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
“梁先生,其實我是覺得吧,你是真沒必要跟你朋友去搶個女人,說出去,都是自掉身價啊。你這麽優秀,你這麽好這麽Perfect,按說,得是N多的女人哭着喊着搶你才是對的。所以,千萬要想開一些,這四條腿的那啥不好找,但兩條腿的女人,這大街上不走的到處都是麽?要知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四條腿不好找的那啥是什麽?”
“……雞,□?”
“那麽,這兩條腿的女人裏頭,也包括秋秋你嗎?”
“嘎?”
看到夏孟秋一臉震驚的模樣,梁盛林忽然覺得,他想開了。
是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就一個夏孟秋麽?他是眼光太淺又鑽了牛角尖,所以才會覺得她好得無人能夠替代。
只要給他時間,他總能忘記她的,然後到最後,她就會像那些他以前曾喜歡過的女人一樣,悄然地泯于衆矣。
他也是突然才意識到,他對夏孟秋這一刻的激情并不是永恒的,更大的可能是,會在某一天,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時候,他大概就會後悔,今日會為了一個女人,把他的一個好朋友,給得罪了,給抛棄了。
可決心已下,心還是會痛,那種酸軟的感覺,像是要把他整個人都給泡發了。
到最後,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他完全地被陷進這種軟膩的感覺裏無法自撥,總之等夏孟秋發現不對勁的時候,梁盛林已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在這店家服務還算周到,梁盛林又是他們的老熟人,最後還是店家的兒子,從外面給他們招了一輛出租車,幫着夏孟秋把梁盛林送走了,還承諾會把梁盛林的車給看好,他醒了,只需要過來取就行了。
出租車上,夏孟秋很是頭大地看着靠在自己懷裏的男人,伸手在他臉上拍了拍:“喂,梁先生,我該把你送到哪裏去呀?”
好煩啊,為什麽這種事,最後倒黴的,總是她?
梁盛林對她的怨念毫無反應,他醉倒在自己的情緒裏,那種情緒,就像是一片溫柔的海,将他整個人都溺住了,靠不過來,到不了岸。
他在其間很辛苦地游弋,努力地想要走出來。他幾次都覺得自己可以掉頭而去了,但身後似乎總有一個熟悉的溫柔聲音在喚他,然後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又倒回去。倒回去,能夠聞到她的氣味,能夠夠到她的身體,冰冰的,涼涼的,像是一塊柔軟滑膩的極品綢緞。
然後他就聽到一聲驚呼,這聲音倒是熟悉,卻熟悉得他幾乎受到驚吓。
一睜開眼,果然是他公司的女秘書,她整個人都被箍壓在他身上,正又驚慌又嬌羞地望着自己。見他醒來,她紅着臉跟他說:“梁總,你醒了,你還覺得難受嗎?”
他皺着眉,推開了她,為自己的失誤而懊惱不已。坐起來,他看到自己正躺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揉了揉疼痛的額角,問:“是誰把我送過來的?”
“哦,是夏小姐。”
還真是她,梁盛林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正好秘書伸手過來,想要繼續給他做冷敷,被他一把粗魯地搶過來,冷聲說:“我自己來,你出去吧。”
秘書咬了咬唇,站了一會,到底什麽也不敢問,滿腹委屈地走了。
22中秋
酒醉醒來的梁盛林,也慢慢從那片溺死人的溫柔海裏游了出來。他想着,夏孟秋工作成績出色,那麽,他自問自己也已經做到了程東托付的事了,于是他打算,這回要真的斷了跟那個女人的聯系。
天知道他之所以走火入魔,會不會是因為見她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
但世上很多事,往往就是那麽的不盡如人意。很多時候,你已經下定決心要做成某一件事情,老天爺卻偏要跟你做對,給你設置各種各樣的障礙,甚至是考驗。
梁盛林接到程東的電話的時候,就有這樣一種感覺。
程東對他的糾結是一無所知的,他使喚他的時候,還是照常的完全不把他當外人,他說:“老五,我中秋節要回來,時間很緊,就麻煩你把你手上的事都錯開,來接我一下。”而後又說,“把夏孟秋也帶着一起。”
梁盛林當即就覺得,程東于他,就是一千年冤孽,丢不掉,還甩不脫。
他冷着臉說:“你自己打車過來,或者讓你的寶貝打的去接你,上次那樣不就很好麽?”
