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大少爺最好了

将霍昱送走, 再次回到樓上時,夏成章已經侯在了客廳裏。

“喲,”夏晚失笑, “您不會是一直在偷偷盯着我們那邊的動靜吧?”

夏成章眼睛裏含着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而是滿意地道:“小昱這孩子挺好的,成熟又穩重, 最重要是對你好。”

“不過就見了一面, 您就能看出來他對我好了?”

“爸看了一輩子人, ”夏成章肯定地說,“不會看錯的。”

夏晚抿唇笑了笑,心想,您這會兒就看錯了。

但他不僅沒點破, 反而驕傲地仰了仰頭:“那當然,您也不看這是誰選的人。”

夏成章被他逗得直笑, 罵道:“不知羞。”

“爸, ”氣氛輕松愉快, 夏晚趁機握了夏成章的手,“周一就要手術了,您怕嗎?”

“沒什麽可怕的。”夏成章說, “我不知道多希望早點手術。”

“嗯。”夏晚點點頭。

看他神色凝重的樣子,夏成章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爸活到這把年紀了, 早就什麽都不怕了。”

“您也沒多大。”夏晚輕聲說。

“什麽都是比較出來的, ”夏成章笑了下,随即那笑容又斂了下去, “想當年, 這雙腿出事兒的時候, 才真覺得活不下去。”

那時候,他尚且年輕,是名牌大學建築系高材生,還剛剛和最信任的親人朋友創辦了建築設計公司……

本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可一場意外徹底将他砸進了塵埃裏。

夏成章不由有些感慨。

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八年,可想起往事,他的眼圈仍不自覺微微發紅。

夏晚難受地抿了抿唇,視線不覺垂到夏成章下垂的褲管上。

這麽多年來,這還是夏成章第一次主動提起那場意外。

小時候,原主也曾問過,可夏成章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每次都是一句“意外”就将他打發了。

後來,小孩子漸漸長大,也慢慢明白過來,只要提及那場意外,夏成章就會失落傷神。

久而久之,這件事也就再也無人提及。

“都過去了。”夏成章說,嘴角不覺又露出一點笑容,感慨道,“還好有你在爸身邊。”

“也幸好有您一直陪着我,”夏晚握着夏成章的手不覺略略用力,“不然我還不知道會過成什麽樣子。”

這麽多年裏,父子兩人相依為命,雖然過得不容易,可夏成章卻從沒讓夏晚吃過苦。

以至于他的手又白又嫩,根本不像這種家庭出來的孩子。

夏晚的眼睛幹淨純粹,像寶石一樣明亮,充滿孺慕之情地望着夏成章。

讓夏成章心中驀地湧上一股愧疚之情。

他不自覺偏開視線,眉目間也染上了一縷倦色。

“您累了吧?”夏晚見狀忙站起身來,将夏成章推回卧室,又幫他脫了衣服蓋上薄毯,才悄悄退了出來。

周末兩天,夏晚窩在房間裏專心畫畫,沒怎麽出門。

大片大片的黃色在畫布上蔓延開來,仿佛将大地與陽光融成了一色。

一片金色的海洋中,青黑色的山間小道蜿蜒而出,細長盤旋,望不到頭一般,綴着遠山深處一道反着陽光的瀑布。

少女站在其間,微微仰頭,透過指縫望向天空中從太陽之下翩然而過的飛鳥。

火紅的玫瑰花環與純潔燦爛的笑容,讓整幅畫陡然生動明媚了起來。

夏晚希望,夏成章的餘生裏,沒有病痛,只有鮮花和笑容。

不用送夏晚,霍昱周一一早就到了辦公室。

他來得早,有人比他來得更早,同一樓層,李從萌的辦公室門正半敞着。

“李老師,”霍昱敲了敲門,“不是說好了,讓您多休息幾天再來上班嗎?”

“閑着也是閑着。”李從萌忙為霍昱讓座,又笑道,“不如提前過來上班。”

這裏是李從萌夢想萌芽的地方,也是她在職業道路上奮鬥的第一站。

如今舊地重游,自然有些迫不及待。

不止今天,幾年前回國公幹,她也曾悄悄來過一次。

只是那時的燕愉一片死氣,早已沒有了最初的朝氣蓬勃。

她本以為,再過幾年,燕愉大概就要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從沒想過它還有再煥新生的一天。

“我正在看前幾年的資料,”李從萌說,“以燕愉現在的情況,要想回到當年的盛況,可能還需要相當一段時間,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我知道。”霍昱說,“這些我早已想過。”

李從萌點了點頭,她的目光落到霍昱左手無名指上:“這是你父親留下的那枚戒指吧?”

“是。”霍昱道。

“這套戒指還是你母親親自設計的。”李從萌沉默片刻,似在回想往事,唇角溢出一縷淺笑來,“你母親那枚是一只翺翔的燕子,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戴在她手上有多好。”

霍昱聞言,不覺微微出神。

不過眼前浮現的卻是另一只手。

“如果你父母能看到今天的你,”李從萌感慨道,“他們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霍昱垂眸笑了笑,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他從包裏取出一份文件來,遞給李從萌。

“這是一套飾品設計稿,還麻煩李老師看一下。”

“這麽快就有稿子了?”李從萌有點驚訝,“是之前留下來的嗎?”

