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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火無情,焮天爍地。

白無相雖名為四大鬼王暨三絕之首,實則攜仙格堕天自棄,身份神鬼不明。

熔岩中披火而出,他卻着一身素绫,低眉時眸中千年霜雪,彈指間身畔萬載寒冰。

梅念卿将之引回銅爐後,與其他三位舊友的殘魂聯手,拼盡畢生功力擊傷白無相;又以生老病三座大山為陣,将其暫困于銅爐,七十二時辰內不得出。諸神官方得休整的機會。可換句話說,留給衆人商計對策的時間,也只剩下三天。

賀玄同花憐二人趕到銅爐山內時,白無相正候在一座自岩漿湖心拔起的石崖上。山石穹頂下回響着怨靈怪號,陰風亂舞,時不時爆起一串灼目火花。

之前在上天庭對峙時,花城傾力嘗試,竟歪打正着,成功移除謝憐足踝處的咒枷。二人聯手可将白無相堪堪牽制。現在得了黑水鬼王助力,幾人本以為可占幾分勝算,誰想僅僅隔了一夜,白無相竟功體劇增——或許是身在銅爐享地利加成;或許是昨夜怨靈掃蕩過皇城、雖未能波及人命,但吸取了皇城之地氣回傳于他;又或許,白無相之前壓根就沒有認真對招,直到此刻才顯露出真正實力……總之,一神二絕仍是不敵。

喪幡高張,在升騰熱浪中獵獵作響。白無相能位冠天庭兩千餘載,鎮九州、平妖邪,讓天南海北遍布神武大帝的廟宇宮觀,自然不是徒有虛名。其身法幽谲難測,術法陰詭霸道,一把誅心翻飛劈斬,游刃于三道身影之間,出招狠辣毒絕。

賀玄本是文士,生前未曾習武;好在天資聰穎,根骨亦佳,死後在銅爐山外與萬鬼厮殺得以磨煉,又與花城結識、得其指點切磋,更肯下心思探索琢磨,如今身手并不遜于上天庭的武神們。

若邪绫宛若游龍,頗有四兩撥千斤之勢。謝憐以掌代兵,與血雨探花配合無間。賀玄雙刃陡轉,氣勁層疊迸射,凝成千百墨色水箭疾沖在前,本人也緊随而上。白無相騰身避過,頭也不回,反手一道烈焰灼向攻來的仙樂,将其困在火陣中,又并指控起誅心劍反擊厄命,阻擾花城支援。

見那邊一神一鬼暫時脫不開身,賀玄眉頭皺緊,欲去解圍。白無相一勾唇角,化出魂幡橫挑身前,只見绫段上浮現血色邪陣,眨眼間便有百千惡靈釋出,猛撲上前。

黑衣鬼王疾退數丈,卻面不改色,待拉開足夠距離,揮臂将手中骨刃一抛,同時半空中驀然落下漆黑水幕,瞬間将兇煞盡數隔困。眸中戾氣閃現,賀玄虛擡五指,手掌猛地一按,骨刃便從水幕頂端俯沖而入,騰蕩絞殺。內中情形不得而知,一時間只聞慘聲回響。湧動的水流中不斷逸散出猙獰鬼氣,皆飄彙于賀玄掌心,為其吸納化用。

不等水幕消散,賀玄手執單刃,足下一踏,便身成一道虛影,剎那間直逼白衣禍世,卻見對方一動不動,神色淡然,只微笑着站在原地。

來不及多想,賀玄一斬揮下。誰料将觸的霎那,刀刃下的身影倏然化作熟悉眉眼,白袍青衫恬然俊朗,竟是風師青玄!

黑水頓時方寸大亂,下意識收刀卻已來不及,只得眼睜睜瞧着故人被利刃穿透胸膛,血濺三尺,倒在地上。

賀玄雙瞳驟縮,心神巨震,雙手顫栗得幾乎握不住刀。正在此時,忽聽花城厲聲喝道:“小心身後!”他心中一突,下意識側身閃避,只見誅心劍堪堪從眼前擦過,劍刃離自己頸側不足一拃!而地上“師青玄”的屍身也褪色透明,一閃便作了茫白虛光。

瞳中殺意滾滾激蕩、再難掩抑,黑水沉舟怒而回身,心中法訣微動,另一把骨刀便重握在手。白無相幽影似魅,一擊落空又變刺為掃,金石之響崩出,正磕在襲來的雙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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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石火,短兵相接,賀玄同時釋出靈力消磨對抗。盛怒之下靈力洶湧爆發,一時間,水行術法竟壓過那熾炎烈焰一頭。白無相肅目斂眉,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賀玄剛覺察到異樣,便聞破風聲至,一股涼意直沖後心。他欲騰出手持刃回擋,可卻被死死牽制,一時難以兼顧。