程東笑嘻嘻的:“她不是不願意麽?你去接她一起,她要面子,不好意思不來的。”
梁盛林都快要無語了:“那我一個人來接你不就行了,何必要她一起?”
“我說了,時間緊嘛。”程東也很無奈,“我只有一天的時間,明兒零晨的飛機,我得又走了。這邊的事情在最後收尾中,我一下不盯着,都不行。”
梁盛林皺眉:“既然這樣,那你還回來幹什麽?”
“唉,是我姐,她被診出,有嚴重抑郁症了。”
中秋節程東居然又殺回來,雖然他電話裏講得好聽,不過夏孟秋不相信他是專門為了陪她過節而來的,想想啊,她生日他都只隔空送了東西過來而已,中秋節又算什麽?
只是讓她煩惱的是,程東那斯偏要她去接他。
夏孟秋不肯:憑什麽有車的你不喊,偏偏要喊她這個打的消費的去嘛!
哪曉得程東卻威脅她:“好啊,你不來接,你不來接我直接殺去你家。”
得,怕了他了。
當然,程東這回良心也發現了一回,讓梁盛林開車來接她一起。對此他的理由是:“我只是想第一個看到你嘛,又不想你太辛苦。”
還虧得他有臉這麽說,夏孟秋在心裏猛吐槽。
梁盛林這回的臉色,比之以前的任何一次,看上去都要更平和,但是也沉默了很多,如無必要,幾乎不和她說一句話。
夏孟秋雖然覺得別扭,但倒也體諒,因為她自動自發地把這歸咎于是他受了情傷的緣故。
關于上回他醉酒以及他說的那些話,他不提,夏孟秋也半句都不會多說。
她才不會像程東那樣,一邊假裝好心地扮着知心大哥,一邊又不要臉地拿那些傷心事來打擊人家。
讓她意外的是另一件事,才不過三個多月沒見而已,程東居然瘦了好多,上回回來的肌肉這次差不多全消下去了,還有人也顯得很憔悴。
看他這樣,夏孟秋沒好意思再言語打擊他,就問:“您老是直接去休息的地哪還是吃飯?”
程東笑:“秋秋,你生日的時候我沒回來,你是不是怨氣很重?”
這人真是,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很想讓人打他!夏孟秋白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同學,我不是怨婦,沒那麽重的怨氣。”
程東嘻嘻笑,根本就是自說自話:“所以,你看,這回我專門回來陪你過節來啦。”
夏孟秋聽得心上一抖,說:“程少爺,其實您真的可以不用這麽專門的。”
“要的,要的。“程東大笑,“秋秋,你要是哪天對我的稱呼不要這麽親昵多變就好了,說實話,我還是比較喜歡你選定哪一個,比如說:‘東東’?哎,還別說,老五,你發現沒,我和她,一個秋,一個冬,剛好接規的兩個季節呀。”
這一回,不光是夏孟秋,就是梁盛林也很想翻白眼了。
“東東。”夏孟秋想吐了。
程東卻見逢插針地應:“哎!”
搞得夏孟秋哭笑不得:“我說你好歹也快三十歲的人了,還讓人這麽叫,您聽着,肉就不酸哪?”
“不酸。”程東笑嘻嘻的,“如果是你這麽叫的話,我只會覺得心肝肝兒軟。”
夏孟秋聽了,這回連話都不想回了。她扭過臉,默默地瞪着車窗,把那個想象成是程東,而她正用無敵殺人眼刀,把他刺了千八百個洞。
正“刺”得歡樂,耳裏聽到程東跟梁盛林說:“麻煩,秋秋家的小區,你還知道路吧?”
