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宋遠,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1.
對于從極之淵一行,宋遠将期待都寫在了臉上,我也很好奇世人口中的傳說之境是個什麽樣子,可我們到底沒能去成。
不是有什麽意外,而是我在出了太虛秘境之後,想起來要給師門報個平安,掏出玉簡傳音,卻被師父不可置信的語氣吓到了。師父的意思,是沒想到我居然還活着。
我當時愣了愣,許久才問:“師父,這是怎麽了?”
“這話該我問你!”師父提高了聲音,但很快,他吸了口氣,将語調放緩,“阿歲,這三年你去了哪兒?”
仿佛被雷劈了,我掏掏耳朵,在腦子裏将這句話來來回回倒了好幾遍。
可是師父說三年?什麽三年?!
師父大抵是感受到了我的驚訝,與我解釋起來:“自苗家村除祟,你與宋遠失蹤,至今已有三年整。”說着,師父遲疑着問我,“你不知道?”
在太虛秘境裏走了一遭,這實在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可它牽扯太多,不能随便亂說。我心裏清楚,但偏偏我自幼便最敬師父也最畏師父,要在師父面前說謊,這對我而言也太難了,因而此時此刻,我心虛得要命。
“我不大清楚,我只曉得自己昏迷之後像是睡了一覺,睡得有些久。但也沒料想過會這麽久,方才一醒便來給師父報信了。”我結結巴巴扯着謊,聲音越來越小,“宋遠與我在一起,他好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師父沉吟片刻,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敷衍:“我聽說那回山洞裏邊有一個散修的陣法出了問題,或許是因為這樣,出了些不好辨明的差錯。時空交彙,誤入錯漏的節點也不是沒有可能……總之你們無事就好。”
聽着師父關懷的話語,我越發心虛,态度也因此更加謙卑起來。待到最後結束對話,我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不遠處,宋遠卻笑我。
“原來師姐不會說謊?”
我收好玉簡:“不是不會,只是對師父說謊不好。”
宋遠若有所思:“師姐很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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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沉浸在對師父扯謊的複雜心情裏:“算是吧,但更多的是尊敬。”放好玉簡之後,我順手拍了拍儲物袋,“我少時過得不大好,是師父将我撿回北蕭山,教我一身本領立命,也給我一個住處安身。師父對我有恩,又是我的長輩,我自然不該對師父有所欺瞞……只是這回沒辦法。”
說着,我想到太虛秘境:“如果可以,還真想到處亂說,我居然進了太虛秘境?”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打個寒顫,“真是想都不敢想。”
“為什麽不可以?師姐可以說,我沒有攔着師姐。”
玩笑歸玩笑,我又不是缺心眼,還真能講出去?
我皺眉:“太虛秘境事關重大,若被有心人曉得了,鬧出多大亂子都有可能。”
“師姐是講給自己信任尊敬的師父聽,有心人又從何得知?”
我嘆氣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宋遠原先站在我身側,聽聞這句話,忽然疾走幾步擋在我面前。
他直直望我,目光認真,語速有些快:“那等回到北蕭山,師姐單獨去見師父,會将這件事情講出來嗎?”
話至此處,我終于察覺不對。
“你……”我猶豫了會兒,“你好像有點兒激動,怎麽了?”
宋遠沉默了會兒。
他垂眸,很快又擡起眼睛。
宋遠輕笑,笑意裏竟摻雜了幾分疏離,和前一刻興沖沖要帶我去從極之淵看冰山的少年判若兩人。
“沒什麽,謝謝師姐為我着想。只是有一件事情想問師姐。”
依舊是清朗的聲音,只是這個語氣怪怪的,偏我一時半會兒有點兒蒙,說不上來是哪裏怪。
“你問。”
“師姐真的那麽信任自己師父?”
