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槃多婆叉

重雲如蓋,陰霾驟起。

雷鳴電閃中,血水混着在大雨侵染進背巷的泥地,紅了一片,黑衣人看不見臉,只留一雙兇惡的眼。

他們握着橫刀步步走近,寒光凜冽。

危險逼近,袁醍醐瞪大雙眼提醒背對着黑衣人的崔湃,崔湃輕啄她的臉,呢喃道:“恩,我知道,交給我,你別動。”

從容轉身,崔湃将袁醍醐護在身後。

大雨滂沱中,原本和女子纏綿親昵的男人轉過身來,一臉肅殺,目光森冷,帶着侵犯者死的強大氣場,黑衣人頃刻頓住腳步,意識到眼前絕不是個普通男子。

他們交換一下眼神,那就更是留他不得。

旁支背巷是死路,兩個黑衣人守住街口,其它兩個對他們形成包圍之勢,不能留下一個活口。

袁醍醐雖不明白緣由,卻知道眼前之人來者不善,對方人多勢衆還帶着鋒利的武器,崔湃赤手空拳一人對敵,她不擔心是假的。

雖然她見過崔湃動手,雖然她知道他實力非凡。

她握緊崔湃的手不願意放開。

崔湃感受到袁醍醐的緊張,輕拍她的手背,“無礙。”

他側着臉,在危險絕境,竟然笑了一下,“只是打場架罷了。”

她看着他走進大雨中。

情動之時被打斷,崔湃心頭一團怒火正愁沒地方消解,只想問問這些人想怎麽個死法。

他的拳頭握得咔咔作響,兩個黑衣人立刻沖了上來,出刀就是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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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圍攻都沒能困住敏捷的崔湃,守街口的兩人立刻上前支援,崔湃冷笑一聲,撲向黑衣人。

四人使出渾身招數,崔湃卻沒有直接取他們性命,奪過刀避開其重要部位砍殺數刀,讓其不死卻痛苦不堪。

袁醍醐捂着嘴驚慌失措,崔湃口中的打架竟是鮮血四濺!

被崔湃砍中的一個黑衣人身體詭異的扭曲着,拼死沖向袁醍醐的方向。

一道光刃,崔湃手起刀落,割斷了那人的咽喉。

在袁醍醐身前幾步,頸項的血管爆開噴灑一地,斜濺到她的臉上,她終于忍受不了,吓得閉上眼睛。

她明白現下情形你死我活。

殷紅的泥地上斷臂殘肢,倒地的人不斷抽搐。

崔湃立身血泊中,用刀尖挑開蒙面,蒙面之下露出黝黑的膚色。

這是一群常年受訓的殺手,崔湃心裏有數不管如何折磨都是套不出話的,他蹲下身,在黑衣人耳邊用洛下音說:“自盡而亡難升極樂。”

他篤定他們聽得懂。

黑衣人望着崔湃的臉,盡是嘲諷,詭異大笑,大吼一句藩語,所有黑衣人終是咬舌自盡。

大雨沖刷着他們臉上的血跡,血跡之下露出頸項部位的青焰紋式。

崔湃緩緩站起身,将橫刀插入泥地裏,直入半截。

他撕下袍角,返回受到驚吓的袁醍醐身前,小心擦去她臉上的血跡,才想安慰幾句,又看見才睜開眼睛的她駭然地望向天空。

崔湃回眸,眼神驟變。

背巷屋檐的上方,瓢潑大雨下竟然燒出漫天火光,那是老何飲子鋪的方向。

————

金吾衛的巡防隊伍被火光吸引來,搜索到背巷,駭人的景象來的猝不及防。

崔湃牽着袁醍醐從血泊中走了出來。

金吾衛看清崔湃滿是殺氣的臉,跪了一地行禮,崔湃只道速速将黑衣人屍首秘密處理運回。

袁醍醐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催促他趕往飲子鋪的方向。

折回到飲子鋪的時候,趕來的武侯正在救火,金吾衛封鎖了整條街,街道兩端擁塞着左鄰右舍的街坊都在憂心的眺望。

待火勢減弱,房舍燒的焦黑,武侯入內清理現場,

“老何一家是否無恙?”

袁醍醐朝房舍走近幾步,崔湃突然上前捂住她的眼睛,沉重說道:“你不要看了。”

袁醍醐被崔湃拉住僵硬的站在原地。

清理火災現場的武侯禀報崔湃,“房內共有屍首四具,三大一小,其中一人是名胡人男子,配有蹀馬師的腰牌。皆身中數刀,兇手放火之前已将幾人悶殺于室內。”

他們前腳離開飲子鋪,老何一家就遭遇兇殺,在場之人一個不留,包括不谙世事的總角小兒。

一刻前,他們還是鮮活的站在袁醍醐面前,心滿意足的笑容,僅僅只是滿足于在長安踏實的活着。

眼淚決堤,在被崔湃捂着眼睛的小臉上滴落成線,沒有聲音。

大雨沖散了現場的痕跡,袁醍醐終是倒在崔湃懷中。

不讓她看,因為不忍,不忍讓她直面慘烈。

崔湃将她打橫抱起,走向金吾衛準備的馬車。

————

槃多婆叉

槃多婆叉

槃多婆叉的聲音萦繞耳邊,袁醍醐從極不安穩的小憩中掙紮醒來。

槃多婆叉是什麽?

高文珺和巧工女社一衆貴女錯愕的看向她,“你居然睡着了?”