夏孟秋本來是下定決心,在他下車之前再不理他,下車之後立馬逃之夭夭的,聞言猛地回頭,瞪住他。
程東看她那樣,笑:“秋秋,不用這麽激動的,我就是,給咱叔送點中秋節的禮。”
“不用了。”夏孟秋迅速回他,心裏有些惱火,既然接不接他都要殺去她家,那她幹嘛還費這個事啊,“你把東西給我就行了,您老貴人事多,就不需要特別上門了。”
“上門”這個詞,無意中倒是取悅了程東。
如果不是要趕着去看他姐姐,他倒真想提着東西親自去她家拜訪拜訪,多好一暗示機會啊,可惜了。
程東嘆了一口氣,等到地方了,見把夏孟秋也已捉弄得夠嗆,就順勢說:“那好,你不讓我去你家也行,這有些東西,你帶回去吧。”說着還特別補充一句,“一定要帶回去,要是還像上回那樣,哼哼!”
夏孟秋聽得驚出一身的汗,頭皮不由就有些發麻:這人是千裏眼還是順風耳啊?明明上回那事,連他爸現在都還不知道,至今沒問過她呢。
她是怎麽也想不到,早在程東上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拿到了她爸爸的電話,兩人早就通了氣了。不過程東沒說自己送了東西過來,只是問夏哲言,夏孟秋生日那天,有沒有收到特別的生日禮物。
夏哲言哪裏明白他那些彎彎心思,自然有什麽說什麽,那程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夏孟秋怕程東翻舊賬,忙沒好氣地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真是啰嗦。”
程東便從後備廂裏拿了個包裝很是精美的禮品袋遞給她,夏孟秋探頭一看,居然是兩盒大班冰皮月餅。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說:“兩盒太多了,我拿一盒就夠了。”
程東二話不說,把後備廂裏的禮物全拿出來,威脅她:“再羅嗦,再羅嗦你把這些給我全部都帶回去。”
夏孟秋立即扭頭就走,連再見都忘了跟他和梁盛林說,等走出老遠了,才記起還應該和他本人說句謝謝來的。
程東和梁盛林開車走了,雖然他沒說還會來找她,但夏孟秋就是怕這斯會不消停,一到家,立馬就把手機給關機了。
今日中秋,舉國團圓,不用上班。
夏哲言買了好多的菜,滿滿地塞了一冰箱,當天晚上的餐桌上,除了有他的招牌菜糖醋排骨外,還有粉蒸肉、紅燒豬蹄、老火鴨……平時還不覺得,一到逢年過節的日子,夏孟秋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唏噓:家裏人口實在是太少了。
就她和她爸兩個人,這些菜,估計能吃到生蟲。
但她又不能阻止什麽,大過節的,好像就一兩個菜也實在是不太像話。
夏孟秋進屋裏去翻上回程東帶來的紅酒,夏哲言就在外面架起筷子給夏母供了上了茶飯,她出來的時候,就聽到他在念叨:“來吃飯吧,家裏一切都好,孟秋的工作也挺順的,我的身體也很好,你媽年紀雖然有些大,但精神頭還是很不錯的,記性也好……”
唠唠叨叨的,仿佛她根本就不曾離開過。
夏孟秋扭過臉去,立在原處靜靜地站了好一會,才捧着酒走近來。也是直到此刻,她才發現,面前的老頭,比起媽媽去逝之前,好像老了不止一截。
她心裏發酸,默默地把酒開了,給自己和夏哲言都倒了半杯,杯子輕晃,紅色的液體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晃出一抹嬌豔的鮮紅,就像他們的人生,就像是她的青春,剎那之間,彈指而沒。
她忽然就原諒了夏哲言,不管他後來對媽媽的好是基于什麽樣的立場,一個男人,肯回頭是岸,肯這樣對待一個女人,那麽,媽媽最後走的時候,應該是幸福的吧?
