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只要不貪心,(1)
這誰頂得住啊?她的情敵居然是女明星?!
1.
如果沒有她的告白,這本該是個很好的晚上。
夏嬰又是難過又是懊惱,總覺得自己好像搞砸了許多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那一刻比起靠近他,她更希望的是想把心意告訴他。她清楚現在不是最好的時候,他們之間的關系實在還沒到那個地步,她都能猜到他會拒絕。
可她就是想說,她憋了太久,她實在太想告訴謝言和,自己有多喜歡他。只是當她把話說完,那個沖動勁兒過去,她立馬便開始忐忑。尤其在被拒絕之後,她忽然就很難過。
怎麽就被氣氛晃住,直接就說了呢?夏嬰吸了吸鼻子,又給自己灌了口奶茶,沖動真不是一種好情緒,不該說的。
陸笙在邊上看着她,嘆一口氣。本來兩個人說好了,放假了先一起浪兩天,晚點兒回家。
陸笙依言帶了一堆零食回來準備給夏嬰一個驚喜,她都計劃好了,今晚在宿舍吃吃喝喝拿筆記本電腦看個電影,明天出去吃吃喝喝,溜達玩完回來再好好睡個懶覺,不承想她在宿舍等到的居然是紅着眼睛回來的夏嬰。
當時夏嬰走進來看見她也沒別的反應,嘴一癟就哭了出來,她吓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許久都只抱着人不敢問。直到夏嬰哭完自己平靜下來,告訴她,是表白被拒絕了。
陸笙可以說是狠狠地松了口氣,可一口氣沒松到底,想到夏嬰對謝言和的在意程度,便又提起來一半:“你……”
沒發生什麽的時候,陸笙最喜歡打擊夏嬰,但這會兒不同。
陸笙對這段感情一直不大看好,謝言和與她們的差距太大,夏嬰說是喜歡了他那麽多年,也不過就是建立在見過兩面的幻想上,對真人并不算了解。這樣的喜歡和平常戀愛生出來的喜歡是不一樣的,說它真摯,卻也實在有些傻,都知道人心隔肚皮。如果對方是個心懷叵測的人,誰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或者就算謝言和很好,但走到他那個位置的人,要想認真發展一段感情,有幾個會選擇大學都沒畢業、剛認識的小丫頭?
陸笙與夏嬰不同,她習慣于分析,習慣于往壞處想,只要她先做好最壞的準備,那麽不論最後結果如何,她都不至于太受打擊。夏嬰不一樣,她的感情不論喜惡都太鮮明,做什麽都是跟從本心,想做的事就算怕也會去做,敢沖敢闖。唯獨在謝言和這兒猶豫了這麽久,今晚被拒絕,指不定多難過。
夏嬰又嘆了口氣。
陸笙心道,夏嬰這一晚上嘆的氣怕是比過往一個月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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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光喝奶茶,吃點兒薯片,喏,是你喜歡的吧?”陸笙拆開一包零食遞過去。
“嗯。”夏嬰蔫巴巴吃了兩片。平日裏喜歡的零食今天卻只覺得吃得口幹,吃兩片就放下,接着聽見身邊人開口。
“快樂的真谛是選你喜歡的,不要湊合。”
夏嬰愣了愣:“但我喜歡的不喜歡我呀。”
“打醒你!”陸笙拍了她一下,“那你還喜歡他幹嗎?你清醒一點,要知道,連吳彥祖都沒有拒絕過你!”
陸笙故意做出誇張的動作,她晃着夏嬰的肩膀不停地問:“醒了嗎?醒了嗎?”
夏嬰勾出一個短暫的笑,知道這是姐妹想要她開心一些,她也配合着被晃了幾下:“行了行了,我好了。”
陸笙抱着手臂:“真的嗎?”
“真的真的。”夏嬰答得并不誠心。
陸笙挑挑眉打開微博,搜到了一個專門分享帥哥的博主,一個一個指給夏嬰:“你看啊,這個怎麽樣,好看吧,這個也好看……夏小嬰,前面還有那麽多的大白楊等着你呢,過去的咱們翻個篇兒,不想了。”
陸笙不知道往下翻了多久,最後收起手機,面色堅定地握拳:“事不宜遲,咱們明天就出去找帥哥!”
夏嬰無奈,學她握拳,心不在焉地附和:“找帥哥!”
“是!你的條件這麽好,又可愛又漂亮性格又好,拒絕你是他吃虧,他血虧!”
