘,眉目清秀,身姿楚楚,穿了身普通的藍色棉布衣服,見了趙昀,微微笑了起來:“父親正在後面園子裏澆菜呢,你來的正是時候。”
說着看看他身上衣服,道:“這次穿得這麽合适,也不需換了。”
趙昀一邊随了他向裏走,一邊看着懷義付了銀兩,那馬車轉身篤篤的去了。
他說道:“冬兒,師父最近身子怎麽樣?”
冬兒笑道:“自從搬來了這裏,每日勞作,比雇來的仆役還上心。最近總是忙碌那個菜園子,就是到了晚間,還是呆在書房裏,只是睡早了很多。”
趙昀随着冬兒,過了一處桂子樹,只聞香風細細,中人欲醉。他不覺嘆息道:“去了嶺南兩個月,幸好沒有錯過了桂花。”
兩人過了桂子林,順着一泓清泉過了小橋,見遠處一片菜地,種滿了葫蘆,冬瓜,茄子之屬,累累垂垂,長勢喜人。臨着低矮的籬笆,又長了滿滿一片南瓜,從油綠的葉子中偶露橙黃身影,看起來憨頭憨腦,十分可愛。
一排排的茄株裏有個男子躬身跪在那裏,一身灰撲撲的衣服,看起來毫不起眼,聽了腳步聲來,轉身站了起來。這人身材中等,面容清瘦,一雙眸子炯炯有神。見了趙昀,不覺喜道:“昀兒,你回來得正巧。” 趙昀上前去請了安。
原來這人,正是趙昀的授業恩師,國子學錄鄭清之。這鄭清之乃當世大儒,不僅精通儒學,更兼頭腦靈活,善于因材施教。三年前,史彌遠延請他,做了趙昀的師父。趙昀資質甚佳,待人謙和,雖然偶爾頑皮了一些,鄭清之也對他另眼相看。這次趙昀出使南越,鄭清之多少懸心暫且不表。這次見他回來,真真是意外之喜。轉身叫了女兒去備飯,這才泉水邊淨了手,帶着趙昀直奔書房而來。
這片小小的園子,乃是趙昀走之前,見師父老是鬧着脖頸疼痛,多方醫治總無效驗,又偶爾聽聞他喜柴桑之事,因此偷偷命人從京城權貴處買下這莊子,将郊外這片別業收拾了一下,給他居住。沒想到侍衛傳來消息,鄭清之對此甚是喜歡,整日在此流連不去,連帶着積年沉疴也好了許多。便知師父平素用功太過之故,也知自己這次示好,終于又找對了地方。
趙昀随着師父穿過一片錦葵花叢,又過了嬌杏園,經過了紫竹園,穿過了院門,過了天井,見了兩只白鵝在地上啄食,這才到了正堂三間小小的房舍,俱用竹木搭就,看起來十分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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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了屋子,趙昀眼尖,疾忙拿了茶水,試試還是熱的,泡了茶後斟上。鄭清之素喜他執禮甚恭,也不以為異,接了茶啜了一口道:“你可知這次聖上急召你回京,所為何事?”
趙昀沉默不答。鄭清之問:“如今正是關鍵時刻。我問你一句,你可有問鼎天下的想頭?”
趙昀仍舊沉默了半天,道:“家中老母尚在。”
鄭清之道:“誰無父母?我跟你相處這幾年,你的好學凝重是不必說了,規矩有度,見識過人,這都是為君之本。我觀皇子竑,聰明過人,剛愎外露,若他一朝得志,必定獨斷□,不免危及天下。你若有心,史丞相定然會全力助你。”
趙昀期期艾艾道:“師父,我平生只愛斂財,師父就不擔心我做了皇帝,斂財無度?”