或許于她來說,那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她把酒遞給夏哲言,然後跟他輕輕碰了一杯,誠心誠意地說:“爸爸,身體健康,但願以後,每年的今日,我們都能人月兩圓。”
再不失去,再不缺失。
夏哲言很激動,他能感覺得出女兒的轉變,盡管那是細微的,可依然令他很高興。他回敬了女兒一杯酒,喝開後,還又絮絮叨叨地說起了許多他跟夏母年輕時候的事。這些事,他年輕的時候不會說,夏母病了的時候他也很少說,但是人不在了,他反而時常的想拿出來提一提。
只是先前女兒對他有成見,他一說她就不耐煩,今天,她沒有不耐煩,她靜靜地傾聽着,就坐在他身邊,眼睛發亮,眸中含光。
這個中秋節,夏哲言和夏孟秋過得很平和,父女之間的交流,雖不至于到了傾心的地步,但也難得的坦率。這種坦率就像是黑夜裏的一點燈光,以至于不管你向前走出了多遠,依然能夠感覺到,它帶給自己的溫暖。
之所以這光未能完全遮蔽黑暗,是因為,在他們之間,還有一道過不去的坎,他無法完全坦白地跟女兒說出當年當事,而她,也永遠地懷着母親的痛。
23午夜
夏孟秋的記憶裏,父母的感情出現過唯一的一次危機,是在她高考後。
那一天,她從考場上下來,夏哲言在家給她整了一桌子的好菜。夏母領她回家的時候,慣常地帶着她去了樓下的一家小賣部。小賣部裏有一臺抓絨毛玩具的游戲機,自夏孟秋記事起,夏母似乎就喜歡每天去那裏玩上一兩回,有時候是早上,有時候是傍晚。
夏母不玩多,每天兩個硬幣而已。夏孟秋以前曾問過她,既然喜歡,為什麽不一次性挾過夠,多過瘾啊,實在是好過這樣每天零零碎碎地來。
夏母對這個問題只是笑,但那天,她一邊抓着玩具,一邊跟夏孟秋說:“孟秋,你知道我為什麽每次只玩兩個硬幣嗎?是因為我覺得,每個人的人生,都應該多給一次機會。”
當時,夏孟秋以為她是在暗示自己要是沒考好的話不要灰心。結果,回到家裏,一家人歡歡喜喜地吃着慶祝她成人外加高中畢業的酒席時,她卻忽然推開了杯子,和夏哲言說:“老夏,我覺得這麽多年了,你也不容易,現下女兒也大了,有些事該放開的就要放開,咱們還是離婚吧。”
夏孟秋震驚地看着她,根本不相信耳朵所聽到的。
夏哲言也是一臉的意外,他祈求似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而她卻板着臉,根本不為所動。
那次的離婚事件鬧得有些大,連外婆都抄家夥過來了,夏母卻像變了個人似的,鐵了心要離。但夏孟秋問她為什麽,她卻不說具體的原因。後來是夏哲言酗酒出了意外,夏母害怕他有事,才慢慢地不再提及了。而且之後,父母兩個的感情非但沒有因為這次的事出現什麽裂痕,反倒越加情濃,夏孟秋因而也就覺得,那次之所以會這樣,純粹是母親更年期提前導致了心情抑郁轉而變得莫名其妙。
直到大二的某年夏天,她實在是受不了學校宿舍裏的風扇,跑回家來過夜。
那晚上發生的事,夏孟秋已經很少回憶了,因為它伴随而來的情緒,實在是太多了,多得她每一次回想,都有一種無法承受的感覺:震驚、懊惱、無奈、悲哀、感動,甚至或者,還有難堪。
那是窺破父母秘密的難堪,也是未識□滋味的女孩子,初次聽到自己父母談論房事的難堪。
所以,夏孟秋從不願回憶,當她随着年齡和閱歷的增加,越來越意識到□在男女婚姻當中所占的比重時,她就更不願去回想那個夏夜所發生的事情了,仿佛不想,那件事的真實性,就永遠有它可疑和不可相信的一面。
但是,中秋節的那天晚上,夏哲言跟她說了那麽多的事情,他和夏母的相識,他和夏母的相戀,他和夏母一路扶持過來的許多或大或小的磨難……但入她夢裏來的,卻是那個燠熱的夏夜,為了不打攪父母,她悄悄地返回了家裏,準備早上再給他們一個大大的意外。
可是,就在她經過父母房前的時候,她聽到了母親低低的哭泣,那種絕望而壓抑的痛苦,讓夏孟秋不由得心一揪。
她停下腳步,忍不住向裏窺探,透過門縫,能看到屋內開着一盞小小的臺燈,母親半裸着身體以一種絕望的姿勢倦縮在床上,而父親則坐在她身邊,勸慰着她,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過來:“如果當初我不讓你懷孕就好了,我真是混蛋,讓你受那麽大的苦……”
然後母親說:“我從來就不後悔生下孟秋,我只是很難過,為什麽會這樣,一點感覺也沒有。”
……
夏孟秋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弄明白他們話裏的意思。
她一直是知道母親因為懷她的時候,不幸早産引發了大出血,最後被切除了子宮,但是,她卻從來都沒想過,母親會因為這個,再沒法做一個完整的女人了,哪怕是,在男女婚後最看重的房事上。
血色從她臉上湧上來,又退下去,整個過程,她像是一個高燒症患者,陡然地升溫,又陡然地降下來,餘下的,只有一身疲憊,還有滿身心的疼痛。
後來,父母在她面前表現得越幸福,她就越憐惜,也就越痛恨。
她常常想,如果她不出生就好了。
然後這種恨,在某一天知道母親早産的真相後,全部轉化成了對夏哲言的怨。
只不過,在這個中秋的夜裏,夏孟秋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又見到了那個時候的自己,她聽見她在問:“夏孟秋,你真正應該恨的人,是誰呢?”