“對,他拒絕我他血虧!”
陸笙笑道:“爽了嗎?”
夏嬰頓了頓,還是騙不過自己。她小聲說:“內心深處還是覺得他答應我就好了。”
“我每次彩票開獎的時候也在想如果我選的是這幾個數字就好了。但這有什麽,只不過是國家少了一筆巨額的稅款,我失去了什麽嗎?失去了我從未擁有過的五百萬?”陸笙說完,又重複一遍,“你這麽好,是他該難過,他血虧。”
夏嬰低了低頭,在心裏想着,她的确沒擁有過這五百萬,可國家也不會失去這筆稅款。她沒能中獎,總有別人能中,雖然不知道中獎者會是誰,但只要想想那個人的存在,就足夠她羨慕許久。
然而這些話不大好說,畢竟陸笙很努力想讓她放下了。陸笙那麽一個不會說好話安慰人的人,為難她逗自己開心,總不能一點兒面子也不給。
“先說一句,我知道這麽想很渣,可我确實是這麽覺得的,就像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感情也是,不要把所有的喜歡都傾注在一個人身上。”陸笙說着,給夏嬰遞來一瓶牛奶,“老話說得好,喝了這瓶奶,忘了那個仔,來,幹了。”
夏嬰沉吟片刻,舉起手中的空杯子:“喝不下了,才喝完一杯奶茶。”
難過是真的難過,哭也是真的在哭。但哭的時候夏嬰的嘴一直沒閑着,不是被投喂這個,就是被投喂那個。不知不覺間,一大杯奶茶都見了底,全灌進她的肚子裏。
陸笙放下手裏的牛奶:“既然這樣,那就睡覺,睡醒了明天去吃好吃的。”
“你請我嗎?”
“請呗,反正你就知道坑我!”
夏嬰輕輕地笑,眼睛還紅着,表情卻得意起來:“又騙到了一頓飯。”
而另外一邊,謝言和回到家裏,沒有開燈。
他斜斜地躺在沙發上,手機屏幕的光微弱地映亮了一小塊區域,黑暗中他的眼睛半眯着,手指無意義地點開一個東西又關上,點開又關上。謝言和重複着這個動作,直到手機響起提示音,顯示電量不足。
他和夏嬰的交集實在不多,起先是弟弟的同學,後來是新來的下屬,不論哪個,都不是多親近的關系。除卻從前夏嬰剛剛加上他微信的那段日子會給他發自己的日常,後來兩個人便是在一個公司也說不上幾句話。
最近實在太累,所有的疲乏在今夜一起湧上來,謝言和不想去找充電器。但如果手機沒電了,工作上忽然有什麽情況或者變動,對方聯系不上自己,那也是一樁麻煩。謝言和嘆了口氣,回書房拿了充電器,懶得再走,便停在那兒。
他握着充電中的手機發呆,這麽多年,說沒有人向他表達過好感那是假的,可他早有自己的打算,每一個都拒絕得幹脆利落,這根本不該叫他心煩才對。
但他總覺得這回不一樣。
感覺是很玄乎的東西,謝言和能察覺到差異,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同,琢磨來琢磨去,沒一點兒想得通的道理。末了,他只能将彎子繞回到謝霖川身上。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謝言和想,謝霖川明确表達過自己對夏嬰的好感。或許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別扭不自在,也才會對夏嬰有幾分在意。
真叫人頭疼。謝言和皺眉,轉身倒在小沙發上。
算了,算了。不想了,想不清楚。
他點進微博,消息欄上居然有幾條通知,謝言和點開,發現居然是許久之前随手從夏嬰那兒轉的一條微博中了獎,可惜領獎時間截止在前一天,而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
他打開得不是時候。2.