她大約看了下之前的産品設計風格,并不認為有什麽能用的。

“不是,”霍昱說,“我對象設計的。”

從看到霍昱手上的戒指開始,李從萌就有了猜想。

所以在霍昱提到“我對象”三個字時,她也沒有太多驚訝。

“你對象也是學珠寶的?”李從萌問。

“他學的是繪畫。”霍昱笑了下,唇角勾起一點柔和的弧度,“但他小孩子心性比較重,說畫也就畫了。”

李從萌邊将文件袋打開,邊笑道:“那他一定很愛你,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完成一整套的創作。”

霍昱抿了抿唇,不覺垂眸笑了一下。

愛?

這個字像是忽然飄到了他心尖上,因為他從未想過。

未來是輸是贏都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也不太适合談情說愛。

可李從萌這樣說,他又忍不住微微出神。

設計稿被一頁頁展開,李從萌原先随意的表情慢慢嚴肅了起來。

她一頁頁翻下去,最後擡眸看着霍昱問:“你确定你對象學的不是珠寶。”

她的反應完全在霍昱的意料之中,他略略點頭:“我也十分驚訝于他的天分,所以才特意拿來給老師看。”

李從萌再次将那幾頁設計稿認真看了一遍:“你确定這是在你接手公司之後他才做出來的?”

霍昱肯定地點了點頭。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李從萌忍不住感嘆,“這麽精巧的設計,就算是我,也難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

“老師有什麽別的看法嗎?”霍昱問道。

“這些元素有些不算很新,”李從萌慢慢道,“但他的結合很精巧,如果之前有這麽出色的作品,應該不會悄無聲息。”

“他确實很有才華。”李從萌輕聲感嘆。

“老師,我有一個想法。”霍昱往後靠了靠,深邃的眸子安靜地看住了李從萌。

“你說。”李從萌道。

“我想以這套為主打,輔助其他新品,提前推出今秋新品。”霍昱說的很慢,語氣鄭重,“但在此之前,我想聽聽您的意見。”

他本以為以李從萌的地位,會不甘居于人下,但沒想到李從萌卻十分爽快地一拍手:“我也有這個意思。”

“燕愉現在幾乎是從零開始,必須要有一套重量級産品才能撐起來,而我之前的設計稿不能帶過來,要重新打造一套精品,其他方面就要顧不上,”李從萌快速道,“對我們來說,這套圖紙簡直是來救命的。”

霍昱看着那套圖紙,心頭不由地輕輕一顫。

“大少爺,”夏晚醉意朦胧的話再次響在耳邊,“我不會讓你輸的。”

他不覺輕輕碰了碰手上的戒指,一股熱流慢慢在心頭逸散開來。

電話驀地響了起來,霍昱看到了夏晚的名字。

“謝謝老師。”他說,“您先忙。”

走出李從萌的辦公室後,他才将電話接了起來。

“大少爺,”夏晚的聲音傳過來,“跟您請個假。”

“請什麽假?”霍昱問着,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将圖紙和包一起放到了辦公桌上。

“這兩天我要趕份作業,不回你那邊住了,可以嗎?”夏晚問。

“不可以。”霍昱說。

對面明顯噎了噎,随即連聲音都變得軟了些,略帶着撒嬌的意味:“求你了,大少爺。”

“怎麽求啊?”霍昱拿着那幾張設計稿做到座位上。

他嘴角勾着笑,話卻說得漫不經心。

“我想想哦。”夏晚說着靜了靜。

“沒誠意。”霍昱似笑非笑地道。

“我再幫你畫幅設計稿怎麽樣?”夏晚忽然說。

霍昱頓了片刻,說:“先完成你的作業吧,設計稿再說。”

“謝謝大少爺,”夏晚高興地說,順手拍了拍馬屁,“大少爺最好了。”

霍昱聽着他的聲音,不覺輕笑了一聲,直到電話挂斷,他的嘴角遲遲都沒有下來。

下午,霍昱去帝都和一家中型工廠談了合作事宜。

這家工廠雖然暫時還無法直接接到國際大牌的訂單,但卻已經有了十幾年為各品牌代工的經驗。

無論是經驗還是技術,都完全符合燕愉目前的需求。

合同簽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霍昱拒絕了工廠負責人一起吃飯的提議,直接駕車去了美院。

手術已經進行了三個多小時,夏晚也在外面坐了三個多小時。

眼看外面的天色暗了下來,路燈在外面染上了淡淡的橘黃色,夏晚不知道第幾次看了看時間。

已經六點半了。

他剛要摁熄屏幕,手機卻突然在手心裏震了起來。

夏晚接了起來,嗓音帶着一點疲倦的沙啞:“大少爺。”

“這麽忙?”霍昱頓了片刻,聲音清清冷冷地傳過來,“吃飯了嗎。”

”等會兒就吃。“夏晚敷衍道。

“不用等會兒了,”霍昱說,“你現在下來。”

夏晚愣了下,剛要說話,手術室的燈忽然暗了下來。

他立刻起身向前走去,話也變得急促起來:“我這邊還有事,先不跟你說了。”

夏晚的聲音似乎還未散盡,電話就已經斷了。

霍昱看着自己的手機,不覺蹙了蹙眉心。

他垂下眼睛,重新撥了過去,可對方卻再沒有接聽。

霍昱猶豫片刻,随後将電話撥給了沈行。

沈行那邊接得很快:“哥。”

“嗯。”霍昱應了一聲,“夏晚在嗎?”

“夏晚?”沈行頓了下,還是道,“他托蘇棠為他請了兩天假,怎麽?沒和你在一起嗎?”

霍昱沉默片刻,握着電話的手指不覺緊了緊。

片刻後他說:“行,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太緊張了,沒來得及修,抱歉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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