“那是自然。”
雖然不明白他在想什麽,但我對師父的敬畏是真的刻在了骨子裏。我應得幹脆,不論在哪個方面,我總是很相信師父的。
宋遠微頓:“可千餘年來,我在這個世界學到的最有用的一件事情,就是不要毫無保留地信任一個人,哪怕對方真的是一個極好的人。”
我覺得他這句話說得奇怪,剛要反駁,便想起他口中那位「摯友」、北蕭山的祖師。
我一時怔忪,想反駁也不好反駁,只能附和道:“或許吧,我知道了。”
宋遠笑着搖搖頭,卻最終沒多說什麽。
好一會兒,他才再度開口:“對了,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太虛秘境中時間的流逝與外界不同,那裏邊要走得快些,待上一日能抵外界一年。只我在虛空裏活了太久,早沒有了時間的概念,以為它不重要,忘記告訴師姐。方才看見師姐反應,才想起來這個。”
也怪我見的世面不多,在裏邊光顧着長見識,居然沒想起來問問秘境和現世中時間流速的差別。
“沒什麽。”我擺擺手,腦子裏卻仍在想着宋遠情緒上的異常。
這不是第一次了,苗家村一行之前,在客棧裏,他也有過類似的行為,故意做出淡漠的表情,故意與我拉開距離。而我越來越不能分辨,到底是他刻意做得明顯想讓我看出來,還是我越來越關注他了。
我是真的不懂與人交往,人家談天說地舌燦蓮花,而我只會不知所措制造尴尬。
便如此刻,明知道宋遠的心情不好,我應該找些話題說些什麽,可我什麽也想不到,反而跟着他低落下去。
我緊張地摳摳衣角,舔舔嘴唇,半天才憋出一句:“今天,天氣還不錯?”
“噗……”宋遠失笑。
我睜大了雙眼,實在想不通他在笑什麽。但不能否認,在看見他彎起的眉眼時,我真是大大松了口氣。
他笑着搖搖頭:“明明是我心情不好,居然還要我哄師姐……不過師姐這副無措的樣子也很可愛,我很受用。師姐,我沒什麽,你別擔心。”說完沖我眨眼,“天氣不錯,适合趕路,所以師姐,從極之淵還去嗎?”
他好像很期待的樣子,而且好不容易心情才恢複一點兒,那我一口拒絕是不是不太好?更何況那可是從極之淵啊,無數修行者夢寐以求、哪怕丢了性命在路上也想去到的地方,宋遠也是好意,我這麽回絕,也太不知好歹了。
“師姐的表情拒絕了我。”
宋遠嘆一口氣:“也許現在不是時候,也罷。對了,師姐知不知道天道偶爾會散出幾個碎片,而靈性高的大妖,能夠通過捕捉到的「碎片」感知未來?”他挑眉,“說巧不巧,講話時我捉到了一片。”
他賣了個關子,話留了一半沒說全。
我配合道:“那個碎片預示了什麽?”
“也沒什麽,只是告訴我,師姐總有一天要離開北蕭山,陪我回從極之淵的。”他笑得滿足,“想想也不差這一時。”
離開北蕭山?我一怔,沒将這句話放在心上,只跟着他笑。
前世哪怕身死,我也守着山門不肯離開,今生也不會例外。
那裏是我的家啊。
所以他那句話應該是為了緩解尴尬,還挺體貼。
“嗯,不急于這一時,以後有機會。”我召出合斂,“那現在先回山門。”
宋遠站在我身後,扯住我衣袖,叫我想起從前他蹭我飛劍時的模樣。
當時我有些嫌棄,現在卻是疑惑更多。
我回頭:“你這麽厲害,是不是不用禦劍,也能去往任何地方?”
“可是禦劍新鮮,我從前沒試過,挺好玩的。”他直視我,一雙眼清潤水亮,“師姐對門內弟子多有照顧,怎麽就想趕我下去?”
