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任她豪奢

賠一匹駿馬?

衆人尋聲看向袁醍醐,好奇怎麽個說法。

袁醍醐清清嗓門,緩步走到老白頭跟前,開始掰手指,“牧監替我定下一匹黑鬃赤紅駒,庫爾麥還要賠我一匹。”

一下子占了良駒的兩個名額,良駒本就炙手可熱,來的客人可是都盯着的。

盧祁斜瞄崔湃一眼,身旁的兄弟還如往常一般淡定自若,袁氏女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剎那間可就要橫刀奪愛了哎。

崔湃對袁醍醐的算計不置可否,且等着看她還有什麽說辭。

袁醍醐回瞪崔湃一小眼,眉尾飛揚,她又走近了些,在老白頭身側輕聲說道:“老白頭你也是從事互市牙儈多年,這些人情往來不會不懂得,日後在長安城內有了牧監和庫爾麥的照拂,生意經營想必也更容易些。”

袁醍醐說得振振有辭,老白頭摸汗,只覺得眼前貴女口才了得,用人情來讓他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老白頭偷偷看向庫爾麥,庫爾麥此刻騎虎難下,自己答應了賠罪,又豈能食言,只好默認了袁醍醐的條件。

庫爾麥的默認看在老白頭眼中,就等同于他們這一方的郎君對這一批馬駒并沒有如此執着。

老白頭的沒有拒絕等于同意,也許勉強,不過目的達成才最重要。

袁醍醐歡快地朝牧場邊看了看,打鐵趁熱,立刻點名說:“庫爾麥就賠我那一匹吧!”

那匹高傲的黃棕金箔駒,正是崔湃親手套住的駿馬。

崔湃和盧祁今日算是借着庫爾麥的情面來找老白頭挑選良駒,此刻,庫爾麥自認賠罪,他的情面反倒給袁醍醐做了下定良駒的籌碼。

本就是托的庫爾麥的情,盧祁也不好反駁。

輪到崔湃挑眉,小女子算得真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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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棕金箔駒本是崔湃想要的。

奪人所愛奪到崔九郎面前,盧祁打生下來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他不相信崔湃要忍下這口氣。

縱觀以往,凡是想占崔湃便宜的人,哪一個不被就地反撲?

盧祁等着崔九郎的拒絕。

“就這樣了,付錢吧。”

袁醍醐拍拍老白頭的肩頭,示意袁家的随從趕緊上前結賬,不再留給崔湃和盧祁那一方再來争搶的餘地。

頭馬之中盧祁獲得一匹,袁醍醐獨得兩匹。

老白頭已然顧不得許多,這也是幾方讨好的最佳方案,不至于哪一方空手而歸,生了怨氣。

盧祁不敢置信的扯了一下崔湃的大氅,發愣呢?兄弟?

崔湃輕巧拍開盧祁的手掌,淺淺笑了一下,似乎本就沒打算跟袁醍醐争搶什麽。

難道自家兄弟最近是研讀佛經參悟了什麽人生大道?

盧祁無語,看着袁醍醐和高文珺那一方歡天喜地的跟老白頭交易。

實在是妙啊,袁醍醐後來者居上,生生反轉了局面,高文珺又在心底為她瘋狂鼓掌。

待雙方付了錢,老白頭吩咐小馬倌将貴客買下的三匹頭馬梳洗打理好後,再送至各家府邸。

頭馬身價非凡,今天也算是成了幾筆大買賣,老白頭雖然不知道這些客人的來頭,卻深感鴻胪寺和太仆寺的兩條線果然引薦的都是頂級貴客。

出手闊綽,眼睛都不眨。

————

買馬的事情辦完,各方就該各自散去了,牧監作禮先行告退,圓滿完成任務。

渭河開闊的河谷上空,飄起冰晶狀的小雪花。

一粒兩粒,積攢在牧場才見嫩綠的草苗丫頭,寒風刮過,夾雜着碎雪撲進帳篷大敞的中央。

兩家的随從侍候袁醍醐和高文珺整理大氅、戴好兜帽以禦風雪,又将貴女暖手爐中的木炭重新更換。

駕駱駝的車夫将奚車趕至帳篷大門前,盡量避免讓貴女在雪地裏行走,染了風寒。

袁醍醐還在等待重新加炭的暖手爐。

高文珺畏寒就自行先登上了自家的奚車,等了小一刻,始終不見袁醍醐現身,不經皺眉。

又怎麽了?