次日,謝言和是在一陣香味中醒來的。
他掀開身上的薄被,想起自己昨夜迷迷糊糊在沙發上睡着了,應該是沒有蓋過東西才對。他吸了吸鼻子,心說像是炖排骨的味道。他眨眨眼很快清醒,聽見客廳裏的腳步聲和謝霖川撒嬌問今年有多少紅包,才反應過來今天是小年。
謝言和基本不回家過年,每到年底,就會開始找各種理由躲避。久而久之家裏便有了這麽一個習慣,每到小年,他們都會來他的住處做上一頓飯。
雖然說是不喜歡,說是覺得自己在家像個外人,但這一刻,他還是有些觸動。
這些年,謝言和躲過了很多東西,也錯過很多東西。不是不想要,只是在小鎮的那段時間,他學會一件事——只要不貪心,就不會失去。
為了不失去,他可以付出一些代價,錯過是最合理的代價,他沒什麽不能接受。這些年他抱着這麽個想法過活,幾乎習慣了,昨晚卻被挑破,他在害怕。
窗子上糊了一層白茫茫的霧氣,謝言和望向外邊,只能看見模模糊糊的高樓輪廓。
這屋子裏的暖氣供應得過于充足,謝言和熱出一身汗,他揉了揉太陽穴,走到落地窗前,輕輕用手指在上邊擦了兩下,外面天色陰沉,看着都覺得冷。
或許吧,他真的害怕。融入小鎮,失去小鎮,與爺爺和解,失去爺爺。
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是永遠不變的呢?花會凋落湖澤會幹涸,願或不願,意外都那麽多,放眼蒼穹之上,連恒星都會衰竭,不變的東西根本不存在。
先前柔軟了一瞬,忽然想到什麽,謝言和的面色重又變得冷硬。更何況,在那個家裏他本來就像個外人。
這時,房門被敲響三下。
謝言和過去打開,門外站着的是謝霖川。少年笑得沒心沒肺,好像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能讓他挂在心上。
“哥,你醒了?”
也不知道有什麽事情這麽值得高興,一大清早,他就開心成這樣。謝言和在心裏嘆了口氣:“怎麽?”
“哎嘿。”謝霖川挑眉,壓低了聲音,“哥,謝謝你今年的大紅包,雖然還沒見到,但我謝都謝了,你總不會不給吧?”
先前還覺得壓抑,但謝霖川眼睛一閃一閃,認真打着鬼主意的模樣實在太容易叫人破功,謝言和幾乎都要被他弄笑了。
“少不了你的。”不自覺地,謝言和的語氣随之輕快起來,他一把推開要往自己懷裏拱的少年,“行了行了,我還沒洗漱。”
說完,謝言和便往外走,而少年巨型犬一樣跟在他左右,吧啦吧啦叨叨個沒完。
謝霖川好像永遠有事兒可說,哪怕是一件沒什麽意思的小事,從他嘴裏說出來也像個段子。謝言和一直覺得這也是一種能力,且曾為此羨慕,只是他不講,還損了一句謝霖川,說就算謝霖川以後學不成什麽,去當個喜劇人也餓不死自己。
當時被這麽損完,謝霖川也不生氣,還挺高興的,樂樂呵呵,說自己又找到了一條發財致富的新道路。
廚房裏,謝母聽見謝言和出來,也放下手中的活兒,走過來:“醒了?正好我這兒也弄得差不多了,等會兒先喝一碗湯吧。”
謝言和頓了頓:“好,謝謝媽。”
謝霖川從後邊蹿出來:“什麽什麽,排骨湯炖好了?我也要喝一碗!”
要不是顧及着手裏握着的湯匙上邊有油,謝母差點兒就要拿它敲謝霖川的頭,無奈道:“行行行,你也喝一碗,又沒人不讓你喝,急什麽。”
謝霖川嘿嘿一笑,又轉回來,望向謝言和:“哥,我剛說到哪兒了?”
謝言和搖搖頭,一邊接水一邊應了他一句:“說到一條發財致富的新道路。”
“才不是,你少忽悠我!”
洗漱室裏,謝言和刷着牙想關門,一轉頭卻看見謝霖川倚在門口,滿臉的苦惱,把原本整齊的頭發抓得稀亂,嘴裏還念叨着:“剛剛想說什麽來着。”
謝言和一頓,這道門到底是沒再關上。
“想起來了!”謝霖川眯着眼睛笑,壓低了聲音,“哥,我想和學姐表白。”
聞言,謝言和一愣,刷牙的動作一頓,眼神有一瞬不自然的閃躲。但謝霖川完全沒有意識到哥哥的變化。
“我吧,其實糾結很久了,但糾結來糾結去,還是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該告訴她,自己一個人悶着算怎麽回事兒啊。”謝霖川擔心廚房裏的媽媽聽見,說話聲音壓得越來越小,又擔心謝言和聽不見,于是湊得和他越來越近,“哥,你說我該怎麽去講?發短信打電話會不會太不正式了?我是不是該把她約出來?”
