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刑書依照陸琢的吩咐,将所有申案人員的姓名、病症等詳情一一記錄在案,協商償銀的文書等衆人按了手印後送與陸琢過目。

總計五十位食客在“食來香”買過包子和粥食,依據中毒輕重、用藥療養及誤工時長等賠償銀子,再加上官府罰銀,總計三百兩銀子。

沈瑜已經在女牢關了兩日,衙役将一份文書送到了她所在的牢房,又送了一份到沈家,畢竟她現在關在監房中,償銀一事需得通知到沈夫人。

沈瑜蜷縮在牢房的角落,緊緊捏着手中的文書,一動不動地盯了許久,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一向是個冷靜溫柔的性子,遇事極少會有情緒化的表現,總是會想辦法去解決問題,即使當初父親被帶走問審,沈宅被抄家,她也只是擦幹了眼淚,接過父親留下的重擔,支撐起了沈家。

直到此刻,她才覺得自己到了窮途末路。

別說還不起這些欠銀,她被關在牢房,沈家上下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包子鋪經此一事被迫整頓歇業,即便再開業,還會有誰再來光顧呢?母親的用藥,沈睿的學業,沈坊主仆的吃穿,哪一項不需要銀子?

沈瑜愁腸百結,連到底是誰陷害包子鋪都無暇去想了,況且她與人無冤無仇,一時也沒什麽頭緒。

胡思亂想間,聽到漸行漸近的腳步聲,沈瑜擡起頭來,望向牢房外側。

幽暗的光影中,一個并不熟悉的人出現在牢房,那是張洵身邊伺候的一個老仆婦,手裏提着一只精致的食盒,沈瑜曾經見過她一面。

老婦悄悄打點過獄卒,獄卒将碎銀塞到袖袋裏,低聲說:“老媽媽,這沈姑娘可是知縣大人重點關照的人,您快着點說,說完就走。”

老婦笑着諾諾應下,待獄卒打開牢房,又轉身離開一段距離後,老婦匆忙進到牢房內。

這間牢房的條件比其他的好多了,有天窗通房,房內有桌椅,還有幹淨的被褥,并不像有些牢房那樣陰暗潮濕。

老婦桌旁坐下,把食盒放到桌上,笑着說:“沈姑娘,我們洵公子近日不在樂安,但聽說了你的事後着急的不得了,恨不得馬上回來。不過他那邊有事拘着,一時半會也回不來。公子吩咐了我,姑娘有什麽難處,盡管跟洵公子說,千萬不要把他當外人。”

沈瑜怔了一瞬,眉毛微蹙,沒想到這種時候,張洵竟然會派人來關心她,不知道他是什麽用意?

她默了片刻,垂下眼簾,低聲道:“替我謝謝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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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笑了笑,從袖中抽出幾張銀票來,她一把拉過沈瑜的手,不由分說地将銀票塞到她手裏,“姑娘,我們公子待你是一片真心,這些銀票你先拿着應急。”

沈瑜一愣,手心像被銀票燙到了一般,她當然知道收了張洵的銀子意味着什麽。

“不,這銀票我不能要。”

沈瑜将銀票推了出去,她現在腦中很亂,但理智提醒她不能收取張洵的銀票。

萬一,事情還有轉機呢?

老婦并沒有勉強,她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美人,臉色蒼白,眼眶微紅,幾縷發絲淩亂地貼在額頭上,卻絲毫不減損她的美貌,嫦娥仙子也不過如此了,難怪他們家公子日日惦記。

“姑娘,等公子回來,自會央人與縣衙打招呼,求知縣大人早日放姑娘出來。”

張家在官場上也結識些人,求用得上的人與陸琢打聲招呼,對張家來說亦不算難事。

沈瑜不置可否,她自然希望能早些時候出去,但她還記得陸琢的那句話。

“若有冤屈,本官自會為你查明。”

他那是敷衍塞責之語,還是真有此意?

沈瑜垂眸苦笑,她能将希望寄托在一句虛無缥缈的話上嗎?

