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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雕花的鐵欄杆緩緩拉開,一輛龐蒂克駛入門內,停在了白石獅鷹雕像噴泉旁,顧從周下車,駝色布洛克鞋踩于地面,鉑金色蘭花手杖不輕不重點下,顧從周走到車前,囑咐白俄司機今天不用來接他了。
公董局是一排白色西式建築,大片綠色草皮由人打理的一絲不茍,顧從周繞過這片綠皮進入門洞內,與碰到的同事微微颔首,他踩上木制樓梯,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內。
他現在是在督辦辦公室就職,這沒什麽實權,閑事雜事倒是一窩蜂的紮堆到他這邊來。
推門進去,由上頭分派的年輕女秘書朝他笑着,董事會說是照顧他是華人,便為他特意安排了中國人,只是那年輕的小姐是一問三不知的。顧從周那第一天同她相處後,便不怎麽願意搭理她了。
他在辦公室裏審閱文件,整一上午都沒出聲,女秘書端坐在邊,裙邊卡在了膝蓋上,她時不時的往顧從周那邊瞅兩眼。就見這位新上任的顧督辦頭也不擡,一派只知道工作的模樣,她慢慢起身,還未走一步呢,便見顧從周擡起了頭,與之對視時,女秘書打了個哆嗦。
顧從周瞥了一眼,又低下了頭,掃視着手裏的文件,漫不經心道:“把你那鞋穿上,味道太大了。”
女秘書一震,随即低頭看了眼自己故意脫去的細跟高跟鞋,她臉紅耳赤瞪着顧從周,那位顧督辦竟還裝模作樣捂住了鼻,女秘書險些被氣暈過去,踩上高跟踢踢踏踏便往外跑。
等屋子裏清淨了,顧從周往那皮面的椅子上一靠,松開了領帶丢在一邊,雪白的襯衫領口散開,他松了口氣。
房間裏刺鼻的香水味總算是消淡了些,顧從周捏着鼻梁,便又看起了文書。
工作是做不完的,顧從周察覺到餓時已經是下午了,他打算先去食堂吃點再來看這些玩意兒,卻沒想到剛要起身,那安置了許久的撥盤電話想了。
拿起話筒抵在耳邊,顧從周先是聽到一陣雜亂喧鬧,而後是幾聲叫喊辱罵,一片兵荒馬亂之後,鬧騰騰的背景音驟然消失,顧公館的管家低着聲音焦急道:“先生,那位謝公子他從樓上跑下來了,奔到那門口嚷嚷着要抽大煙,被傭人給攔住了後他便破口大罵,最厲害念着一個名字……”管家思索着頓了頓,“像是什麽謝元寶?”
“啪”一聲,顧從周空着的那只手拍在了擠滿文件的桌上,他皺起了眉,把發麻發疼了的掌心緩緩合攏。
管家又說了幾句,大多都是數落謝稚柳的話,顧從周聽完了,手底下的文件已被他揉成了一團紙,又聽管家問:“先生這可怎麽辦?那謝公子說要咬舌自盡了都。”
顧從周笑了一聲,“還要咬舌?你去拿繩子把他綁在床欄上,再去把他的嘴給我塞住,我倒是要看看他還有何能耐。”
這般叮囑着,卻又在最後補了一句,“手腳輕些,別真的弄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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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稚柳覺得難受,滿身的癢癢就跟螞蟻爬似的,那大煙戒起來就是要把人脫層皮,他吸了那麽多年又何嘗沒動過不抽的念頭,只是每每戒斷便覺得疼痛難忍,好似骨頭被人鑿碎了一般,讓他堅持不下去。
此刻他被那顧從周贖了出來,本以為又是逍遙快活的日子,可這人竟是不顧他的意願就要這樣硬生生的讓他斷了煙。謝稚柳疼的渾身顫抖,一邊哭一邊哆嗦着。
等顧從周匆匆趕來,便見那謝三被綁在了床邊,兩只手圈在床欄上,腳踝上也打了個死結,嘴裏塞了一團布,滿是淚痕的臉上顯出異樣的紅。
顧從周拽着他的衣領拉起來,目光落在謝稚柳細白的腳踝手腕上被勒出的紅痕,此時此刻謝稚柳已然是不清醒的了,強制截斷了大煙吸食,這冷火雞法在謝三身上所産生的戒斷反應實在是太大了。
只是這方法見效快,熬上一周大約就是能成了,顧從周抿着嘴,把那塞在謝三嘴裏的布條給拿了去,又把繩索解開。他的手指輕輕碰了碰謝三的腳踝,到底是嬌貴的少爺,那被綁了一下,皮膚就紅了大片。
他的手剛剛松開,卻沒想到那只雪白的腳背竟立刻朝前踢去,顧從周沒有防備,胸口硬是挨了一腳,他悶哼一聲,一把攥住了謝稚柳的腳踝。
謝稚柳太瘦了,皮包着骨,顧從周捏着那寸骨頭,只覺得自己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揉碎了似的。
謝稚柳的手還被綁着,他的腳又被顧從周攥着,哪裏都逃不開,腦袋混成身上還酸痛。這就算是他最落魄的時候也不見得有這般痛苦,他看着顧從周,癟着嘴也沒多忍耐,下一秒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嚎,“你欺負我。”
那草包少爺是不知道什麽人間疾苦的,連這麽點痛就受不住了。
顧從周冷着臉,聽他那哭聲,又聽他喊着幾聲“謝元寶”,他微微挑眉,指尖挑起謝稚柳的下巴,他低聲道:“這名字你給我叫幾次,我就讓你哭幾回。”
謝稚柳哭得發紅發澀的眼陡然睜大,水汪汪一圈還泛着紅好不可憐啊,他抽噎驚吓地看着顧從周,心裏頭憋了好多話,最後只成了一句委屈巴巴的,“你是我哥。”
“你這聲哥,說的倒是輕松。”
顧從周冷哼了一聲,謝三見風使舵撒嬌的本事比一般人都要來的厲害,他又喊了一聲哥,末了又加一句,“我真的難受,疼得厲害,你讓我戒鴉片,我會戒的,能不能給我些別的藥?嗎啡也可的,我聽人說這就是用來專門戒大煙的。”
“嗎啡?”顧從周擡起下颚低看着他,他說:“那玩意兒就是專門騙你們這種蠢貨的,它可比鴉片更厲害。”
謝稚柳欲哭無淚,“那怎麽辦?”
他見謝稚柳那蠢蠢呆呆的樣子,嘆了口氣,替他松了手上的繩子,不經意的揉搓幾下腕間,把謝稚柳給撈了起來,謝稚柳似心如死灰了,軟趴趴虛弱的蜷在他懷裏。
他聽顧從周的聲音在發頂盤旋,那人說:“若真的想要不那麽難受,也是有辦法的,你先去洗個澡,吃過飯後我帶你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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