————

帳篷內,等待手爐的袁醍醐身側,一丈開外,原本已道告辭準備離去的盧祁一行人被崔湃的突發狀況給拖住了。

袁醍醐攏緊大氅,默默旁觀。

庫爾麥攙扶着忽然站立不穩的崔湃坐在地毯上,崔湃曲起一只腿,無奈說道:“老毛病犯了。”

???

盧祁和庫爾麥,以及不遠處的袁醍醐聞言看向崔湃。

“冬日裏訓練落下的病根,氣溫驟降就容易激發,比如此時此刻,突降風雪,眼看是騎不了馬了。”

崔湃說自己犯了舊疾,面色卻一派淡然,好似談論不是自己。

庫爾麥搞不清楚狀況,還很替崔湃着急。

“……”

盧祁走到崔湃身前蹲下身,征求他的意見,“遣人回府,派車來接?”

這一來一去就是太耽誤時間。

盧祁思考着各類救援方案,很是認真。

崔湃撐着膝蓋,下巴朝外點了點,“門口不是停了輛現成的車輿嗎?”

盧祁擡頭望去,門口的車輿正好是袁氏女的奚車。

一直自诩人脈廣的盧祁犯了難,袁家的貴女他的确不熟啊,想搭人家貴女的奚車讓他怎麽開口去說?

看盧祁面有難色,崔湃卻彎起嘴角,“去借來那輛車輿送我歸城即可。”

他還适時地補了一句,強調,“盧三郎可要救我。”

盧祁撇嘴,睨了一眼坐在地毯上的崔湃。

愛馬被搶,就非要坐人家的車輿回城?

幼稚!荒唐!

我怎麽可能去幫你做這麽唐突佳人的事情。

袁家的随從已經将換好木炭的暖爐拿來,袁醍醐接過來在手裏捂着,隐隐約約聽見崔湃那方在提自己舊疾犯了,騎不了馬,要乘車輿回城。

袁醍醐看向停在帳篷門口自家的奚車。

呵呵,白日做夢。

袁醍醐再次故意清清嗓子,用确保對方也能清楚聽見的聲量說道:“我們走吧。”

袁家家仆随着自家貴女向奚車走去。

駱駝厚實的長毛上已有碎雪,盧祁望着牧場上空,雪花越來越密集,再不走,回城的路途就更難走了。

眼見袁醍醐欲離去,崔湃臉上卻不見半分焦急,也沒有開口的意思,因為根本就不用他親自開口。

崔湃與盧祁并肩而坐,從容問道:“擊鞠執教,你還想不想要?”

盧祁一拍大腿起身。

“你不早點明說!哪怕是要個奚車,你讓我去幫你上門提親,我立馬就去!”

崔湃點頭,“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不給點甜頭,驢子絕不會主動推磨的。

————

高文珺從奚車的卷簾中漫無目的的看着牧場上的雪,只見袁醍醐登上前方的奚車,盧祁急急忙忙一路追了出來。

少女的白玉素手挑開車輿窗邊錦簾,漸露半張妙顏。

盧祁至車輿邊,與袁醍醐一番耳語,周遭之人即便是拉長耳朵也不可聽聞。

唏噓數聲之後,應該是談妥了什麽,雙方皆露出滿意的神情。

稍後,盧祁退開來,鄭重道:“多謝貴女相助。”

輿內醍醐正聲道:“中郎将突感不适,爾等快快扶中郎将入輿避寒!”

“喏!”

崔湃現身,在随從的攙扶下直接登上了袁家的奚車。

高文珺心道,這又是演的哪一出戲?

駱駝車夫揮鞭,驅駛袁家奚車上路,盧祁、庫爾麥一行人等騎馬護送,隊伍後方默默跟着不明所以的高文珺。

————

奚車車輿較犢車寬敞太多,既能卧人又可載物,極為舒适,多用于長途之行。

講究的世家大族于奚車內外挂滿了手工編制的吊穗裝飾,遮陽的展蓬也将毛氈換做有交叉花紋的織布,整車裝飾流露出游牧民族的異域風情。

車輿內鋪滿精致而厚實的羊毛地毯,為乘客提供舒适的坐乘體驗。

袁醍醐背靠大靠枕,打量依着車壁曲腿而坐的崔湃,眼前的男子閉目養神一派惬意,好似此刻坐在自家的奚車裏。

一掃萎靡之姿,沒有半分不自在。

今天崔湃的頭上沒有戴幞頭,簡潔的單髻上是一只扁角烏木發簪,烏黑的發絲襯出輪廓清晰的臉,高鼻薄唇,長眉入鬓。

因闔目小憩,下眼睑上一層睫毛留下的陰影,袁醍醐數着崔湃根根分明的睫毛入了迷。

“看夠了嗎?”

