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身泥濘的徐思淺回到海灣別墅的時候已經臨近半夜，那額頭上鮮紅的血跡吓得陳伯慌了手腳。

她擺擺手示意沒事，似孤魂野鬼一般游蕩到了自己的房間，拿了行李箱開始整理東西。

除了一些簡單的衣服，這個家似乎也沒什麽值得她帶走的了。

離開了徐家她好像也沒有可以地方去，從前還可以賴在顧璟深家裏，那現在呢？

徐思淺倚在別墅的外圍牆上站了很久，也不知道阿姨現在手術結束了沒有，是不是平安無事，他應該不會接自己的電話吧，應該也不想見自己吧。

她翻弄着通訊錄撥了薛铠樓的電話。

“我們去澳門吧。”

那頭正在敷面膜的薛铠樓嘴巴張成O形，“去幹嘛啊。”

“蹦極。”

“......”

——

自從那天在醫院分開後，顧璟深已經十來天沒有見過徐思淺了，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他坐在顧母床邊細心地削着蘋果，神情凝重。

“璟深啊，我怎麽沒見思淺來過啊，她是不是因為太內疚所以不敢來看我啊。你倒是和她說一聲啊，我不怪她，這是意外啊。”

“媽，來不來是她自己的事情。”

“你怎麽能這樣想，要知道思淺可是剛送走了她媽媽啊，這會我又在她眼前出了事，她心裏該有多難過。你是不是和她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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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我......算了，媽，吃點蘋果吧。”

顧璟深把蘋果切成一小塊裝進盤子裏，可轉念就想到她那天和徐國榮對持的模樣，想到她知道母親死去時的害怕他就擔心她，一不留神水果刀就劃破了他的手指。

“璟深，怎麽出血了，快去護士那包紮一下。”

他點了點頭走出了病房，走到樓下花園裏猶豫了很久打了徐思淺的電話。

無法接通。

他早預料到的結果。

難道她膽小到不敢打個電話問一問嗎，還是......那天話說得重了。其實他也有點後悔，畢竟她辦完葬禮，母親摔傷也是意外，他還那樣怪她......

她離開了徐家會去哪裏呢，身邊沒有錢該怎麽辦。

顧璟深想想就頭疼，不自覺的點了根煙抽了起來。

上一次徐思淺這樣安靜不黏他的時候就是那個下雨天他聽到了真相狠狠拒絕她的時候。

那時候上完課教室門口再也沒有那個高挑的身影，打完球也沒有她舉着水屁颠屁颠跑過來的身影，圖書館看書也沒有她乖巧的陪伴，去食堂吃飯也不再聽到她對夥食的抱怨......她就像那天的那場雨，下過了，又消失了，被人遺忘了，卻烙在了他的心裏。

那個時候他才發現他已經習慣了徐思淺在他的身邊胡作非為。

聽說60天就可以養成一個習慣，她在他身邊呆了整整180天啊，這個習慣他已經非常習慣了。

後來再見到她的時候是在學校的文藝晚會上，她唱着陳奕迅那首我恨我愛你，深情又灑脫。

那一刻，他坐在臺下有一股沖動，他很想沖到臺上拉住她問她，這幾天到底去了哪裏，知不知道他很擔心。

可是他沒有，畢竟，她不喜歡他。

這種沖動也沒有意義。

而她消失的時候他就像被她抛棄在沙漠裏的殘骸。

......

“啊~啊~我不要我不要！”

“你閉嘴！”

“我不要！我不要啊！求求你放過我吧。”

“薛铠樓你跳不跳？”

“不跳不跳！”

薛铠樓緊緊抱着工作人員一把鼻涕一把淚，徐思淺雙手插着腰氣鼓鼓的看着這個膽小的女人，哼哼了兩聲縱身從388米的高度跳了下去。

“啊！我一點都不在乎！不在乎！”高空墜落中她放聲大喊。

薛铠樓雙腿打着顫，已經被徐思淺瘋狂的舉動給吓懵了，她怎麽會認識這樣恐怖的女人，不開心的就拉着她去蹦極，跳傘，賽車......正常的女人不是應該拉着自己的閨蜜去大出血的購物，酣暢淋漓的大哭一場，喝到爆吐到high嗎？為什麽她是這個樣子的，她還是女人嗎？

想起這幾年的辛酸史，薛铠樓真是生無可戀。

“小姐，你還跳嗎？”

薛铠樓望下望了一眼，腿又軟了一層，雙眸泛着淚花，“我不跳我不跳！”

教練笑了笑，輕輕的拍打着她背，安撫道：“可以兩個人一起跳的，想嘗試嗎”

“你看到剛才那個女人的樣子了嗎？兩個人一起跳，我會被她吓死的。”

“我是說我帶你跳。”

薛铠樓在388米的高度仰着頭看着這個年輕又十分有男人味的教練心髒忽然瘋狂跳動，“那啥...那就......跳？”

底下的徐思淺剛從坐到安全船上，只聽見上空傳來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叫聲。

她眯了眯眼仔細看了一眼，靠，薛铠樓這個女人居然和那個帥氣的教練玩情侶跳！

當躺在酒店裏休息的時候看着薛铠樓一臉花癡的盯着手機的時候徐思淺動動腳趾都能猜到了，無非是她和那個教練開花了。

“我來這裏尋求刺激來彌補我心裏的傷痛，你倒好還談起戀愛了！”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桃花來了擋也擋不住啊。”

“铠樓，我媽死了。”

“什麽......”