我:“……”
所以說啊,長得好看真是占便宜。
就算知道他無所不能,但只要看見這個人做出服軟的樣子。哪怕他是裝的,我的心就硬不起來。當然,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沒出息。
我沒出息,我不止沒有見識,還貪圖美色,我唾棄自己。
“我沒有想趕你。”
哄人的話剛一出口,我忽然想起眼前的人活了千餘年。即便對于師父而言也是前輩,更何況他進入山門也是事出有因。這樣說來,宋遠大概不能真算我師弟。想到這兒,我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尖。
“那就好。”宋遠在合斂上站穩,“師姐怎麽了?怎麽還不走?”
人真是奇怪,總是會莫名其妙想到一些說重要不重要、說不重要也沒那麽不重要,關鍵是自己根本解決不了的事情,并且為此煩惱。
“沒什麽。”我搖搖頭,收拾了會兒自己的情緒。
越過青山有白霧層層,仿佛低垂于身側的薄雲。
我伸手将濃霧劃開,指尖一片涼意。
2.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卻也足夠改變一些事情。
當我回到師門,将宋遠勸回弟子居所,第一件事就是拜見師父師叔。在這麽多長輩面前說謊真是累啊,累得我現在只想回房睡覺。但不太湊巧,我一只腳剛踏出殿內,便看見一群弟子持劍向大門走去,恰時天邊壓來層層烏雲,風雨欲來。
“大師姐?”
為首的是儒七,這小子來了這麽久都是一個樣兒,現今短短三年,居然長高了?
他驚喜地小跑過來:“大師姐,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儒七向來話多,我怕他再唠幾句就要問到一些我答不上來的東西,于是指了指隊伍:“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聽聞西域鬼城有魔修蹤跡,師父派我們前去查看。”
我皺緊眉頭:“魔修?”
修真界已經平靜了很多年,如今魔修再現不是小事,這樣危險的任務,怎麽只派了十幾個等級不高的弟子?
我跟着他們往山門外走,一邊走一邊問儒七:“怎麽沒有領隊?葉師兄呢?”
“我們的領隊不是葉師兄。”提起這個,儒七忽然就打開了話匣子,“師姐,你離開山門太久了,可能不知道,最近動亂四起,什麽妖魔鬼怪的,糟心得很,凡世裏出了許多問題。可啥事兒都要分兩邊看。這糟心事說是亂子,但也是機會,修真界仙門林裏。除了每十年一次例行的比試之外,已經許久沒有證明自己的地方了……”
證明自己?修真修的是本心,修的是己身,修仙之人因為接觸各界法門衆多,能做些凡人所不能為的事情,遇上些妖魅邪祟,斬之護一方平安可說是我們的責任,什麽時候這人間苦難也成了各個門派的演示場?
我的眉心皺得發疼,儒七心思純善,這不像是他會有的想法:“這些話誰告訴你的?”
興許是我的表情太過嚴肅,儒七一愣,旋即摸摸頭:“是,是師父說的。師姐,怎麽了嗎?”
我頓了頓:“沒什麽,你繼續講。”
儒七眨眨眼,仿佛擔心自己說錯了什麽,話一下變少了:“就是,在負責正常任務和弟子演練的葉師兄之外,師父組了幾個小隊,專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現在這些任務的領隊大多都是蘇妄師姐。我先前想說的就是這個。”
“蘇妄?”
“嗯,蘇妄師姐一天天的可忙了,幾乎是一個地方接一個地方地跑,根本沒幾天休息的時間!可就算這樣,蘇妄師姐居然還能把任務完成得這麽好。”儒七說着,眸光中透露出幾許欽佩和羨慕,“我什麽時候也能和蘇妄師姐一樣厲害就好了!”
聽見儒七的話,隊伍裏的弟子們紛紛附和起來:“對啊,大師姐您都不知道,蘇妄師姐有多厲害!”
