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周唯仁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從賣春小姐的胸脯上起身,他從床上下來,赤腳踩在地毯上,彎腰去找地上的褲子。
小姐也醒了,坐起來後瞧着他的後背,把床頭挂着的一件綢衫丢給他,“周公子今晚還來嗎?”
周唯仁側頭招了招手,小姐依偎過去,就聽周唯仁說:“可來不了了,我今晚得去那顧公館參加個聚會。”
像是這樣的聚會其實根本沒什麽由頭,只是為了結交一些新貴或者拓寬社交圈子,周唯仁有意去結交顧從周,便托人要了這次法租界聚會的請柬。
當夜顧公館門前一輛輛汽車依次停着,周唯仁穿了一身銀灰色西裝,頭發抹了油,看着人模狗樣的。他下午時是吸夠了鴉片,此刻看着精氣十足,從車上下來進了顧公館。
作為法租界第一位華人董事,來到這邊都快大半年了,除了吃過王彪兩頓飯,其餘的動作竟是沒的。
那王老板心大,自己都沒覺察出什麽,還是別人來找到了他,讓他幫忙着引薦引薦顧督辦,他才發覺了這事,一時間竟有種榮光加身似的,下一回見到顧督辦時,倒是有些嬌羞起來。
今晚的聚會,來的都是些想和法租界搭上關系的,可惜那顧從周只是說了幾句話便不見人影了,留在廳裏的人便把目光都聚焦在了王彪身上。
知道這人和顧督辦吃過兩頓飯,便都紛紛來找他詢問,王彪還是第一次被這麽多人争搶着,滋味不好受,額上冒着虛汗,臉都快笑僵了,好不容易從人群裏擠了出來走到角落裏,稍微歇了一口氣。
沒多久,身邊不知何時站了個人,王彪瞧了一眼,他的胳膊便被旁人碰了碰,邊上的人晃了一下酒杯朝他敬來,笑着說:“您就是王彪王老板吧,久聞不如一見。”
王彪一愣,捏着酒杯碰了一下,對方又說:“我是周定海的兒子周唯仁,父親叫我來和顧督辦說幾句話,只不過我在廳裏找了一圈都沒看到他,您可知顧督辦這會兒在哪裏嗎?”
王彪一陣無言,心裏頭是翻了個大白眼,随口說道:“顧督辦應該在那謝三少爺處。”
周唯仁一愣,“謝三?”他慢慢皺起眉,說道:“可是謝稚柳?”
“就是他,顧督辦可喜歡這謝三了,抱在手裏怕跌掉的那種。”王彪說着擺擺手,“不出意外他倆準在一起。”
那周唯仁得了這個答案臉色卻不好了,他是聽人說起過的,顧從周在家裏養了個兔子,可怎麽會想到那兔子就是謝三?
當日他可是狠狠奚落了謝三一回,周唯仁一想到這事,便後背一涼。他心裏頭發虛,看了一眼四周,也不想着要不要去和顧從周說上幾句話了,他拔腿就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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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請來的管弦樂團換了一首歌,激情高昂的合奏驟然響起,周唯仁打了個激靈。
就跟逃似的跑了一段路,周唯仁走到了顧公館裏頭,入夜後四周的景色昏暗模糊,來時的路已經記不清了,他像只無頭蒼蠅沒有根據的走着。突然就看到眼前亮起了一片光,周唯仁便循着光源快步過去,距離近了些,他才發現那竟是個玻璃做的花房。
裏頭有光應該就是有人的,周唯仁推門,腳踩着幾株幼嫩的花苗上,他低喊了一聲沒人回應,又往前了幾步,便聽到一聲呵止,周唯仁身體一震,聽到身後有人過來,是個熟悉的聲音,“你是誰?快些讓開,沒看見踩到我的花了嗎?”
周唯仁扭過身去,目光細細打量,謝稚柳臉上沾了灰,一身花農打扮,對方見到是他,也是一愣,接着便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周唯仁瞧着他心裏一下子就有了估算,那些驚懼害怕一消而散,身體一下子松弛了下來,他諷笑道:“是謝公子啊,怎麽就不見了,我先前還聽人說你是到了顧從周這裏享福的,怎麽就成了個花農了?”
謝稚柳捏緊了手裏的鏟子,他是不想和這人争辯什麽,“不關你的事,你快給我讓開,這裏是我的地方。”
“我就不讓怎麽了?”周唯仁面上露出惡意的笑,他低頭附在謝三的耳邊,輕聲說:“我可還想在看你光着身體爬一回呢?”
這話一出,臉上便着了一鏟子,周唯仁一聲嚎叫,捂着發痛的鼻子不敢置信看着謝稚柳,“你竟敢打我?”
謝稚柳撿起掉在地上的鐵鏟,他指着周唯仁,“我怎麽就不敢了?打的就是你這孫子。”
只聽花盆瓷器破碎之聲,伴随着周唯仁謝稚柳旗鼓相當的怒罵聲,兩個纨绔子都不是什麽好身手,打起架來沒有章法,扭打着滾在地上,壓折了好些花花草草,把謝三心疼死了,抓着周唯仁的頭發使勁扯着。
花房內弄得震天動地,聞聲而來的下人們都驚了,快速把兩人給分開,謝稚柳被拖着手,掙紮着還作勢要過去。那周唯仁比他有心計,一見人來了便立刻捂住了臉,哀聲道:“謝公子你這是做什麽?我不過是來看花的,弄壞了你一株花苗你就動手打我。”
謝稚柳大概是第一回 見到這般兩面三刀的小人,一口氣憋在心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話都不利索了,“你這個……你這個……小人。”
他憋屈的要死,就在這時手臂上的鉗制慢慢消了,謝稚柳只覺得肩膀被人輕輕揉按了兩下,他擡起頭撞見了顧從周一雙冷冷淡淡的眸子。
謝稚柳癟着嘴,淚花在眼眶裏打轉,顧從周捏着他的下巴,明知故問,“和人打架了?怎麽跟只野貓似的,還被人弄花了臉。”
他像是在外頭受了欺負回了家找到了依靠的人,他伸出手,握住顧從周的大拇指,聲音發緊發澀,他說:“你不要聽那個小人的話。”
這時,周唯仁捂着臉上前,他看向顧從周,手指着那謝三道:“顧督辦你養的這兔子可真烈啊,逮着人就抓撓,我看還不如把他那雙爪子給砍了,省得日後弄傷了您。”
謝稚柳打了個哆嗦,顧從周側頭看向周唯仁,他說:“周公子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到我那邊去,我們泡壺茶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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