她看向老婦,輕聲道:“這兩日我太累了,請先允我想想。”

這話一出,老婦臉上喜色彌漫,終于等到這沈姑娘松口,他們家公子好事将近了。

老婦試探性的問道:“那我後日再來看姑娘?”

沈瑜默了幾息,輕點點頭。

老婦歡喜地将食盒裏精致的吃食擺在牢房內,讓沈瑜用飯,她胃口全無,拈筷子吃兩口就放下了。

老婦又眉開眼笑地叮囑了幾句,讓沈瑜不要着急,外面的事情自有他們家公子處理,安心靜等着出去的消息就行了。

直到獄卒催促,老婦才躬身退出牢房,與沈瑜道了別。

~~~~~~

夜色深沉,縣衙大堂一旁的暖閣內,陸琢凝神細看案上的卷宗。

稍頃,門扉輕響,李昭側身進來,将門小心地掩好。

陸琢擡眸看向他:“查的如何?”

陸琢此前吃過“食來香”包子鋪的包子,對包子的水平有所了解,再加上在縣衙堂內看到鹽罐中混入硝鹽,基本可以推斷,這事是有人故意為之,沈瑜那句冤枉是真的。

他當場結案,便是為了讓構陷沈家包子鋪的人放松警惕。

下衙後,他立刻差人查了春燕和張媽,但兩人是沈家落難後留下的忠心家仆,沒有任何作案的動機。

陸琢這才把查案的重點放到了包壯身上,當時他中毒症狀不重,但在堂內一直刻意引導衆人,若是仔細探查的話,會覺得此人身上疑點頗多。

李昭站在一側,将這兩天查到的情形一一禀報:“包壯家住南街,還未娶妻,是個光棍,平時裏沒有正經行當,只喜歡與人喝酒厮混。不過,我還查到一個線索,包壯乃是東街‘千裏香’早點鋪子包旺的同宗,自昨日他出了縣衙後,就先與包旺見了一面,随後去了一趟百花樓喝酒聽曲兒,一直沒有出來。”

陸琢命李昭盯緊了包壯,這事進行得機密,他沒讓任何人知道。無他,畢竟他在樂安算是初來乍到,還搞不清楚縣衙裏有沒有別人的耳目。

陸琢聽完後,指尖下意識地在桌案上輕點:“‘千裏香’早點鋪與沈家的鋪子同在東街,賣的又都是早點,兩家自然會有生意上的沖突。若說包旺看不過沈瑜的鋪子,使了手段壞掉沈家鋪子的名聲,倒不是全無可能。”

而且這硝鹽使用的量也恰到好處,既不會過多将人致死,又不會吃了之後全無反應,顯然是蓄謀已久的計劃,而且此人對硝鹽極其了解。

包壯作為包旺的同宗,受他指使來做這件事,也算是合情合理。

陸琢道:“包旺的早點鋪子都賣些什麽?”

這點李昭早就打探的一清二楚:“酥肉餅,肉包和鹹粥,雖然是早點鋪子,中午和晚上還會兼賣鹵肉,而且這兩日生意很好。”

陸琢心中一動,為了保鮮肉食,‘千裏香’鋪子很可能有硝鹽,若能查出這一點,至少可以說明包旺對硝鹽比較了解。

包壯,包旺,以及硝鹽,這些蛛絲馬跡都明确地指向‘千裏香’鋪子與沈家硝鹽中毒一事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關鍵是要找到有力的證據。

“明日一早,你帶着快班衙役,借巡查東街商戶的名義,到各鋪子查看,探查‘千裏香’鋪子裏有無硝鹽。如果有,以違規使用硝鹽為名,當場将包旺緝拿到縣衙。”

李昭應下,他沒有離開,站在原地躊躇幾息,看了看陸琢欲言又止。

陸琢面露疑色:“還有什麽事?”

李昭輕咳一聲:“方才盯着監房的衙役來報,今日張家的一個仆婦去監房內探望沈姑娘了。”

陸琢眉毛微微挑起。

“說了什麽?”

“離的太遠,沒有聽清。但那仆婦要塞給沈姑娘銀票,被她拒絕了,不過那仆婦說過兩日還會再來探視沈姑娘。”

陸琢初來樂安雇傭的長随劉祥,早将此地的富紳向他一一介紹過,提到張家的時候,劉祥特意說道:“張家勢大業大,財力雄厚,在官場上也頗有經營,陸大人可與之相交。”

陸琢初到樂安時,吳縣丞牽頭擺了一次招待的宴會,出席的是本縣官吏與當地有名望的富紳,張家也在應邀之列,只不過張洵的兄長張松在京都沒來得及出席,但卻送上了重重的賀禮。