“徐國榮都不肯來看她最後一眼，我好恨。顧璟深的媽媽意外摔傷了，我推的，铠樓，我害怕。”

“思淺...你怎麽現在才和我說。”

“我以為我自己可以承受這一切的，可是真的發生的時候我真的好害怕。”

“那顧阿姨現在......”

“我不知道，我不敢問。”

薛铠樓沉默了。她知道，在徐思淺的心裏只有兩個人是比命都重要的，一個是她的母親，一個就是顧璟深。

徐思淺仰躺在大床上，不自覺的想起上次這樣突然離開A市的時候，顧璟深說你以後不要纏着我了，我不會和你在一起的。他說得那麽堅決，即使她再堅強有那麽一瞬間心裏也還是難受的，難受到她那個夜晚輾轉難眠。

後來她以最快的速度辦了簽證飛去了英國，她去了溫布利大球場，那裏正在舉行歐洲足球冠軍聯賽決賽。

整場比賽徐思淺坐在巴薩球迷中，她無沒有歡呼也沒有難過，直到比賽落下帷幕，巴薩3-1完勝曼聯第四次奪冠。

巴薩球迷都在為梅西歡呼雀躍的時候，徐思淺卻坐在那裏放聲大哭了起來，她心愛的曼聯輸了。

顧璟深支持的巴薩贏了，他也贏了。

“思淺，你電話。”薛铠樓推了推她，“怎麽了，電話也聽不見。”

徐思淺搖搖頭，拿起了手機一看，是學校老師打來的。她還以為是顧璟深，哦，她忘了她把他拉黑了。

“喂，是徐思淺嗎？”

“是。”

“最近來一趟學校吧，這邊有幾個航空公司看中了你，你過來挑挑吧。”

她沉默了會說道：“好，謝謝老師。”

窩在柔軟棉被裏的她忽然有些困了。

......

回到A市的徐思淺回了趟學校，看着手裏的表格，她忽然想開始新的生活，可是她怎麽才能放下顧璟深呢，她怎麽才能忍痛挖出自己的心呢。

她坐在露天公園裏望着翡翠的風景心卻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灰。

包裏手機響個不停，本不想接的，可是來電顯示是顧阿姨。

“阿姨......”

“思淺，你怎麽都不來看看阿姨？阿姨沒事，就是頭上縫了幾針，醫院裏真無聊，你也知道璟深那脾氣，不愛說話，都沒人陪我說說話。”

“阿姨，你沒事就好。”徐思淺哽咽着，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阿姨出了事情她應該怎麽辦，這個等同于她母親的人如果出了事她該怎麽辦。

“過來陪陪阿姨吧。”

“嗯......好。”

徐思淺去了一趟航空公司，确認了可以在那邊工作以後才去的醫院，路上順帶買了一束香槟玫瑰。

這大概是她人生中進醫院最密集的時段了。

她剛從電梯裏出來隔着遠遠的長廊和稀疏的人群就看見顧璟深在吻尹若欣。

她轉過身按了旁邊下樓的電梯，可是當那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她卻不想離開了。

徐思淺把那航空公司的工作證扔到了垃圾桶，捧着那束玫瑰就朝那兩人走去。

她不甘心，憑什麽她失去了一切還要再失去顧璟深，就算糾纏到死也總比她一個人在遠方暗自神傷來得好。

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顧璟深能讓她從低谷裏走出來又登上高峰吧，她的光芒萬丈從來都是因為他。

推開尹若欣的顧璟深皺着眉剛想和若欣說些什麽的時候就看見身旁虎視眈眈盯着他們看的徐思淺。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個無堅不摧的徐思淺，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徐思淺讓他覺得安心。

“你最近去了哪裏？”他問。

徐思淺把那束花塞到他懷裏，伸手抹去了他唇上遺留的唇彩，又摟着他的脖頸狠狠的親了他一口，尹若欣本來還在梨花帶雨的哭着，瞬間面目凍結恨得牙癢癢的。

“你瞪什麽，尹若欣，我告訴你，即使顧璟深的人我都睡過了但是我就是不願意把吻也讓給你。”她說得理直氣壯。

尹若欣看了顧璟深一眼，咬着唇淚光盈盈的離開了。

顧璟深背過身，拿着玫瑰花進了病房，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其實他還是害怕的，害怕徐思淺再也不會對他苦苦糾纏，那樣的話他大概真的會變成沙漠裏的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