“尤其是淩箜海巨蟒那回,大夥兒都受了重傷以為要交代在那兒了,蘇妄師姐卻忽然從血海裏蹿出來!師姐您是沒瞧見!當時蘇妄師姐浴血而起,自後方一躍,手裏一雙長刀直斬了巨蟒頭顱!那魄力和膽氣,大家夥兒都說,就算是大師姐您……唔!”
說話的弟子被人捂住嘴。
我笑笑:“不必如此,同是北蕭山門人,蘇妄修為高、懂應變,這是師門之幸,我與有榮焉。”
可即便我這麽說,弟子們仍悻悻收了聲。
我沒有說違心話,蘇妄能過得好,我很為她開心,只是聽這描述,她所去之處皆是萬般險阻,一個不小心就要丢了性命,也着實叫人擔心。還有一件事情,如果我沒有記錯,苗家村一行之前,蘇妄還只是外門弟子,并且因為種種原因,山門裏對她并不友善。如今衆弟子對她心悅誠服,莫非就是她三年裏拿命拼來的?
說話間,我們走到了山腳。
松石旁站了一個女子,身形筆直,氣質清冷,冰霜似的,負一雙長刀,好似仙界之人踏雲而來,與這方世界格格不入,凡塵俗世無一能留住她半分目光,卻在看見我時,眼神有那麽片刻松動。
她長睫微顫,我竟然在那雙眼裏看出一點兒委屈的意思。
“蘇妄師姐!”
正是對視時,儒七興奮地對着她喊了一聲。蘇妄恍然驚醒,迎上前來。
蘇妄先是對儒七颔首,接着,她轉向我,開口時似乎有些猶豫,末了還是喚我一聲:“師姐。”
我看了她半晌:“許久不見。”
許久不見,她好像在這未見的日子裏經歷了許多,原先帶點兒孩子氣的倔被那些我不知曉的經歷磨成了無人理解的孤傲,仿佛在寒夜負重、踽踽獨行許久,背脊卻被心氣撐着不曾彎曲,怪讓人心疼的。
蘇妄側身:“你們先行一步,在城西客棧等我,我有話同師姐說。”
弟子們抱拳應「是」,随即離去。
3.
今日天氣不好,外邊悶熱,天色陰沉,是暴雨的前兆。
蘇妄任務在身,說不了幾句話,我以為我們該要抓緊時間好好敘敘舊。
沒想到,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師姐,司老三死了。”
“什麽?”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蘇妄卻理解錯了:“就是苗家村山洞裏邊那個布陣的修士。”
“我記得他。”我緩了緩,雖說外界已過三年,但在我的記憶裏,這也不過就是前一陣子的事情,“他,他是怎麽離開的?”
烏雲壓來,周圍已經飄了點兒小雨。
蘇妄擡頭,在空中虛虛看了眼什麽,好一會兒才轉向我:“師姐,這邊沒有擋雨的地方,不如我們到前邊的茶肆裏說話。”
“好。”
蘇妄扯了扯嘴角,走在前邊幾步。
她聲音輕輕:“司老三……他的修為不大好,只是會布陣而已,可說是「會」。事實上,在苗家村之前,他也只是修習,從未真正布過靈陣,也不知道什麽對戰章程。當年困住妖祟已經耗盡了他心神靈力,我們出現時,他便已經是強弩之末,加上後來陣法破滅,他被反噬,從山洞出去之後,不久他便死了。”
我聞言一驚。
司老三從未對戰過?在妖祟之前,他甚至從來沒有真正布過陣?