袁醍醐瞪着眼睛,茫然回望。

那日自通儀坊回來後,袁醍醐并沒有向旁人提及自己和崔湃當日去過飲子鋪,因為涉及命案,崔湃并不想把她牽連進來,囑咐她保持緘默。

人在短時間內遭受心理重創,袁醍醐已經消沉多日,連夜裏無法入眠。

袁仆射一直認為自己女兒是在骠騎将軍的擊鞠賽場受了挫折,一蹶不振,随遣了家仆去請高文珺和巧工女社的貴女前來家中開導她。

崔湃忙于查案,已經多日不見人影,心裏的秘密只有自己化解,袁醍醐也不敢對其他人多言,只能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女社的小友們閑扯。

雖是閑扯,卻讓多日緊繃的情緒得以放松,在嘈雜的下午茶局中,自然地睡着了。

高文珺端着幹果小蝶上前,杵在袁醍醐身前看得仔細。

“哎喲,看看你的黑眼圈哦,醍醐你就是太上心了!

“對對對,那日球場上我們就察覺出你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呢。”

有人連聲附和。

袁醍醐靠着榻上紅木憑依,擡手揉着額角,醒醒神。

高文珺剝着幹果,不屑說道:“別看柳善姜她們素心女社這幾日趾高氣昂,風水輪流轉,日後有她們吃癟的時候。”

“對對對,勝敗乃兵家常事,下次贏過她們便是!”

女社成員們的态度出奇一致,“日子還長,且走着瞧。”

鬥鬥鬥!

“除了你輸我贏的攀比,你們在長安城裏就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嗎?!你們的整個人生就只有這點意義嗎!你們就只想活在別人茶餘飯後的閑扯裏?”

袁醍醐怒而一拍矮榻,震掉了高文珺手中的幹果小蝶,摔在地上碎成兩半,幹果落了一地,顯得袁醍醐相當有氣勢。

滿座貴女,噤若寒蟬。

高文珺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我們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啊,有什麽問題?”

“活在交際場上的風光裏,受人評頭論足,介意別人的看法,成為看客眼中優秀的模樣?”

袁醍醐長長嘆息:“往後餘生你們都要這麽過嗎?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心裏真正喜歡什麽?真正希望得到什麽?”

衆貴女啞口無言,都在自問。

“我不喜歡音律,我喜歡廚藝,可是母親總是告誡我,精通音律才是高門貴女的高雅素養。”

“我不喜歡長孫家的郎君,可是族中長輩都覺得我替家族光耀了門楣。”

“我想念學,可是家中姊妹都覺得無才便是德。”

每一個人的心聲,都讓大家感同身受,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蠢蠢欲動進入血液中,瞬間遍布身體每一處。

袁醍醐突然領悟了什麽才是有意義的事情。

每個人都能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生活在央央大唐之中。

而崔湃守護的正是長安城中每一個努力生活的人,守護着他們努力過好的每一天。

談心會散去,卓有成效,每個人神清氣爽的離開,好似都有了新目标。

袁氏仆從領着阿水前來,阿水向袁醍醐問禮後,遞上香墨小箋。

展開小箋只見其中一行短語:忍不住的只有咳嗽和念你。

阿水說自家郎君分身乏術,無法前來看望,袁醍醐明白自己能做的好像只能乖乖的等他,讓他安心。

她回想起大雨中崔湃獨身面對兇徒的險惡。

如今想來黑衣人悶殺飲子鋪中之人,必然也看見了他們離開,所以黑衣人是追趕他們而來!

也想将他們殺之滅口!

為什麽?黑衣人到底在怕別人知道什麽?

她震驚起身!

腦子閃現黑衣人自盡前的大吼,正是槃多婆叉!!!

這是一句梵語!他們是大唐南境的天竺國人!

誰能解答槃多婆叉的意義?

婆羅門,懷德坊。

————

皇城內大理寺官署深處,醫官檢驗的暗房中依次停放着飲子鋪受害人和黑衣人的屍首。

盧祁捂着口鼻跟在崔湃身後,崔湃非拉着盧祁走近黑衣人。

盧祁瞄了一眼看不出所以然,問崔湃:“你到底想讓我看什麽?”

崔湃朝着黑衣人的頸項指去,若有所思。

盧祁定睛一看,頸項上有一處青色的火焰紋式,當日在懷德坊撒紅節時他們也被描摹過紋式,似曾相識!

“他們是天竺人!只怕與懷德坊有關!”

崔湃慎重點頭,“懷德坊前有老祭司暴斃,後有新祭司行為詭異,絕不簡單。”

有什麽他們沒察覺的暗湧在翻騰。

有了明确線索,盧祁重燃鬥志,“你還知道什麽?”

崔湃看向盧祁,“能知道槃多婆叉是什麽,就能知道黑衣人的臨終遺言。”

暗房的大門從外部打開。

大理寺卿在衛士的護送下親自領着一個人走進來,那人身形高挑,藏在大氅中,走到崔湃身前取下兜帽,露出高鼻深目的異域五官。

他說:“我來告訴你們槃多婆叉是什麽。”

崔湃挑動眉尾,盧祁震驚。

來人正是懷德坊婆羅門大祭司——葉迦沙。

作者有話要說:  正式彙報:《小醍醐》正文+番外,預計在20萬字左右,故事将會在9月內完結。

2019年最後一篇接檔文目前暫定是《山海經》元素的故事,專欄的短篇中是世界模型初版,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第一章 節。

具體內容跟練筆的短篇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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