謝言和一邊漱口,一邊推謝霖川:“離我遠點兒,當心水濺着你。”
他給不出什麽意見,只能錯開話題敷衍,但謝霖川不依不饒。
“好好好。”謝霖川退後一步,又在謝言和漱完口的下一秒再貼過來。
“哥,現在行了吧?”
“我還沒洗臉。”“那我再等等。”
再等也等不了幾分鐘,拖延總不是個辦法,謝言和在心裏嘆了口氣。他胡亂擦了一把臉,擡起頭來,對上謝霖川一張滿是期待的臉。
“哥,有什麽建議嗎?”
謝言和難得語塞,他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靜默中,心底有一絲異樣的情緒,謝言和讀不出那絲情緒代表的是什麽,也不曉得它是怎麽生出來的,他只是覺得好像有東西無形中在拉扯着自己,來來回回,叫他又想說話又張不開嘴。
正在兩人面面相觑的時候,廚房裏謝母喊了一聲:“都弄完了嗎?過來喝湯!”
謝霖川聽見聲音聞着味兒,屁颠屁颠跑了過去,立馬就把這一遭抛在腦後。
謝言和不禁松了口氣,又一次感嘆起頭腦簡單的好處來。
還好這個弟弟沒什麽腦子,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麽糊弄過去。
餐桌上,謝霖川端着碗吃得一臉滿足,全然沉浸在了排骨湯的美味裏,一碗接着一碗,除了吃什麽都記不起來了。而關于表白的這樁事情,他這一忘,就忘到了晚上。
小年夜的直播晚會沒有春晚那麽熱鬧,但開在那兒,看着也還喜慶。一家人坐在桌邊,飯菜香味飄滿了整個屋子,謝霖川從頭到尾叭叭個不停,逗得謝父謝母合不攏嘴,謝言和也樂得輕松懶得講話。
謝母看一眼嘴上沒停過的小兒子,看一眼微微帶笑的大兒子,坐在這兒,她忽然覺得欣慰,甚至生出了一種往日隔閡在盡數消弭的錯覺。
飯後,外邊下起了小雪,謝母心滿意足忙上忙下地收拾,兄弟倆也跟着幫忙,氣氛難得融洽。卻在這時,謝父拍了拍收拾碗筷的謝言和。
“跟我來一下。”
謝言和動作一停,垂下眼睛:“好。”
父子二人走進書房。不像客廳裏裝有冷暖雙色的白熾燈,書房裏只一盞冷光照明,關了門也将電視裏吵鬧歡騰的聲音隔絕,不過幾步路,他們就像是走到另外一個空間裏。
看着謝言和,謝父先是沉默,好一陣子才開口。他性情剛直,是最傳統的那種父親,不擅委婉,也不多會表達。即便想溫情些也做得不像,只能生硬地問道:“我前些天問你的,考慮得怎麽樣了?”
“什麽?”
“今年過年回不回來?”
謝言和一停,連借口都懶得再找:“我今年沒空。”
“沒空沒空。”謝父擰緊了眉頭,“你是沒空,還是沒有把自己當成過這個家的人?”
雖然在進來之前,謝言和就猜到事情又會變成這個樣子。但當他真的聽見父親這麽問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壓抑。今天雖然一家人都來了,但難得不糟糕,謝言和并不想在将要結束的最後時刻和父親吵起來。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這一天能平靜地結束。
謝父語氣不善:“怎麽不說話?”
很明顯,希望破滅了。謝言和反問:“爸,您現在是要用情感綁架我嗎?”
“你這是什麽态度?”
謝言和忽然覺得累。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真沒意思。
“我讓你回家吃個年夜飯是在害你嗎?”
“爸,您不會害我,但我真的有事。”
“什麽事兒?”
謝言和低眼:“問太清楚就沒意思了。”
謝父怒道:“你……”
“咚咚咚!”