在此危及關頭,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脆響,竟是花城趕來,持厄命擋開怨靈偷襲。賀玄再添一注靈力,翻腕一推,欲撥開誅心劍,誰想白無相虛晃一招後突然卸力,一掌打在他胸口。熾沸靈流強灌逆湧,賀玄靈脈頓時遭創,劇痛無比。可他也瞧準了這近身之機,刀刃刺穿白無相軀體,浩蕩激泠自鋒端溢出。

白無相面色一僵,顯然是沒料到賀玄真能傷到自己。但黑水心知,自己此擊并不能致命,甚至未給對方造成多大的麻煩,于是愈感嚴峻。

花城沖過來,拽着賀玄的衣領便帶他後撤。謝憐亦早已突破火陣,攜若邪绫飛馳接應。

白無相一揮手,湖中岩漿升湧拔高,狀若火樹。他飛身而起,飄然落至頂端,擡手召來喪幡,轉身面向石崖上的三人。玩味的目光緩緩掃過花城謝憐,最終停在殺意郁沉的賀玄身上。他眯了眯眼睛,冷笑一聲:

“好一個黑水沉舟。我本打算最後再處理你,沒想到你自己先送上了門來。”

賀玄眸色一沉。謝憐抿緊雙唇,似乎想到了什麽,花城也微微皺眉。

白無相輕攏衣袖:“黑水玄鬼向來行事低調,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怎麽今日一反常态,竟要來此地強出頭?”不等賀玄回答,白無相又作恍然狀,“我明白了——是不是因為,你下不了手的仇人,昨日我替你解決了,所以你特地來感謝我?”說完,又是一陣嗤哂。

聽他如此編排師青玄,賀玄幾乎暴起,額角幾道青筋,握刀的指節攥得發響。謝憐低聲提醒:“白無相最擅攻心。閣下當心!”

賀玄并非沖動之人,曉得對方企圖,知須定心守神。只是心上創痕被這樣劃開,賀玄實在是痛得厲害,恨得厲害。

見黑水憤戾将溢,白無相撫了撫貫穿胸膛的傷口,笑道:

“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瞧着冷靜自持,可越是長于克制,怨煞之氣便越不同凡響,也不枉我費心栽培。只可惜,如今是留不得你了!”

話音未落,白衣禍世一振喪幡,熔岩湖中一串爆破聲響,灼灼漿液濺起數十丈高,綴連蔓延成一道火牆。無數怨靈自火中游出,咆哮着向三人撲殺而去。

血雨探花翻掌上托,撐起一道結界,又并指一揚,銀光乍蕩,将周遭怨靈震散大半。謝憐與他對視一眼,憂慮難當——銅爐山內縮地千裏陣無效,正面突圍風險又太大;而山體經過困魔大陣加固,白無相都打不破,更別提自己三人了。

在此關頭,賀玄忽問:“地師鏟在你身上麽?”花城二話不說,将之從乾坤袖中取出交給他。黑水收起骨刃,接過寶鏟,一把刺向腳下焦土,鏟身沒入大半。同時他雙目緊閉,手結法印,口中念訣。片刻後,便傳來隆隆巨響,山穹震動不已。

賀玄迅速拔出鏟子,沉聲道:“來了!”花城連忙拉緊謝憐。只聞一陣蒼聲低嘯自身後傳來。三人回頭看去,見一條長龍從穹頂山體中鑽出,正是賀玄催動土系術法,以此處山石泥土所造。強火得土,方止其焰。此法雖不能克滅白無相,卻可緩一時之急。

從被困到脫困,不過幾息的功夫。土龍俯沖而來,速度極快,載了三人後直沖火牆,從白無相上空高處掠過,沖往他們來時的方向。

眨眼間,那三人已竄出老遠。白無相略感驚訝,自嘆失算,沒想到賀玄會用這個法子。然而他卻沒有去追,只高聲大笑,傳音道:“今日我且放你們走。就算添上你個賀玄又如何?下次見面,便是爾等死期!”

