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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合上的關門聲擊在餘琛震顫的心房,在那一瞬間他什麽都無法思考,唯一盤桓着的念頭就是陸懷亭想要離開他。
怔愣着,直到聽到電梯關門聲他才猛地回過神來,朝門外沖去,電梯屏的顯示數字到了五,他掃了一眼便順着樓梯往下跑,呼吸間都是泛着腥氣的甜味。
陸懷亭拉着行李箱的聲音在深夜十分清晰,他剛剛走出了電梯,正朝着小區大門走,身後跟着明顯的追逐腳步聲,他毫不在意,也不關心。
他并不怨恨餘琛一次又一次的丢棄他,這是他自以為是去愛他人應得的報應。
餘琛跟着他走,在他将要走出小區時突然跑到了他的面前,餘琛下樓梯跑太急,拖鞋都掉了一只,現在光着一只腳,就這麽紅着眼睛擋在陸懷亭面前,啞聲道:“和我回家。”
陸懷亭看他那光着踩在地上的一只腳皺了下眉頭,從行李箱裏拿出自己的拖鞋放在餘琛腳邊,輕聲道:先穿這雙應付一下吧,着涼了會生病。”
餘琛鼻子發酸,穿好陸懷亭給他的拖鞋,抽着氣重複道:“和我回家。”
陸懷亭就這麽一直盯着他瞧,覺得他這樣乖乖聽話的模樣很可愛,忍不住笑了一下,問道:“是因為我拿走了不屬于我的東西你才追下來的嗎?”他的左手原是蜷縮着手指虛虛握成一個拳,此時卻垂着手放在行李箱柄上,一枚熠熠生輝的戒指墜入餘琛眼簾,在夜色中反射着銀光。
“什麽?”餘琛不解,他伸手要去牽陸懷亭的手,帶了點哄人的語氣道:“我追下來只是因為我不想你走。”
陸懷亭輕巧地擡手避開了,他将左手的那枚戒指摘下來,想到餘琛幫他戴上去時那種幸福的觸感,現在只剩下了麻木的痛感。
他還想着偷偷帶走呢,他這麽喜歡餘琛,以後又不會再見了,留個念想。
“還給你,現在真的沒有拿你的東西了。”他将戒指放在餘琛的手裏,很快就抽回手,拉着行李箱與餘琛擦肩而過,禮貌道:“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餘琛錯愕地低頭看向手心裏那枚還殘留着餘溫的戒指,不禁咬緊的牙關滲出絲絲血跡。
“陸懷亭。”他站在原地,擡高了聲音喊道。
陸懷亭卻沒有停下了,亦沒有回頭。
餘琛深吸一口氣,放軟語氣道:“……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去好不好?這麽晚了很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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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亭在小區門口打了的士,一眼也沒回頭,上了車直接讓司機去郊外的房子。
餘琛跟着到了小區門口,看着他上了的士,忍不住跟了兩步,直到看不見車影。
他難以遏制地感到胸口發疼,呼吸刮過喉間,滾燙得融入血肉,痛得他手腳發軟。
他第一次看見陸懷亭離去的背影,這樣果斷,而又輕松。
他曾經也是這樣對待陸懷亭的嗎?一次又一次的抛下他,讓他從學會等待,變得學會麻木。
這就是他要的完美愛人嗎?
餘琛低頭看着自己的拖鞋,毛茸茸的,還帶着可愛的小熊頭,陸懷亭總是喜好這些可愛的毛茸茸,那只被他撿來的小貓玩偶也被他用毛茸茸的小衣服包裹着。
餘琛愣了愣,起身往家跑去,他好像沒有看見陸懷亭帶走那只小貓。
到家的第一時間就将家裏的燈全部打開,行李箱放在一旁,然後将地拖了一遍,擦幹淨桌椅,小貓的東西也被他重新擦洗一遍放在了角落裏用幹淨的白布蓋好,忙活到快天亮,陸懷亭去浴室洗澡,順便将衣服也洗了。
興許是因為回到了家,他的心情變得很輕松,渾身都懶洋洋,拉上窗簾,上床将被子一拉,幾乎是立刻就睡了過去。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舒服地入睡過了。
很長一段時間充斥在夢中的惡意仿佛被排空,他的夢中只剩下一片空白,沒有痛苦和惶恐,也沒有餘琛。
餘琛第二天按時去了公司。
陸懷亭的小貓被落在了被子裏,大約是走得急,又或許是……他不要了。餘琛将小貓摟在懷裏,就這麽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夜。
齊韻一來就和他彙報公司最近涉及的游樂場項目,他拿着項目書,看了好幾遍第一行,沒看懂意思,擡頭掃了眼齊韻,對方突兀地停下聲音,與他對視。
餘琛問道:“誰提出的項目?”
齊韻愕然半秒,很快便道:“是……餘理少爺。”
項目書的最下角明晃晃的主策劃人餘理晃進餘琛眼裏,他忍不住擡手揉了揉眉間,微微紅腫的雙眼擡起時滿是血絲,“老頭子又要玩我?”