鄭清之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看你倒是個君子。”
正說到此處,冬兒在窗外道:“父親,真大人來了。”
鄭清之道:“他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轉身道:“快請進來。”
過了一會兒,只聽窗外有人笑道:“鄭兄,真是好一處清幽去處。我久在城內,訪你不至,昨天問了史丞相,才知你在這裏躲了清閑。”
鄭清之拱手相迎道:“不在城內侍候陛下,怎麽跑我這裏來了。前幾日做了幾首詩,正要你品評品評。”
說畢轉身,引薦了趙昀,這人躬身拜見了。原來真德秀也是朝中宿儒,正是皇子竑的師父。二人一向來往不多。故此鄭清之有些意外,不過也很快掩飾了過去。
這廂真德秀已經走近了東邊窗前的案幾前,看了幾張宣紙上墨跡初幹,不覺拿來一看,見寫的是:
剪剪黃花秋後春,霜皮露葉護長身。
生來籠統君休笑,腹裹能容數百人。
笑道:“這定是冬瓜了,有趣,有趣!”鄭清之笑而不答。又看了一首寫道是:
青紫皮膚類宰官,光圓頭腦作僧看。如何缁俗偏同嗜,入口元來聽一般。
不覺想了一回,笑了一回。他道:“有心想和一首,争奈我文思不敏,最近又忙着收拾行囊,還是下次吧。”
這次冬兒邀了衆人,出了書齋,去了正堂。三人坐下。只見菜品都是現摘現做,看起來清新可喜。
鄭清之勸着真德秀都嘗了一些,道:“收拾行囊,真賢弟莫非要遠行?”
真德秀嘆口氣道:“豎子不足與謀!我已經辭了教席,最近外放了湖州,不日就要啓程。”
鄭清之嘆息了一回,珍重道:“真賢弟一路珍重,他日或有相見之期。”
一時飯畢,趙昀恭恭敬敬辭了出去,留他二人在此盤桓。
出來後,懷義也早被冬兒招呼着吃完,二人出門,上了馬車,迤逦向城內而去。
話說今日正是十五,兩人悄悄地回府,到得晚間,才知寧王妃已經趕赴禁中請安,不到半夜是回不來的了。今日官家身體有恙,不能主持節日,但本着萬民同樂的心腸,因命大皇子趙竑,在宣德樓前,參與節禮。
這時,薄暮初上,黎佛金也并沒有回來。趙昀一個人坐在家裏發悶,不免又觸動愁腸,思想着此刻的天馨不知與誰共度,一心愁悶,無可排解。
懷義見寧王妃并未回來,一力撺掇着趙昀,叫他出去走走,消愁解悶的意思。
趙昀平素在京中,一味老成持重,并無幾個相契。聽了他這話,就說:“你先出去玩,別被我拘住。”
後來等到月上小樓,寧王妃還沒回來,才随了懷義出去。清河坊距離宮門甚是近便。走了過去,只見從禁中的宣德樓而上,燈火喧天,下面的廣場,正在表演獅子馴象,百姓裏外幾層,密密匝匝,趙昀心裏一動,一個提身,輕飄飄落在廣場南側酒樓前一棵參天大樹上,扒開樹葉遠遠看去。心裏一動:“這不就是兩個月前天馨貢入的大象嘛。”又擡眼遠看,只見趙竑帶了宮內侍衛,站立在宣德樓上,朝着樓下觀看,旁邊站了一個少女,想來便是阿彌。心中想道:“他若做了官家,會不會放過我?真是難猜。但我若是做了那個,卻肯定不與他為難-也不知黎佛金那小子去了哪裏。”
黎佛金此時,正攜了史舜華的手,沿着清河坊的禦街一帶,觀看花燈。見着雪柳賣得甚好,想要買了,給史舜華戴上,卻發現她一身男裝,眉目風流,要這雪柳甚是無用。他與她攜手而行,不時被有心人看到,啧啧稱奇。
他心下不耐,進了一處鋪子,買了紗笠給了史舜華。她猶豫了一下,戴了上去。兩個人這才自如了些。兩人此時已經互相問清了來路,說了一會兒,便覺尴尬。
這時走得有些疲累,黎佛金帶了史舜華,進了一處茶樓,選了清靜的二樓雅間,臨窗而望,仍是游人如織,熱鬧非常。他突然嘆了口氣。史舜華道:“怎麽了。”
黎佛金悵然道:“我住的地方非常荒涼,你可願意随我去看看?”
史舜華道:“我是不能離開祖父和父親的。”
黎佛金道:“我父親原在大理的一所雪山上,現在父母總算在了一處,卻不知游玩到了哪裏。算啦,他們也不需要我天天呆着,我在這裏陪着你好啦。”
史舜華展顏一笑道:“我祖父甚麽都依着我。你放心好啦。”一邊響起史彌遠的老辣,不免心中暗暗打鼓。
如此良夜,有人歡喜,有人惆悵。有人春酒帳暖,有人奔波路上。這個中秋節氣,就這麽熱鬧而悵然地悄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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