黑水帶傷突圍,撐得十分不易。好在困魔陣外總算安全了。他再施術法,令土龍解體,就近歸附山川。謝憐騰起雲霧,和花城一起送賀玄回黑水島。

之前離開時,賀玄在黑水島施了幻術将其隐藏。幾條骨龍在水域外圍巡邏,遠遠嗅到主人氣息,便紛紛游出結界,探出水面迎接。

飛至近前,賀玄照着為首的骨龍腦袋上拍了一下,蹙眉道:“誰讓你們出來的?擅離職守,當心讓人鑽了空子。”骨龍委屈地潛回水下,繞他轉了幾圈,才帶着同伴游走了。

下雲時,賀玄腳底一晃,險些沒支住身形。花城扶着他進了水府內殿,從乾坤袖裏翻出一堆瓶瓶罐罐,倒出幾粒固補靈脈的丹藥讓他服下,又運起法力,輔助他療傷。

白無相劍式兇險,三人身上衣料俱被誅心劍刮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謝憐嘆道:“我還是低估了他。”

“哥哥,你別自責。”花城擡眼望他,柔聲安慰,“白無相雖勢強,可我瞧得出他明顯忌憚賀玄的,今日都只堵他着打。”

被集火的感覺确實很差。賀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辛苦賀公子……”謝憐有些過意不去。

“無妨。”

“火強水弱,則火炎水灼,這道理我是知道的…可我們絕不能等到三天時限過去。若将戰場轉移到銅爐山之外,那便更難牽制住白無相了。他行蹤莫測,又操控大批怨靈,到時隳突四方,不僅我們會陷入被動,蒼生也要塗炭吶……”謝憐揉了揉太陽穴,一籌莫展,“所以,進入銅爐山與他較量,是我們現在唯一的選擇。除了請賀公子出面,我實在是想不到其他能增添勝算的法子了……”

“…若是多一司水之人呢?”猶豫須臾,賀玄忽然開口。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自然是比孤軍奮戰要好!”謝憐眼神一亮,“莫非賀公子還認得其他願意出面相助的司水者?”

賀玄微側過臉,花城會意,暫收靈力。接着,賀玄從坐榻上起身,轉身又進了內殿,約莫一柱香的功夫才出來,手上拎着個方方正正的木匣子。匣子不小,看材料像是由柳木制成,六面均刻畫着陰氣森森的符文陣法。賀玄将之放在桌上,示意謝憐打開。

謝憐心中疑惑,小心掀起蓋子。向內中看了一眼,他心裏咯噔一聲,面色凝重地合上木蓋,望向賀玄,神色複雜:

“黑水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賀玄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将手一翻,掌心中浮現一團藍色光暈,黯淡地閃爍着。謝憐驚得半晌合不攏嘴——這正是水師無渡的魂魄!

“賀公子,你…這……?”

賀玄聲音沉冷,面上看不出情緒:“…他的用處,想必比其他所有司水者加起來都要大。”

說着,他又将手一振,從乾坤袖中取出一把破損嚴重的扇子,交給目瞪口呆的謝憐。那正是之前被毀掉的水師扇。

原來,當初銅爐山開得突然,賀玄還沒來及處理師無渡首級與兩把扇子,便被震蕩與劇痛幹擾。于是将之封存,準備度過休眠期後再行處置。他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因洩憤以外的目的而将其重新取出。

花城啧啧訝然:“我還以為你早就把他魂魄給毀了。”

賀玄冷笑一聲:“若讓他魂飛魄散得那麽痛快,豈非太便宜他了。”

“你現在是要放過他?”

“自然不會。”賀玄坐回榻邊,眸中露出一抹陰戾,“當務之急是滅掉白無相。至于水橫天,我既然能殺他第一次,就能殺他第二次。”

其實,取扇子與木匣根本要不了多少時間。方才賀玄在內殿停留略久,正是在給自己留後手——他在師無渡魂魄上留了一道暗咒,又布了個拘魂陣。只要啓動陣法,便能在一瞬間将對方魂魄與肉體剝離,傳送至陣中并将之困禁。

這樣一來,不論有什麽變故,賀玄始終都有張底牌。冤有頭債有主。該清算的賬,他絕不會馬馬虎虎翻過去。

花城拍拍賀玄肩膀,示意他放松些,繼續助他治療靈脈。賀玄仍有一事挂心,回南海的一路上都在琢磨,可直到現在依舊心亂如麻:“為何方才白無相說,不枉他費心栽培?”

“我覺得你其實已經想明白了。”花城打了個哈欠。

“我不明白。”賀玄低下頭,只盯着小幾上的風燈罩。

花城面泛無奈。謝憐便把話說開了:“賀公子修成絕境鬼王,白無相應該出了相當大的力。”

“…比如?”

“比如當初,白話真仙一事就蹊跷甚多。”

自黑水島之變後,謝憐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但想來想去都沒有頭緒。直到幾日前白無相身份暴露,許多不經意間被忽略的細節才被重新串聯起來,拼出一種殘忍的可能性。

“賀公子想必也知道,白話真仙吸食人的恐懼為生,故常出惡言咒語。然而若是目标無畏無懼,白話便無可奈其何。一旦嘗不到想要的滋味,它們便會放棄目标,轉而去尋找下一個——就像被我煩走的那只。”

賀玄覺察到些許端倪,擡起頭看着謝憐。

“然而據我所知,賀公子生前心智堅毅,面對此怪恐吓挑釁時并無忌憚,從未退讓。那白話常年累月地碰壁,無法汲取任何能量,按理說早該離開才是,怎反而會變本加厲,咬死不放?”