陸琢扯唇輕笑一聲,張家的仆婦到監房來,自然是為那二公子張洵效力了。

不過,張洵與沈瑜是什麽關系?故交好友還是。。。?

想到此,陸琢忽然對兩人的關系起了些興趣。這種事情,直接問當事人好了,興許對調查案子也有幫助。

陸琢看向窗外,緩緩開口:“将沈瑜帶到這裏來,我有事要問。”

第 8 章

牢房中,一抹清淡月光從窗外幽幽照進來,落在沈瑜神情難辨的臉上。

今日娘親托人帶了衣物送進來,阿瑤也給她帶了口信,讓她不要擔心,她會替沈瑜照顧沈家一段時間。但阿瑤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她怎好拿沈家的事情一直麻煩她。

三百兩銀子,一個月時限,若是還不上這份償銀,恐怕連租住的宅子也保不住了。

沈瑜盯着茶盞中的冷水一動不動,腦中卻将案發一來鋪子中所有的情況過了無數遍。

但是沒有一點線索,她用力揉揉捏了捏額頭,除非從監房中出去暗查,否則單憑她一個人坐在這裏苦思冥想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她深感疲倦,閉了閉眼眸,難道眼前只剩一條路可以選了嗎?

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在寂靜的獄中分外明顯。沈瑜努力睜大眼睛,透過牢門的縫隙向外望去,看到随侍在陸知縣身旁的男子提着燈朝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她聽衙役提起過,這人名喚李昭,是陸琢一直帶在身旁的護衛,很得他的信任。

他這時過來,傳達的必然是陸琢的意思了。

沈瑜眼眸微垂,心內一緊,陸知縣深夜傳喚她,所為何事?

李昭在關押沈瑜的牢房門口站定,命獄卒打開鏈鎖,低聲道:“沈姑娘,大人有事問你,請随我走一趟吧。”

沈瑜驀然握緊掌心,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警惕地問道:“深更半夜,大人有什麽事要問?為何不等天亮時再說?”

李昭愣了下,公子突然說有事要問,他便領命而來,沈瑜問的他也不清楚。

李昭撓了撓頭,說:“應該是與案子有關的東西吧,姑娘見了大人就知道了。”

聽到與案子相關,沈瑜的眸光霎時一亮,難道陸知縣在暗中調查了什麽?

既然如此,那非去不可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縣衙大堂旁的耳室,李昭直覺公子所問的事情與他無關,因此領着沈瑜進了耳室後,就靜悄悄地退出,順便掩上了房門。

房內只剩了陸琢與沈瑜兩個人,及一盞明亮的燭火。室開着窗,院外盛開的槐花氣息香甜,随春風悄然飄入房內。

沈瑜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室內,這裏和以往一樣簡約。

一張黑漆翹頭長案,後面是放置卷宗的書架,陸琢一身淡青便服端坐在案後,聽到她進來,卻沒有馬上擡頭。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卷宗,白皙修長的手指劃過最後一張書頁。

沈瑜的視線落在陸琢的臉上,這是她再次見到陸琢後,第一次近距離地觀察他的樣子。

猛地看上去,倒是個清冷俊美的男人,端方自持,全然沒有半點風流不羁的形跡。如果不知道他以往唐突她的舉動的話,她會當真這樣認為。

只是沈瑜也拿不準,當時事出有因,對方也許并非趁機占便宜,而且兩年已過,對此人當初舉動的氣憤早已随着時間悄然逝去。

如今當務之急是食鋪的案子該如何解決。

