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話本

一連數日過去,狐王依舊下落不明。

江言齊謀反一事已經漸漸處理得差不多了,宮中諸項事宜一點一點恢複到事發之前的模樣。唯一的不同就是,宮中的守衛之中混入了不少狼妖。

皇帝不敢就這麽掉以輕心,度越和木遠也不信狐王會就這麽突然放棄。

這日,關于妖典,木遠有些事情沒搞明白,想要去問一問大皇子。

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一個黑衣人一直鬼鬼祟祟地徘徊在他和度越所居住宮室的門外。

确定他離開之後,那人懷中抱着一個黑色的布包,直接從牆頭一躍而入,進入了院中,貼着牆根蹑手蹑腳地來到了房門口。

房間裏只有度越一人,他才剛剛起床,對院中所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那人見整間屋子都門窗緊閉,便悄然挪動到了窗邊,伸手試探着推了推。果然,窗戶雖然關着,但沒有上鎖,很輕易便被推開了。他于是加大力度,打算從窗戶跳進去。

木窗被推動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度越雖然現在狀态不佳,但也還沒有不佳到這麽大動靜都聽不到的地步,立刻便拿了匕首悄然朝着窗戶的方向而來。

然而,他在看清來人的瞬間卻微微一愣:“韓穆?”

只見方才鬼鬼祟祟推開想要跳窗而入的人正是韓穆,此刻跳了一半,整個人卡在窗戶上,懷裏還抱着一個包裹,看起來分外詭異。

度越不由皺了皺眉:“你這是做什麽?”

“王上,不是您叫我來的嗎?”韓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自己從窗戶上扯了下來,拍拍身上的灰,這才站直了身子。

度越:“……你為什麽不走門?”

韓穆聞言,把包裹朝懷裏一摟,賊眉鼠眼地朝着四下打量半晌,才小聲道:“不是您說這件事情不能讓木遠知道的嗎?”

“……你不是看着他走了才進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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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穆撓了撓頭:“這不是您把這事兒說得比較重要嘛,我就想着小心一點!”

他說着,将手裏的布包交給了度越:“王上,您看看,是不是您要的東西?”

度越收了匕首,沒有再去管韓穆與衆不同的進門方式,将布包放在桌上打開,露出了裏面的東西——十幾本花花綠綠的人族話本。

韓穆辦事的能力還是不錯的,這些話本包羅萬象,什麽《癡男怨女月下歡》、《風.流王爺俏農女》、《村夫妖界獵.豔記》,應有盡有,其中主人公身份上至天界神仙,下至鄉野農戶,簡直無所不包。

他随意從裏面抽了幾本翻閱起來,韓穆也坐在了他對面,學着度越的樣子胡亂翻看。

“王上,您要這些東西幹什麽?為什麽不能讓木遠知道?唉,您怎麽會突然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他大字不識幾個,實在看不懂這玩意,只覺得像一群螞蟻在眼前爬,看得他眼暈,便幹脆撂下了。

話本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去花樓聽曲兒!那多直接!

度越沒有回答,眉頭卻緊緊皺在一起,表情看起來異常嚴肅:“你找的不對。”

韓穆正一臉茫然,便聽度越接着補充道:“找的不全。”

“已經很全了!”韓穆替自己辯解道:“這些日子我為了搜集到種類最齊全的人族話本,專程去了好幾次花樓,問了好多姑娘們!她們說我找的這些已經包含了人族情情愛愛話本的所有種類!王上,您到底要找什麽樣的話本?”

度越躊躇片刻,終于還是開口道:“你找的都是男子與女子之間相戀的話本。”

“不然呢?”韓穆一臉茫然,“不是男子和女子相戀,難不成還能有……”

他話說道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似的瞪大了眼睛,終于想起了一個人:“王……王……王上,您想看男人和男人相戀的話本啊?”

在得到了度越肯定的回答後,韓穆的表情如遭雷劈。

之前不知道木遠是男人的時候,他一直把木遠看作他們狼族未來的妖後,可知道此事之後便再沒有了這樣的念頭,盡管這麽長時間度越和木遠之間的關系似乎一直都很好,一點沒有受到木遠性別的影響。

他一直覺得,木遠是趙姨的兒子,度越又找了木遠這麽長時間,好不容易找到了,肯定要砍在趙姨的情面上對木遠多照顧幾分,也就一直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雖然很多時候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的确好得有些過了頭。

但是如今度越突然讓他去找這樣的話本,讓韓穆突然想到了一種不太可能的可能。

“王上,您該不會是和木遠他……”

度越表情很淡定:“我和他已經行過周公之禮,雖然他是一個男人,但我還是會娶她做我的妖後。”

“!”

雖然但是,這樣的事情韓穆也不是沒有聽過。

沉默片刻之後,韓穆終于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小心翼翼地問道:“王上,您找這樣的話本,是想學習學習嗎?”

度越點了點頭,覺得這沒什麽需要避諱的:“是,但他不讓我看。”

韓穆默默吞了吞口水,覺得自己對木遠印象還不錯,于是決定幫他說句話:“那個……他是一個人族,王上您是妖族,人族本身就嬌氣的很,您就算是不用專門去學他應該也不好受吧?”