“這…?!”賀玄睜大眼睛,腦中嗡地一聲響。他雖然吞噬了白話真仙,卻未曾了解過它們這類特征,故而未曾想通個中關竅,直到今日。

“…哥哥所言甚是。”花城思索片刻,也認真道,“那爛嘴怪紙老虎一般,也就叫喚得吓人。倒黴的人,俱是因害怕而自亂陣腳。換句話說,若是不怕,便根本不會有甚麽黴運纏身。而你卻半生血光災劫,最後力竭而亡,死不瞑目,其中定有問題。”

“…那日,師父告訴我,白話真仙是白無相怨氣凝結而出的衆多産物之一,他可以随意操控那些鬼物。甚至說,只要他想,将其當成分身來用都可以。所以在下有一個猜測——賀公子家破人亡,命途慘烈至斯,應該就是白無相在暗中作祟…他為的或許就是不斷激化賀公子的怨戾之氣,讓你化作厲鬼,好成為他手中一把鋒利的刀。”

“刀…?你是說君吾也要殺師無渡?”賀玄壓着顫抖不止的聲音問。

花城點頭:“是。”

“為何?”

“因為師無渡此人絕非池中物。他在飛升第三年就渡了第一道天劫,可謂是前無古人,橫得實至名歸。而他又司掌天下水,生性克火。想必從一開始,君吾就對水師起了戒心。”花城習慣性地把玩着發辮上的珊瑚珠,“就在前天,哥哥從南宮傑那裏打聽到了一些東西——當初水橫天采取換命之計,也是君吾暗箱操作的結果。原本他是要培養出一個絕去牽制和處理師無渡,同時又不用髒自己的手……”

花城的聲音摧得賀玄渾身發痛。全家人的血肉,自己生前身後無盡的苦楚,竟只是他人淬刃的祭品……早已枯萎的血脈中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奔湧倒灌,冰冷的,破碎的,黑暗的,腥鹹的,一瞬間全都擠回沉寂朽壞的心髒。

有時候,激烈的情緒要壓制下去并不困難,譬如震驚與痛苦。可越是趨于平靜的,越是叫人無計可施,譬如哀思與茫然。只能任它絲縷萬千,固執地溢出鬼王無淚的眼,蔓延在他無溫的面,愈驅愈濃,愈抹愈深。

“…不過白無相應該沒想到,”謝憐接道,“賀公子一個司風的命,卻硬是修了水行。”

“其實之前你說,不出面對你也無甚害處,這不是由你說了算的。”花城若有所思,“都道鳥盡弓藏。白無相忌憚水行,他上一個借你的手弄死師無渡,下一個就要滅你。”

“…我知道。”賀玄垂眸,聲音中竟有幾分自嘲。他也明白,不止因自己司水,更因白無相還是害死家人的元兇,更害死了師青玄。此等恩怨無解,他豈會讓自己有機會知曉真相、成為他的心腹大患?

花城剛将他靈脈修補完畢。聞言收起法力,也挪到榻邊,盤腿坐在賀玄身旁:“數日前銅爐山開,只怕白無相不僅是要設計坑害哥哥,很有可能他也想趁此機會,在你受到影響沉眠之際對你下手——只不過後來變故太多,他無暇顧及了……”

頓了頓,血雨探花又道:“不管白無相作何打算,我都不會讓他得逞的。”

花城骨子裏是有些孤僻驕浮的,畢竟自幼颠沛,受盡苦楚,死在戰場上時不過十四五,魂魄深處始終刻着執拗又帶些狂氣的少年人特征。因為謝憐,他才在荒蕪中看到了光亮,終于以溫和的方式接觸世間煙火,沾染了些許人情味。盡管他犀利慣了,不擅長使用安慰的語言,卻也知道這時候并肩相迎,方不枉朋友間有難同當的義氣。

“…多謝。”賀玄側過身,錘了他肩膀一下。花城見他神情總算稍有緩和,也哈哈一笑。

賀玄又轉身:“也多謝太子殿下。”

“賀公子客氣了,”謝憐笑着擺擺手,“賀公子肯出面助我們對抗白無相,我們亦感激不盡,相幫相扶是應該的。倒是說,我這裏還有些關于當初換命一事的消息。賀公子想聽聽麽?”

“…有勞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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