她猛地驚醒過來,房間裏燈光大亮,而夏哲言,正站在他的床頭,一臉擔心地看着她:“是不是做什麽噩夢了?”
夏孟秋鎮定了下心神,撫了撫額頭,不由苦笑:居然已是一腦門子的汗!
她搖搖頭,看着夏哲言:“我說夢話了嗎?”
夏哲言還沒說話,他手上的電話卻又響了,夏孟秋頓時明白了,指着手機問:“找我的嗎?”
“是啊,是程東,說有急事,但是你手機關機了。”
夏孟秋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湧起很不好的預感,一般而言,這種時候的電話不是預示着有人跳樓就是告訴你有人自殺,總歸不會是有什麽好的。
但聽聲音,程東還是很平靜的,他在那頭說:“秋秋,我現在在你家小區外面。”
夏孟秋覺得他真是很神經病,這半夜三更的!不由得惡狠狠地罵:“你豬啊,不用睡覺,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
程東對她的怒氣毫不以為然,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等你,是你下來,還是我過去?”
夏孟秋真是很想破口大罵,但夏哲言正在邊上看着她,她只好勉強壓下了火氣,說:“別鬧了,今天已經太晚,明天我就是翹班,也去找你。”
程東說:“你穿衣出門,十五分鐘,夠了吧?十五分鐘你要是沒出來,那我就進去了。”
說完,“啪”,把電話挂了,根本就不待她再多說。
夏孟秋氣得吐血,瞪着他爸爸的手機,問:“為什麽他會有你的號碼?”
夏哲言睜大了眼看着她:“啊?”
他是被自己女兒的火氣給吓着了。
夏孟秋閉了閉眼睛,籲出一大口氣,有些虛弱地說:“沒什麽,可能是我告訴他的吧。”
“不是,是上回他來,問到了,我就告訴他了。”夏哲言解釋,他倒不覺得這是個問題,他覺得有問題的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夏孟秋不耐煩地下床,擺擺手:“神經病的事。”
往往她這樣的時候,就代表她很不想繼續說話了,夏哲言擔憂地看了女兒一眼,見她打開衣櫃拿衣服,又緊張了:“這時候了還出去?”
夏孟秋說:“他要死了,我去看他最後一眼。”
路上的時候,夏孟秋想了很多罵人的話,她想,這一回,她如果不把程東罵得狗血淋頭,那她就不是夏孟秋。
而且,她要和他斷絕關系,她要和他說得明明白白,讓他打消對自己的妄想,就憑他這樣行事,他就早已經在她心裏被打了十七八個鮮紅的叉叉叉了!
可是,當見到程東的時候,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口,一句都說不出來。她驚訝地望着他,只記得問:“你怎麽啦?”
他靠在小區門口的一棵大玉蘭樹下,整個人顯得很是狼狽,衣服皺巴巴的,臉上也給劃了一條長長的血印子,神情抑郁而痛苦。
她試圖開玩笑:“有人挖你家牆角了?”
程東似乎一點也沒聽到她的話,快步迎上前來,在夏孟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抱住了她。
不知道為什麽,夏孟秋忽然想起那次從溫泉山莊回來的路上,梁盛林的那個擁抱,她無比郁悶地想,難道自己的身體,有格外撫慰人的潛質,抱一抱所有的傷痛就能好了?