謝霖川敲了敲門,也沒等裏邊回答,就探進來個小腦袋。他咧嘴一笑:“爸,您手機響了,我剛給您接了一下。那個,咱們家車擋人家車道了,讓我們去挪挪。”
謝父強壓下火氣,轉身就往門口走。
“正好,飯也吃完了,差不多也該回家。”謝父在玄關換鞋,“我先下去等你們。”
謝言和跟出來:“爸,再見。”
謝父回頭,眉眼間仍帶着怒氣,他想說些什麽,指向謝言和,最後卻只重重嘆了口氣。
“算了,不來就不來。”謝父的聲音很沉,心上也很沉。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又不是仇人,再多的氣也是從關心和無奈中生出來的。謝父眼神複雜,末了一擺手:“你自己好好過吧。”說完就關了門。
謝霖川見狀拽了拽謝言和的衣袖,沖他揚起一個笑臉。每回這麽鬧完,只要謝霖川在場,都會這麽對他笑笑。像只柴犬,謝言和心說,傻乎乎的,想讨疲乏的主人開心又不得要領。
“我沒事兒。”随手揉了揉謝霖川的頭,謝言和返回客廳。
“哥當然沒事兒,哥這麽厲害,能有什麽事情?”謝霖川蹭上來,“嘿,今晚還剩了些菜,我和媽給它們裝好放冰箱裏了,你明天熱熱。”
他剛說完,謝母便從廚房出來。
謝言和見她拿着毛巾擦手便知道她又是手洗了那麽多碗:“不是有洗碗機嗎?”
“那哪有我洗得幹淨。”謝母總是不放心使用這些東西,“對了,我給你把菜留好放在冰箱裏了……”
“媽,我剛說過啦!”謝霖川蹦過去摟住謝母肩膀。
“啊,說過啦。”謝母笑笑,望向謝言和,“你自己記得吃,明天如果吃不完就別再留了,吃剩菜也不好。”
謝言和點點頭。
“那我們走了,省得你爸在樓下等,車裏暖起來也要時間,別一個人凍着。”謝母繼續說。
謝言和又點點頭。
謝母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後輕輕嘆了一聲:“別怪你爸,他就是不會說話,其實心裏是擔心你的。”
謝言和略做停頓:“我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謝母心裏覺得難受,面上卻始終在笑。她清楚這個兒子和自己、和這個家的隔閡有多深,這麽多年,根深蒂固,沒那麽容易消減,可人老了,難免要想得更多,對于兒女,也難免更在意些。
“好,那你好好休息吧,昨晚在書房是不是睡得不好?今天早些睡。”
“好。”
“兒子,小年快樂。”
謝言和點點頭,聲音很輕:“小年快樂,媽。”
家裏飯菜的香氣還沒散去,雖然沒幾句争吵,平靜中也仍算鬧了個不歡而散。
謝母和謝霖川走後,謝言和把自己往沙發上一摔,接着閉上了眼睛。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思考,自己是不是錯了。但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個結果。
他依然不願意接受,但人心是肉長的,總會有些感情。偶爾也會厭惡自己,覺得自己這樣真是沒勁,弄得誰都不開心。偶爾又會堅持自己,心說果然人和人的交流都只能消耗精力。那不管怎麽想,固定的都是不開心,簡直沒意思透了。
3.
趴在床上百無聊賴地刷着微博,床頭的小音箱裏放了首歡快的歌,明明是輕松閑适的氣氛,可夏嬰刷着刷着忽然就扔了手機,把自己埋進被子裏。
距離告白失敗已經過去小一周了,說起來也不算什麽大事兒,過年期間該笑笑該玩玩并不耽誤。但每回一到晚上,她腦子裏就會不自覺回放當時的場景,控都控制不住。
在床上打了個滾兒,夏嬰嘆口氣,最後仰躺着,又抓回手機有一搭沒一搭繼續翻。
這回剛剛打開,就刷出一個熱搜,并且熱度超前,直接空降第一。
“楚辛欣抄襲?”
楚辛欣不是新生代創作歌手嗎?如果她抄襲了,那還真要命。
夏嬰平常習慣邊畫畫邊聽歌,收藏夾裏還有楚辛欣的幾首作品,說不上是楚辛欣的粉絲,但還挺喜歡她。
夏嬰點開,抱着吃瓜的心态掃了幾眼。畢竟心裏存着事兒,也沒認真看,正準備往下翻就看見謝霖川發來的消息,問她明天有沒有時間出來一起玩。
夏嬰是「資深宅」,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但最近心裏實在堵,尤其一個人的時候,總愛胡思亂想,出去走走或許會好些。
于是,夏嬰問了個時間地點。
那邊回得很快,幹脆利落,說完話還帶了個可愛表情包。
明明是親兄弟,性格怎麽一點兒不一樣?