薄唇開口是質感冷硬的男聲,是那種我脾氣不好,看見我最好主動繞行的冷硬。

看一看,你又沒少塊肉?什麽臭脾氣。

袁醍醐抿着嘴,本想嗆聲回去,轉眼又有新發現,崔湃身上的大氅好生眼熟。

黑毛油光發亮,莫不是那件被她濺了泥星的黑狐大氅?

“你穿舊衣?”

是那件嗎?她以為濺滿泥星已經毀了,崔湃怎麽可能不嫌棄。

崔湃合着的眼沒有睜開,只是睫毛輕輕顫動,“舊衣怎麽了,不能穿了?污泥清洗了便可。”

污泥清洗了便可?

那你還讓我賠你一件雪豹皮?

袁醍醐在心底吐槽,又不好擺在臺面上來說,好似顯得自己為一點小錢就特別小氣。

崔湃睜開眼睛,其中劃過一絲狡黠,他決定開口,算是正面回答她的質疑,“我穿不穿舊衣,看我的心情。”

所以?

袁醍醐對上了崔湃的眼睛,這雙格外好看的眼睛裏說的是:

讓不讓你賠雪豹皮,也看我的心情。

!!!

是作精無疑了。

看他這個人精氣神好的很,哪裏有什麽身體不适!

哼,袁醍醐将崔湃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不想搭理他。

大氅下,崔湃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順黑狐長毛,很是舒心。

————

奚車外,遠山銀裝素裹,雪壓枝頭,寒霧缭繞,恰似白紗帷幔,映入眼簾的只是無暇的白,似一個白玉雕刻的世界。

随車伺候的女侍不敢多言,屏氣凝神幹着自己手上的活計。

袁醍醐和坐得離車門更近的崔湃中間隔着小案,小案上滿是茶具用品,長安城大興飲茶之風,女侍就跪在小案邊煮茶。

袁醍醐無事可做,示意女侍停下,她要親自上手煮茶。

将茶餅先烘烤,烤去茶葉中的水汽。

随後将焙烤後的茶餅碾碎,再将碾碎的茶碎末倒入鎏金仙人駕鶴紋茶羅子,茶羅子中間有層網篩,将會細篩碎末,最後煎煮。

煮茶的水汽缭繞,熏在袁醍醐專心致志的俏臉上,縱然梳着簡單的單髻,耳邊的鬓角依舊顯露出少女的精致。

以及鬓角邊小巧的耳墜。

“看夠了嗎?”

袁醍醐以不高不低的聲調,原句奉還。

崔湃倒沒尴尬,轉了目光,盯着小案上一對淺黃三彩釉耳盞,道:“謝潺對你這個妹妹還真是上心。”

名師出品必屬精品。

袁醍醐将茶湯盛入耳盞,拿起來看了看,遞給崔湃,不甚在意,“你說這個?哦,家裏還有一堆,當初只覺得好看罷了。”

崔湃接過耳盞,端詳片刻:“虛懷大師的蓮花耳盞只怕尋遍長安也找不出幾個。”

“郎君好眼力!這些個三彩蓮花耳盞是五郎專為貴女定制。”

女侍多舌,與有榮焉。

崔湃将蓮花耳盞于手中轉了轉。

虛懷大師一個手作耳盞的價格,足夠一家百姓半年的粟米錢。

價值連城之物于袁氏女而言只是好看兩字,說好聽些是不食人間煙火,說直白點就是不知人間饑餓。

袁家女郎,不太好養。

崔湃心中忽的冒出個沒來由的念頭。

任她豪奢,他也養得起。

注釋:

1、鎏金仙人駕鶴紋茶羅子——法門寺地宮出土文物。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一個南方人雖然去過西安很多次,還在好奇地百度了一下西安三月會不會下雪。

居然真會下雪,開心幫袁醍醐反擊崔湃的絕殺安排上。

下雪好,下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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