嘆口氣,她沒有推開他,拍了拍他的背,将聲音放柔了些,問:“到底怎麽了?”
程東緊緊地摟着她,好久都沒有說話,他抱得她那麽緊,似乎全部的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差點就讓夏孟秋懷疑,他是不是就這麽睡着了。
所幸不是,他說話了,聲音既沮喪又苦澀:“我姐病了,嚴重的神經性焦慮綜合症,就是大家所說以神經病。”頓了頓,夏孟秋似乎都能聽到他話裏的哭音,“她馬上就要出來了,為什麽會這樣?”
夏孟秋張了張嘴,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她沒有見過程東的姐姐,但是只要看程東就能知道,出事之前她該是多麽意氣風發又驕傲的一個人,或者因為家庭環境的原因,她也從來就沒吃過什麽苦。
七年的牢獄之災,不但毀了她的青春,她的身體,還有她的意志。
這樣的結果,似乎是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猶豫了會,夏孟秋只好擡手在他頭上輕輕摸了摸。
程東的頭随之輕輕一移,嘴唇忽然就親到了她的頸後,那溫熱的觸感,令她的身體微微一僵。
然而更令她感覺到束手無措的,還有他的問話,他說:“最遲明年,我就要回來了,秋秋,不要再去相親了,到時候,你就嫁給我,好不好?”
梁盛林看着不遠處緊緊摟抱在一處的兩個人,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他發動了車子,心想他還是避遠一些好了,否則再看下去,難保他不會自戳雙目。
可就在準備離開的時候,他聽到前方傳來急遽的汽車轟鳴聲,一回頭,午夜無人的街道上,一輛紅色的跑車,就像是一道離弦的箭一般,帶着轟隆的怒氣直直地朝這邊沖過來。
梁盛林心下一驚,甚至都來不及産生更多的想法,他的身體早已做出了更快的反應,一踩油門,轟上前去,截停它!
因為,如果他沒看錯,由得它逼上來的後果是,站在人行道上毫無防備的夏孟秋和程東,只能淪喪在那瘋狂的車輪底下。
這是他絕對不想看到的結果。
所以,等到夏孟秋和程東聽到不對回過頭來的時候,就只能看到一黑一紅兩道影子在面前閃過。而巨響過後,他們才發現,梁盛林的車子和另一輛紅色的小車,已經以極其慘烈的姿勢,撞到了一起,又彈了開去。
24事故
更早以前,程東曾在一篇文章上看到過一句話:愛她,為她修一道愛情的天梯吧,無論前面是萬丈深淵還是峭壁懸崖;愛她,為她修一道愛情的天梯吧,入口是人間出口是天堂;愛她,為她修一道愛情的天梯吧,送她到別人都到不了的地方。
那時候他就想,他一定要為他心愛的女人建一道天梯,從那裏攀上去,能觸到人間的富貴繁華,也能夠到天堂的幸福安寧。
他心愛的女人就是夏孟秋。
這種想法,支撐着他走過了父母出事以後的漫漫歲月,支撐着他度過一個又一個難熬的夜晚和白天,有時候他想,他就像是故事裏那個給自己妻子修天梯的男人,一磚一瓦,累積下來的不但有血汗,還有愛和堅強、幸福、圓滿等等一切一切美麗的情緒。
他以為他已經修到了彼岸,他和她隔着的,就只是一道門而已。
結果最後他發現,天梯修好了,他卻從最高的地方掉了下來,他掙紮着伸出雙手,能夠到的,只有自己的絕望和心傷。
此時此刻,坐在醫院長長的走道上,程東心裏頭湧起的,就是這樣一種決絕的悲涼。他捂着頭,不去想急救室裏的那兩個人會怎麽樣,甚至于,他也沒有勇氣再擡頭看一眼,就站在離她不遠處的夏孟秋。
不久之前,他還跟她說:“嫁給我吧。”
然後緊跟着,卻有另一個女人,瘋狂地追蹤千裏,帶着三個人同歸于盡的狠絕。
同樣的,夏孟秋也沒有看他,她疲倦地倚在牆邊,望着急救室那盞小燈,一心一意地盼望着醫生出來能告訴她:“沒事,已經搶救過來了”。
她專心致志地盼望着,沒有搭理頹喪的程東,沒和他再說過一句話,她也更沒什麽好奇的要去問他。還需要問什麽呢?那個女人對他的愛和恨都表現得那麽明顯:她已經滿頭是血,渾身是傷了,居然還能夠神奇地等着大家把她從車子裏救出來。她看着走過來的程東和夏孟秋,甚至微笑着面帶遺憾地說:“程東,我們居然不能一起。”
我們居然不能一起。
每次一想起,夏孟秋就不由地感到毛骨悚然,為這句話背後隐藏的刻名銘心的決絕和狠意。