夏嬰笑笑,笑完又嘆了口氣。
和謝言和有關的,她第一時間就能反應過來,和謝言和無關的,她看着看着也能聯想到他,謝言和還真是無處不在。和這個人有關的想象橫亘在她過往記憶中,想他和喜歡他都好像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哪是那麽容易就能忘記或放棄的。
夏嬰搖搖頭,又開始了新一輪沮喪。
次日中午,夏嬰到了謝霖川發的位置。
要不是短信裏謝霖川叫她先過去一起吃個飯,夏嬰還以為他們約着是出門爬山來的。這個吃飯的地方很是特別,是一個玻璃會館的樣子,坐落在半山腰上,外面有一小片竹林。要不是跟着導航走到這兒看見了飯店牌子,她還以為這是什麽藝術展覽館。
夏嬰站在飯店門口,握着提示「導航已完成」的手機,沉默了許久,這裏真的是飯館嗎?看上去進去吃一頓不會便宜的樣子,現在放謝霖川鴿子還來得及嗎?
“學姐!”看來是來不及了。
夏嬰笑容僵硬,望向從裏面走出來的謝霖川。
相比一切為了保暖的夏嬰,謝霖川穿得可以說是十分考究,只是看上去會有點兒冷。
但他好像并不怕冷的樣子。
謝霖川笑容滿面:“好巧啊,我剛想出來給你打個電話。”
夏嬰一頓:“裏面信號不好?”
謝霖川咧着嘴笑:“也不是,主要是看時間差不多了,正好出來看看能不能接上你。”他說着,發現夏嬰一臉凝重,于是問,“學姐怎麽了,不舒服嗎?”
“不是。”夏嬰想了想,還是直接開口,“這裏吃飯貴嗎?”
“我也是第一次來,不太清楚。”謝霖川撓撓頭,他光顧着牌面,別的根本沒考慮,“但我哥和這兒的老板是朋友,在這兒有個預留包廂,聽說人家都要預約,就他每回都能直接過來,還挺方便。”
當然,在方便之前更重要的是這裏看着多有排面啊!少年的想法很簡單,所有的用心都希望被人看見,越明顯越好,越誇張越好。所以很多大學都會有類似的熱鬧,比如特殊節日的女生宿舍樓下,傍晚時分總有人在下邊彈吉他擺玫瑰花。
夏嬰恍惚了一陣,今天出來走走就是不想再滿腦子想着謝言和,沒料到吃個飯也能聽見他的名字。
謝霖川「開完屏」又恢複本性變得羞澀,不好意思起來:“學姐你不喜歡這兒?”
夏嬰有些愣神,直到對方又喊了她一聲。
“學姐?”
夏嬰斟酌了一下,露出窮酸的笑容:“那個,你還沒點菜吧?不然我們換個地方吃?”
謝霖川一愣:“啊?”他支支吾吾,“可是我剛剛都進去喝了一壺茶,還點了些小糕點吃了幾個……”說到後面,他聲音越來越小。
夏嬰這會兒回過神來,人家一番好意,她一來就說要走也實在是不妥。
“我開玩笑的。”夏嬰拍了拍謝霖川的肩膀,“進去嗎?我還沒吃早飯呢,有點餓。”
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正巧沒進過這種高端地方,就當見見世面吧。
謝霖川撓撓頭,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一邊和夏嬰聊着放假期間發生的趣事,臉上的笑就沒消下來過。
在他們進入包廂之後,飯店外走來一個女人。
她戴着口罩和鴨舌帽,被遮住大半的巴掌大的臉上只露出一雙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眼珠黑白分明,眉毛彎彎的,總像在笑。她走幾步一回頭,像是在等誰。忽然,她想到什麽,像是有所顧忌,匆匆走進飯店。
女人熟門熟路地走到一個包廂門口,剛剛打開門就愣住了——裏面怎麽會有人?
愣過之後,待看清裏面的人是誰,她又松了口氣,進來把門關上。
夏嬰沒想到還有別人,第一時間望向謝霖川,不料謝霖川也是一臉茫然。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走錯……”
謝霖川的話剛問到一半,就看見女人摘下口罩沖他一笑,先前的茫然立刻轉變為驚喜。
“辛欣姐!”誰?
夏嬰整個人都蒙了,睜大眼睛望着來人。
辛欣姐?楚辛欣?
夏嬰大腦宕機,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看見真實的明星。此時楚辛欣沒有化妝,純素顏,但還是很好看,比電視上好看很多。
這就是明星和普通人的長相差別嗎?