陸琢放下手中的卷宗,微眯鳳眸,看向站在房內的女子。朦胧燭光不掩她的雪膚花貌,身材纖細柔弱。即使在牢房裏呆了兩日,容貌風姿依然沒有半分減少,且比之兩年前,眉眼又多了幾分明豔。

女子目光灼灼地看向桌案之後的陸琢,眼神中滿是疑問。

陸琢下意識地輕咳一聲,抛開目前的案子來說,兩年前,他确實無意中唐突了眼前這女子。

大堂之上,可以裝作互不相識,但如今只有兩個人,有些當時沒有說完的話還是說清楚比較好,以免造成什麽誤會。雖然女子當時賞了他一個巴掌,但她力氣小,加之當時驚慌,甩出來的巴掌軟綿綿的,簡直像輕柔的撫摸。

燭花噼啪響了一聲,陸琢才意識到自己的思緒飄得有些遠,其他先不提,正事要緊。

“沈姑娘,請坐。”

沈瑜遲疑一瞬,畢竟她現在是有罪之身,又和知縣有官民之別,坐在這裏于理不合。

想到這裏,沈瑜意識到方才自己一直忘了行禮,怪不得知縣大人一直沒出聲。

她後知後覺地躬身,盈盈施禮,輕聲道:“拜見大人,民女站着便可。”

陸琢出言制止:“坐下,不必拘禮。”

沈瑜沒再堅持,輕提裙擺,小心翼翼得在一旁的圓凳上坐下。

“硝鹽中毒一案,本官正在命人暗查詳情。這兩日将姑娘關在牢房,且事先并未向你透漏半分,就是為了制造出此案已結的表象,好讓幕後之人放松警惕,再行抓獲。”

沈瑜臉上閃過一絲驚詫,這麽說,這兩日來陸知縣已經查到了什麽線索?

“大人可查到是誰了?”

陸琢溫聲道:“還未,不過已經有些眉目,本官讓你過來,正是有事相詢。”

“大人請問,民女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陸琢道:“‘食來香’鋪子可與東街上其他鋪子有什麽過節?”

這是在提醒沈瑜回憶一下自己的包子生意與別家的生意是否有沖突,導致有人懷恨在心惡意報複。

沈瑜不是沒想到這種可能,但她一向與人為善,和東街上周邊鋪子的老板相處得都不錯,再加上她每日忙碌不已,實在沒有閑暇去關心別家的鋪子生意如何。

默想片刻,沈瑜蹙眉誠懇地搖了搖頭。

陸琢倒是微怔,看來那包旺的早點鋪子雖說生意受到影響,但還沒有到十分嚴重的地步。

按照常理,兩家鋪子會有一些小摩擦,進而才會沖突升級,至少沈瑜應該會感受到那鋪子的惡意才對。她看上去也是心思細膩之人,怎麽會全然沒有察覺?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隐情?

陸琢若有所思地點頭:“今日到監房探視你的張家仆婦,對你說了什麽?”

沈瑜一愣,這。。。與查案有關嗎?連談話的內容也得告訴陸知縣嗎?

陸琢補充一句:“也許會與案情有關,沈姑娘要如實道來。”

沈瑜不安地揪了揪衣袖,眉頭微蹙,這話。。。該從何說起呢?總不能把張洵想要納她做妾室的事情一并說了吧?這于她而言,确實有些為難。

算了,避重就輕地說吧,總之不會影響查案就行。

“張家二公子張洵,說要幫我還清償銀。”

聲音細如蚊蠅,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三百兩畢竟不是個小數目,陸琢适時地露出些驚訝之色:“難得,沒想到張公子與沈姑娘友情深厚。”

沈瑜下意識地反駁:“并非。”

陸琢哦了一聲,既然不是好友,那想必就是圖色了。

聽說張洵已經娶妻,家裏也有妾室,難不成還要沈瑜做她的妾室?

室內一事靜谧無聲,沈瑜垂下眼睫,不願再做解釋。

不過,察言觀色,陸琢已經猜測到了七八分,她沒有立刻接受張家的銀票,說明此時她心中是不情願的。

沈瑜垂眸盯着腳下的桐木地板,像是在細數上面的紋路,眨眼間卻發現男子的白色衣袍映入眼簾。

沈瑜詫異地擡起頭,正對上陸琢自上而下的視線。

“沈姑娘,本官相信你是受人陷害,也一定會為你查明真相,還希望你能耐心等待幾日。”