我倒吸口氣:“那他真是資質天縱,若能繼續研習陣法……”
說着,想到司老三的離開,我緘默下來。
可惜,一個有俠義之心的天才,居然這樣殒沒了。
在我和蘇妄邁入茶肆裏的下一刻,外邊下起了瓢潑大雨。
也是這時,蘇妄坐在未關的窗前。
她偏頭去看外邊的雨勢:“雨下得真大啊,還好,司老三走的時候是個晴天,他向來……他說,他最讨厭落雨。”
雖然我與司老三不熟,但到底也有過一面之緣,那一面的交情裏,他展示出來的膽識和才能都很令人佩服,今日驟然聽聞他的死訊,我心裏實在有些難受。
我悶悶倒茶:“是嗎……”
蘇妄停頓片刻:“師姐,他是司幽谷的。”
我大概猜到了,也因此更加為他扼腕。
“若是司幽谷沒有滅門,現今世人所知的陣修裏,便該有他一個。”
蘇妄倒茶的動作微頓。
“若是司幽谷沒有滅門?”她喃喃重複着這句話,聲音很低,有點兒啞,門外的雨聲可以輕易将之蓋過。
我擡頭,看見她微紅的眼尾。
窗外電閃雷鳴,茶肆內光線昏暗,在我眼前,垂眸的蘇妄忽然就同渡洲客棧內伏在我懷裏失聲痛哭的那個姑娘重疊起來。
我有點兒擔心:“你……”
“師姐對他評價頗高。”
一瞬間收斂好了情緒,蘇妄淺笑着打斷我。
我正要再問,但不湊巧,旁邊一個挎着籃子的婆婆顫顫走來。
她停在我們面前,從籃子裏捧出兩串茉莉:“姑娘買花兒嗎?”
一時間,清香淡淡,順風而來,混合着雨天淺淺的泥土氣味,蓋過桌上清茶的味道。
蘇妄瞥一眼茉莉,我瞧見了,取出錢袋:“買一串吧。”我掏出一串的錢剛要遞去,又想起今日雨勢滂沱,這花兒摘了也不能隔夜,“阿婆,你這籃子裏還有多少,我都要了。”
阿婆:“攏共也就三串了,見姑娘有緣,便算送給姑娘了!外邊風大雨大,姑娘回家仔細着別着涼。”
我接過三串茉莉,還是派了三串的錢:“謝謝。”
阿婆也不推托,只笑着又誇了好幾句才走。
說話間,雨飄進來,夥計連忙趕來關窗,堂內躲雨的人又添了幾個。
“今日風雨大作,你們怕是不能啓程了。”我牽過蘇妄的手,将三串茉莉都戴上去。
茉莉花小小一朵,細白的花帶着下邊一點點嫩綠,被串在同色絲線上,實在是清爽可愛。
我很滿意:“還挺好看的,襯你這身衣服。”
蘇妄低眼,在腕間看了許久。
再開口時,她的聲音更低:“司老三是司幽谷門人,與北蕭并無幹系,山洞中還險些害得師姐被陣法牽累,師姐之前做什麽那副表情,好像在為他難過似的。”
才好了一些,蘇妄這一提起,我又不是滋味起來。
可我能說什麽呢?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心情。更何況她瞧上去也不開心,總不能還要她來安慰我。
我想了許久,實在想不出該說什麽,末了也只幹巴巴道一句:“同是修士。”
再多的話,便說不出了。
蘇妄卻笑笑:“我就知道,師姐和他們不一樣,我沒有看錯人。師姐真摯可愛,我很喜歡師姐。”蘇妄分明在笑,看着卻像是要哭,“只是很可惜,為了一個人,放棄……不值得。”
她好像說了些什麽重要的話,後邊的半句卻只動了嘴,沒出聲,含在了嗓子裏。我雖不清楚她是怎麽了,但也隐約察覺到她情緒上的轉變。
我握住她的手:“你……”
蘇妄倏地起身:“師姐保重。”
我錯愕地保持着握住她手的動作,袖間還帶着從她腕上染來的淡淡茉莉香氣。
蘇妄一下子冷硬起來,像是無聲中做了個什麽決定。前一刻還坐在我身邊的小師妹,起身之後。不過将将邁開一步,便在我們之間隔出了座無形的大山。
她沖我輕一颔首以作道別,接着,轉身向風雨行去。
“等等,外邊這樣天氣,你……”
她背對我:“師姐知道的,任務緊急,不能拖延。”
魔修現世,必有大亂,的确刻不容緩。
我猶豫片刻:“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若是順利,下月初就回。”
“好。”我走上前去,為她理了理衣服,“回來以後記得來找我,我有話同你說。”
我把話講完,蘇妄也沒說好是不好,她在我為她理好的領口上拂了一下,就那麽走進了雨幕裏。或許心情不痛快的時候,淋雨會叫人痛快一些,我看着她的背影一點點變得模糊,一點點淡出視線,總感覺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
這三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妄到底怎麽了?