楚辛欣先是和謝霖川打招呼,之後便注意到他身邊那個呆愣愣盯着自己的女孩子。
楚辛欣輕笑,雖然不知道這孩子是誰,但對方呆呆萌萌的,還挺可愛。
楚辛欣問謝霖川:“你怎麽在這兒?”
謝霖川回道:“我們來這裏吃個飯。我哥上回打包了幾個菜,我覺得特別好吃,就問了他地址,他告訴了我店名,還給了我這個包廂號和店裏電話,嘿,我就記下來了。”
謝霖川看上去和楚辛欣熟稔,說話也自然大方,說完想起身邊的夏嬰,擔心她尴尬局促,于是立刻回過頭介紹:“對了辛欣姐,這是我同學。”
楚辛欣挑挑眉,擠了一下眼睛,調笑道:“小川還有這麽可愛的同學呀?”她說話時很慢,語尾拉得很長,像是帶了個小鈎子,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被楚辛欣打趣,謝霖川的臉一下就紅了起來,慌亂地解釋:“就是同學,同學,反正現在是同學……”一句話翻來覆去說了許多次,欲蓋彌彰似的。
楚辛欣長長地「哦」了一聲。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小孩兒還在讀高中,沒想到現在這小子也長大了,都會和女生約會了。
“小同學,你好。”楚辛欣伸手在夏嬰的眼前晃了晃,“回神啦!”
夏嬰瞬間清醒。“你好!”
畢竟是第一回這麽近距離接觸明星。即便平日裏不追星也難免興奮,夏嬰笑得眼睛都彎成月牙兒:“我昨天刷微博還看見你,你好好看啊!”
昨天的微博?那報道的可不是什麽好事兒。楚辛欣笑笑,伸出手握住夏嬰:“有多好看呀?”
“就是……就是很好看!”
不止好看,還香香的。大概學畫畫的人都有個「貪圖美色」的毛病,夏嬰嘴上笨,心裏卻有個小人在偷偷握拳,高呼姐姐好漂亮!
這女孩兒真可愛啊,看上去又幹淨又舒服,笑容也很有感染力。楚辛欣跟着夏嬰笑,笑着笑着就上手輕輕掐了一下夏嬰的臉:“你也很好看。”
站在邊上的謝霖川仿佛成了個透明人。他知道楚辛欣喜歡「調戲」小女生。頓時心裏警鈴大作,連忙站出來插了個話:“對了辛欣姐,你今天也來這兒吃飯嗎?”
楚辛欣聳肩:“我也想悠悠閑閑舒舒服服吃個飯,但很遺憾,我是為了工作來的。”
“工作?”
夏嬰的腦子宕機許久,這會兒終于回過神來。
按照謝霖川的說法,這個包廂是謝言和的,那楚辛欣為什麽會來這兒聊工作,又是和誰聊工作?
剛想到這兒,包廂的門被叩響三下,接着門被打開,一個颀長身影出現在面前。
是謝言和!
開門進來看見裏面的三個人,謝言和也愣了愣。
謝霖川的确和他打過招呼,想借他的卡來這兒吃飯,只是當時他在處理文件,随口應了一聲,沒留意謝霖川說的日期,沒想到竟然是今天。
也怪巧的。
“哥。”謝霖川摸摸鼻子,“你和辛欣姐要談事情嗎?”
楚辛欣回頭看見他一臉可憐巴巴的模樣,不禁輕笑出聲:“談是要談的,但沒什麽你們不能聽。相逢即是有緣嘛,”她挽上呆愣的夏嬰,“小同學介不介意一起吃個飯呀?”
夏嬰木在原地,不過幾句話的時間,她已經盯着謝言和,腦子裏閃過許多東西。到底是拒絕了自己告白的人,說不尴尬不想逃是不可能的。但即便被拒絕,她到底也喜歡了他那麽久,這些日子不見,還挺想見見他的。
比起夏嬰的不知所措,謝言和顯得游刃有餘,他不過意外了幾秒,便恢複了平日裏淡然自如的神态。
“也行,時間差不多了,先點菜。”謝言和脫下外套挂在門口,“剛才外邊有一輛車不知道是不是跟着你來的,人在門口,我叫王哥找理由攔下了。”
“你都這麽說了,那肯定是狗仔。”楚辛欣捶了一下謝言和肩膀,“謝了。”
謝言和扯了扯嘴角,沒勾出笑容,倒是嘆了口氣。他意有所指:“但凡你在外邊多留個心眼,昨天熱搜上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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