齊韻低下頭,沒回答,這種敏感問題不是他這種特別助理能夠回答的,董事長的貼身保镖秦助理都不敢置喙的東西,他有什麽膽子去招惹。
“有完沒完。”餘琛低罵一句,将項目書扔進了垃圾桶,正要拿水杯泡咖啡,一不小心擡手将旁邊的花瓶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清脆聲響砸進耳中,餘琛一愣,下意識咬了咬牙,在齊韻連忙要出門喊保潔上來收拾的時候,艱難道:“……不用了,你出去吧。”
齊韻出去後,餘琛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将手機拿出來給簡津京打了電話過去。
電話接通那一瞬間有些吵鬧,過了十幾秒才安靜下來,簡津京的聲音透着高興道:“喂?餘琛,有什麽事啊?”
餘琛低聲道:“亭亭走了。”
“啊?”簡津京茫然的聲音帶了點無措,“……你不會是,許承公司那事兒找他麻煩了吧?”
餘琛沉默數秒,語氣帶了點激動情緒道:“你說他為什麽就是不願意和我說實話呢?告訴我他被人欺負了很難嗎?我們在一起這麽久,我們是愛人,愛人之間有什麽不可以說嗎?”
花瓶的碎片被窗外投進的陽光照耀,陸懷亭曾經每天都在給它擦洗,擺上漂亮的鮮花。
簡津京沉默了一時,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措辭,餘琛現在的情緒聽起來很不好,重重的喘息間是厚重的滞澀感。
“我覺得亭亭還是沒有安全感,也不太相信你的愛。”簡津京斟酌着說道:“他不止一次跟我提到過‘沒有人會愛他’,這個觀點幾乎貫穿了他的整個思維,我好幾次想要對這觀點進行反駁,都被他逃避了,我不知道是誰對他說出這種話或者教他這種觀點,或許是因為年少的事,你如果也聽到他說這種話,你可以稍微糾正他的思想,我感覺他已經不夠信任我了,所以我昨天聯系了我師兄,正打算讓我師兄給他看看呢。”
餘琛咽了咽,喉嚨發緊,他的眼尾幾乎要洇出霧氣,泛着水光,開口的聲音變得喑啞低沉,輕輕道:“是我,是我對他說的。”
“……”簡津京頓了頓,豎起眉頭,“也是,倒不奇怪,你就是這種人。”
餘琛輕咳一聲,低低道:“……他也确實跟我說過沒有人會愛他,我和他解釋這是氣話,但是他好像聽不懂我在說什麽。”
簡津京默了默,有些抓狂道:“大哥,你知道他有心理疾病嗎?你知道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嗎?還氣話?你家氣話是為了把人氣死吧?”
“對不起。”餘琛抿了抿唇,困難地出聲道:“我過去對他很不好,也确實沒有考慮周全……他昨天晚上因為我的逼問離開了我,他說我這裏并不是他的家,我也并不愛他,可是我是愛他的,你也知道的對吧?我是愛他的。”
“……”簡津京安靜了片刻,突然開口道:“餘琛,我有時候覺得你挺不把陸懷亭當人看的,念書的時候你能因為去接受更好的教育一走了之,你甚至都沒有跟他說一句你要走,人家白白等你十幾年,等你回來了,勾勾手又把人揣身邊了,心情好給個笑臉心情不好讓人為你揪着心,到頭來因為你偉大的人生目标,說結婚就結婚,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想過陸懷亭是個人,不是你養的狗啊?”
“我……”餘琛試圖解釋,卻找不到話辯駁。
簡津京“哎”了一聲,接話道:“別解釋了,這些事情都是事實,再說說陳洋的事,這瘋狗因為你對陸懷亭做了多少事你有數過嗎?對你有好處你倆就是朋友,等你利用完別人了把人一腳踹開,美其名曰為陸懷亭報了仇,你真的是為陸懷亭嗎?你是為了減少麻煩吧?你要為了陸懷亭早該在剛回國陳洋欺負亭亭那會兒就動手了。”
“還有你前妻,你這麽精明一人真看不出來你前妻對陸懷亭做過什麽啊?是你默認的吧?為了讓亭亭死心。”簡津京冷笑一聲,“不過聯合陳洋欺負亭亭的事我相信你幹不出來,雖然你不像個人,做人基本素養還是有的。”
“亭亭離開你也好,老實說我真看不出來你對他有多喜歡,糾纏這麽久了就是條狗也有感情了,你對他的感情差不多就是你對條自家養的狗的感情吧?還能有更多嗎?我覺得你這種人應該不會有。”簡津京嘆了口氣,“你這種人才是不會有人愛的吧,真是奇怪,怎麽有人敢愛你啊?”
餘琛蹲下身撿碎玻璃,耳邊是簡津京刺人的話語,他承認他确實做了很多讓陸懷亭痛苦的事情,也做了很多無法挽回的事情,可他一直都是喜歡陸懷亭的,過去他和陸懷亭戀愛到分開他都是真心喜歡着對方的,哪怕分開也會偶爾想起,他只是追逐了一個目标太久,他不願意因為所謂的愛情放棄。
是啊,怎麽會有人敢愛他這種人啊。餘琛撐着地,微微彎下腰,心口愈演愈烈的痛楚幾乎要将他生吞活剝,碾碎在這破裂的花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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