要多麽愛一個人,才能做到這麽一往無前地要求同歸于盡的地步。
夏孟秋總認為,人性該是自私的,只有自己活得好,那麽這個世界才有可能變得更美好。因此她堅信,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自然的,更沒有重要到令自己欲生欲死的男人。
而她身邊的朋友,大多數人也都是這樣表現的,就算有一兩個表現“失常”的人,比如妙妙,那也是自私的表現,甚至基于更現實的考慮:妙妙年紀大了,還能嫁到什麽樣的優質好男人?就算像她同事說的那樣,汪浩那樣的,一抓一大把,可未必都能看得上她。
她回頭,她鬧着要自殺,但都是設好了退路的,在事後看來,更像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鬧劇,也不過是想要讓她自己過得更好一些罷了。
所以麥寶寶給她的震撼是如此強烈,強烈到她完全忘記了就在此不久以前,程東向她求婚,給她帶來的震動。
她真心地盼着麥寶寶能好起來,然後告訴她:她和程東什麽事都沒有,她們清清白白的,或者開過一些不着調的玩笑,但是,她從來就不是她和程東的威脅。
她也盼着梁盛林能好起來,這個無意中卷入這場狗血三角戀情裏的男人,如果因為她而出了什麽意外,那麽,她這輩子,或許都再沒法安睡。
她甚至想着,只要他們兩個沒有死,那麽不管他們受了多麽重的傷,終她一生,她都會全心全意地照顧他們。
想着這些,夏孟秋就覺得,她的人生其實就是一條末路,而她一路狂奔,總以為前方會更好,但其實,結果都是一樣的。
她會無路可走,沒有一條岔路能行。
程東和夏孟秋安靜的傷心并沒有維持太長時間,很快,梁盛林的家人就趕過來了。來的是他的母親,這是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女人,半老徐娘風韻猶存,因為保養得宜,夏孟秋看不出她的具體年齡。
她應該更常的處理一些突發事件,所以進來的時候表情還算鎮定,先是目光犀利地看了一眼夏孟秋,然後才問程東:“怎麽回事情?”
程東簡潔地把事情表述了一遍,夏孟秋木然地聽着,他說的理由,或許是對這幾個人來說,傷害最輕的,但是,對麥寶寶來說,卻非常的不公平。
她拼盡了生死想要挽留的男人,對外能給予她的身體只是,普通朋友。
程東說:她醉酒開車,速度過快,無意中撞上了梁盛林,但她是他的朋友,心情不好才會有這樣的舉動,只要梁盛林沒事,他願意花任何代價來進行彌補。
梁盛林的母親冷哼一聲,問:“那要是有事呢?”
程東無話可說,他現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醫院的搶救上,所以他沮喪地說:“等醫生出來後再說吧。”頓了一頓,斬釘截鐵的,“如果他有事,我就拿我的命去賠他!”
汪明月很想回他一句:“我要你的命幹什麽?我要的是我兒子的命!如果他有事,你和那個同樣躺在裏面的女人,都別想再好過。”
但到底他們家和程家也有十幾二十年的交情了,而且內裏還有不少隐秘的牽扯,故而她忍下了,目光移動,望向夏孟秋,又問:“她又是誰?”
程東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說:“是我的同學。”
汪明月當即冷笑,轉過臉去不說話了。
夏孟秋羞愧地垂下頭去。
她發現自己真的黴運永不到頭,今年一年不曉得犯的是哪個太歲,接連兩次卷入這種生生死死的桃色糾紛中,還總是被迫扮演一個毀人姻緣斷人情路的第三者角色!
而她的人生,就是被這種看似荒唐的一個個鬧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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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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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