我心神不寧地坐回座上,重重嘆了口氣,總覺得心裏無端壓上了塊兒石頭,推不動、挪不開,叫人心口發悶,怎麽都不得勁。
發了會兒呆,我拿起茶杯遞向唇邊。
“師姐!”“嘶……”
我一口熱茶就燙到了舌頭!
“你怎麽在這兒?!”
我舌尖發疼,說話含糊,好在他聽明白了。
宋遠攤手:“我一直跟着師姐啊,只不過師姐沒注意過我罷了。”
雨聲被隔在窗外,空氣裏隐約漂浮着茶香。
宋遠拿起個沒用過的杯子倒了杯茶,剛要喝,忽然想到什麽似的。
他擡頭,眼睛晶亮:“對了,師姐喜歡花嗎?”
想是他看見我與阿婆買茉莉,我随口一答:“喜歡,花兒好看。”說完怕他送我,又補一句,“可是好看的東西很多,也不止花而已。”
宋遠若有所思。
“所以,意思是,好看的東西,師姐都喜歡?”
我:“……”“也不能這麽說。”
宋遠又想了會兒:“也是,不然師姐就該喜歡我。”
我:?小夥子怪有自信的。
我剛想笑,餘光一掃便定在了他臉上。
不得不說,他确實有這個自信的資本。
想到這兒,我不由得又有些心亂。
又或許我的心早就亂了。
“師姐,我想通了,我大概是真喜歡你。”
宋遠輕輕巧巧一句話,登時将我原本就不平靜的心湖砸得更是水光四濺。
“所以你不要再去找葉師兄了,你瞧,你許了那麽多願,可它們有用嗎?他還是在躲你,他根本不喜歡你。”他眨眨眼,語氣輕軟,誘哄似的,“師姐,你問我的問題,我給你答案了。所以你也答應我,多看看我,好不好?”
然而我背脊一麻,臉上都燙起來。
這裏離北蕭山極近,說不準就有采買的弟子路過。
我生怕被人聽見,壓低了聲音:“行了行了就那回放水燈随口念叨一句,你別再提了。”
“可師姐從來沒為我随口念叨過。”
宋遠并未依着我的願望轉移話題,反而将它咬死了:“師姐到底答不答應我?還是師姐依然念着葉師兄?”
我咽了下口水。
我覺得葉師兄那一樁可以過了,可宋遠似乎覺得不行。
就在這一瞬,我忽然想到從前一些事情:“等等,你……”
渡洲一行的客棧裏,樓梯上、木桌邊,還有出發苗家村那次,他故意冷淡對我,該不會是在吃醋吧?我這麽想着,便也這麽問出來。
原以為他會尴尬,不料他理直氣壯:“不然呢?”
于是尴尬的人變成了我。
我咳了幾聲:“那……那我考慮考慮。”
慌亂中,我将目光移向窗外。
長街之上,雨勢漸微,天地被洗刷一新,夥計手腳勤快,又将先前關上的窗子打了開來。只見黃昏之際,天光短暫地為暫未散去的烏雲勾了個邊,殘陽如燒,映紅了落處雲霞,這天色真是極稀罕又極好看。
我将目光從遠天收回時,正好看見宋遠撐着頭看我。
千年妖靈,卻仍是少年模樣,膚白如薄玉,眉眼如新月,唇邊少許笑意,見我回頭,便乖巧道:“我等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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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