男子聲音清朗溫潤,莫名得有安人心神的奇效。

沈瑜唇角彎起輕微的弧度,不知怎地,在這一刻,她突然抛卻了對陸琢的一絲懷疑,開始全然相信陸琢的人品和能力,期待他能夠查出真相來。

“多謝陸大人。”

這是陸琢第一次看到沈瑜女子微笑起來的模樣,猶如明珠生輝,美玉熒光。

陸琢別過臉去,視線随意地落在室內一處,斟酌片刻,開口道:“兩年之前,陸某并非有意唐突姑娘。”

沈瑜本在凳子上坐着,聽到這話瞬時身形像被定住般一動不動,臉頰卻突然一熱,一段回憶如潮水般迅速蔓延至腦海。

兩年前,沈清卓進京述職,沈瑜與沈睿想去領略一番京都的風光,非要随行。

從樂安到京都有一段水路,沈家主仆幾人乘坐官船前往。

正是初秋時節,天邊散落着落日的餘晖,遠處的青山輪廓影影綽綽,兩岸盡是染色的紅楓,南遷的飛鳥在頭頂輕鳴盤旋,船下的清水碧綠如玉。

陣風拂過,平澈如鏡的水面泛起漣漪,

沈瑜憑欄而立,站在船艙外欣賞這難得一見的行船風光,微風吹起女子帷帽上的輕紗,姣好的面容隐約可見。

巧的是,陸琢也在這官船上,他此去是為了參加明年的春闱,随行帶了李昭與家中幾位仆人。

秋景甚美,陸琢自然也不會放過,他就站在沈瑜不遠處觀賞。

陸琢心情疏闊,并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女子,賞景之時免不了詩興大發,信口吟了幾句詩。

“楓紅地,餘晖天,秋色如水,水上歸鳥低鳴。”

話音剛落,來了一陣急風,船身突然傾斜,陸琢還沉浸在詩意中,猝不及防得踉跄幾步,轉眼間竟然攬了憑欄而立的女子入懷。

帷帽上的輕紗被風拂開,兩人面面相觑,沈瑜一雙眼眸大睜,先是呆愣一瞬,接着憤怒不已,一聲嬌斥:“你。。。登徒子!”

陸琢被姑娘的美貌晃了眼,失神片刻,忙道:“姑娘,在下并非故意。。。”

狂風吹過,剩下的話被瞬息湮沒,慌亂間,沈瑜頭上的帷帽被風吹走,陸琢保持着攬住沈瑜的姿勢,急忙伸手捉住帷帽。

他低下頭來,正對上沈瑜皺眉擡頭望過來的視線:“姑娘。。。”

船身一抖,陸琢下意識摟緊了懷中的人,船身傾斜的角度恰到好處,兩人口唇相遇,話音被堵在唇齒間,女子溫軟的柔唇觸感細膩香甜。

陸琢怔了一瞬,随即啪的一聲,一個清脆的耳光落下。

沈瑜使出全身氣力推開了他,臉面飛起一片紅雲,奪了他手中的帷帽匆匆離開。

男子低沉的聲音瞬間拉回她的思緒,沈瑜微抿着唇,看向站在一旁的陸琢。

陸琢輕咳一聲:“當時我本想去找姑娘道歉,但官船很快到了渡口,我遍尋不見姑娘的身影,只好作罷。現在既然在此相遇,我本該補上這遲到的賠禮。”

其實他應該第一時間放開懷中攬着的人,但當時的情形之下他也不知為何頭腦發昏,竟然任由自己摟着人,還無意中。。。親了對方一下。

更過分的是,在之後的時日裏,這段情景時不時地闖入他的夢境,女子的容貌像是被印在腦海中,再也無法輕易抹去。

陸琢及時止住了亂思,他躬身拱手,行了個充滿歉意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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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楓紅地,餘晖天,秋色如水,水上歸鳥低鳴。”改編自--“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範仲淹《蘇慕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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