度越仔細回憶了一下這些天木遠日漸容光煥發的樣子:“他看起來還不錯,應當無礙。”

雖然每天都在裝嬌弱說自己快承受不住了。

韓穆想了想木遠那個瘦弱的小身板,在心中默默幫木遠點了根蠟。

度越粗略地翻完了眼前的話本,見沒有他想要的,便沒有細看,一股腦全都重新包了起來:“這些你拿走吧,重新去找,找到了再拿來給我。記得避着木遠,別讓他看到了。”

就是再擔心木遠,度越也才是正牌上司,韓穆于是應下了度越的命令,正要伸手去接,便聽到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是木遠回來了!

兩人都沒料到木遠會回來得這麽快,向來自持冷靜的狼王臉上竟第一次出現了些許慌亂的神情,忙将那布包一股腦塞給了韓穆,而後負手站起身來,一臉的清正廉明。

韓穆茫然地抱着這麽大一個布包,還沒想好要把這贓物往哪裏藏,木遠便推門走了進來。

一進門,木遠看到韓穆,正想要問這麽早韓穆在這裏做什麽,就看到了旁邊像被老師處罰的學生似的站得筆直的度越——這姿勢,簡直把我幹了不該幹的事幾個字寫在了臉上。

他的眼神從兩人身上掃過,最終落在了韓穆手中的那個布包之上。

“這什麽東西?”

韓穆慌忙看向度越,卻見度越一臉冷淡,沒有要搭理他幫他解圍的意思,胡亂答道:“垃圾!王上叫我扔了的!”

“是麽?”木遠挑了挑眉,朝前走了幾步:“我看裏頭包着的好像是書啊?”

“哈哈哈怎麽會呢,你可真會開玩笑!”韓穆尴尬笑道:“我連字都不認識,怎麽可能抱着書?那個……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幫王上丢垃圾了!”

他說完,抱起包裹便要開溜。

木遠心下好奇,佯裝給他讓路,卻在韓穆經過自己身邊時狀作不經意地撞了他一下。

韓穆沒有防備,被撞得一個趔趄,一包裹的書就這麽全都灑了出來,花花綠綠的話本鋪了一地。

木遠掃過那些五花八門的書封,擡眼去看度越。

度越到了這個時候還很冷靜:“韓穆,你什麽時候習的字,居然開始喜歡看書了。這是個好習慣,繼續保持。”

韓穆反應很快,一邊收拾滿地的五顏六色小話本,一邊和度越對答如流:“王上說的是,我也覺得我需要多看看書多長點見實!”

木遠終于有些看不下去了——這二位當他是傻子糊弄嗎?

“你想看書長見識倒是也得看點正常的書!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度越依舊冷靜:“這些就是正常的書。不是你說讓我多看些人界話本,多了解一些人族風俗的嗎?這些就是普普通通的人族話本。”

“正常?”木遠随手從韓穆懷裏抽了一本出來,看向了封面上那一排醒目的大字——《逍.遙神一夜戰七姝》。

他把書舉到了度越面前:“普普通通?”

度越露出了沒看懂的表情:“這應該講的是一個英雄挑戰七位女俠的故事,或許還有可能涉及一些人族兵法。有什麽問題嗎?”

木遠:“……”

他又把書怼到了韓穆的臉跟前,而韓穆則露出了不識字的表情:“對,這講的是一個戰鬥故事!沒毛病!”

木遠:“…………”

他和這兩個人簡直沒法交流!

不過看樣子這兩人應該是被他抓了現行,還沒來得及開始交易,所以度越應該也還沒有看裏面的內容。

木遠把這本戰鬥小故事塞到了韓穆的懷中:“趕緊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扔了去!下回再找這些東西來給度越看,就罰你回狼族去刷恭桶!”

還沒有成為妖後的木遠居然在此刻擁有了和妖後一樣的威懾力,韓穆忙不疊抱着一包裹小話本溜之大吉。

韓穆做這樣的事情肯定不是心血來潮,八成是度越要求的。木遠原本正想訓斥度越幾句,一扭頭卻對上了度越頗含怨念的眼神:“我都已經和你行過了周公之禮,你為何還是不讓我看?為何你就可以看?”

木遠:“……”

因為一夜戰七姝實在是太猛了一些,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

他怕度越被這些奇奇怪怪的小話本帶歪,一時半會又和他解釋不清楚,只能語重心長地拉過了度越:“不是不給你看,但是你剛開始看,不能從這種太過……勇猛的開始。你要實在想看,還是我去給你找吧。”

度越卻很是狐疑:“當真?”

木遠無奈地點了點頭:“當真!”

度越這才滿意,卻又突然問道:“你是不是又要研究一天妖典?”

木遠微微一愣。

狐王現在下落不明,皇帝大約也是因為清楚狐王不可能輕易放過了他,所以才留了度越他們再宮中長住,算是給自己多一重保障。

木遠近日因此事略有些心煩,擔心到了那一刻自己派不上用場,這些日子除了每日晚上和度越厮混之外一直在鑽研妖典,這個蜜月期度的确實有些不像樣子。

被度越這麽一提,木遠這才恍然有了一種自己是個提起褲子就不認人的渣男的自覺,頓時心頭騰升起了一股悔意。

“今天不看妖典了。”他笑道。

反正有些本事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他于是幹脆寬了心,拉過度越,在他耳畔親昵地吻了一下:“今天專門看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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