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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瑤悄悄撞了下沈瑜的胳膊肘,視線卻依舊落在陸琢身上,她壓低聲音說:“沈瑜,這男人好俊,不知道成親了沒有?”

“要是沒成親,”寧瑤狡黠一笑,沖着沈瑜悄聲道,“是個夫婿的好人選。”

沈瑜淡定地看她一眼,聲音小的只能兩人聽見:“別胡思亂想了,那是咱們樂安的陸知縣。”

寧瑤愕然片刻,她還從未見過陸琢,沒想到新任知縣大人這麽年輕。

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眨眨眼睛,嘻笑着說:“知縣怎麽了?只要沒成親就有機會啊。”

寧瑤嬌生慣養長大的,沒有操心過柴米油鹽,遑論談情說愛是需要建立在雙方身份地位對等的基礎上,更不會理解她身上的重擔。

像她這樣的罪臣之女,又有沈家主仆一堆人要養活,壓力如此之大,嫁給別人簡直是為人徒增負擔,她不是不想嫁人,只是現在要先将沈家從困境中解脫出來,再談其他。

沈瑜隔空點了點寧瑤的鼻子,那意思是警告她不要再亂說。

知縣大人光臨,自然得好好招待,沈瑜輕移腳步,很快走到陸琢面前,兩人之間隔着一方櫃臺對視。

沈瑜擡眸看向他,眉眼彎彎,笑問:“陸大人要選購脂粉?”

陸琢點頭,他今日在衙門拟定了巡視各鄉築堤防洪一事的章程,下值以後,在街道閑步領略民情。

信步走到西街,卻聽說沈瑜新開了脂粉鋪,不過幾日未見,這姑娘的舉動越發出人意料。

既然已經到了鋪子門口,自然要進來看看。

陸琢看她,唇角微揚:“選些特色的脂粉,捎寄給家裏的親戚女眷。”

沈瑜了然,怪不得呢,不然一個男子到脂粉鋪閑逛總感覺怪怪的。

“大人要選什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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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琢對這些完全不懂,進鋪子來也不過是臨時起意,他視線淡淡的在櫃中的脂粉奁上掃過,目光無意間落在一旁放着的香囊上。

那香囊做工精美,配色素雅,放在錦盒中很是顯眼。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點了點香囊,轉首看向沈瑜:“沈姑娘,這個也在售賣之列嗎?”

沈瑜輕笑,将香囊從櫃中取出,托在掌心中遞給陸琢。

“這個是買脂粉後送的,大人若喜歡,就送給大人好了。”

原來三枚香囊,已經贈送了兩枚,僅剩一枚,陸琢于她有大恩,送只香囊自是應當。

纖細素手遞來香囊時,無意間觸碰到他的指尖,又飛快的往回縮了一點,陸琢覺察到她的小動作,無聲地笑了笑,不動聲色地接過。

這香囊小巧精致,掌心大小,正适合挂在腰間。

陸琢垂目凝視,驚奇于這香囊的繡花,低聲說:“留連戲蝶時時舞,不知是誰有這樣巧妙的心思,将戲花彩蝶繡的栩栩如生,與這春日倒甚是應景。”

沈瑜微微挑眉,不過一個香囊而已,竟能這樣入了他的眼。

“我及笄之前,喜歡在家中呆着,閑來無事時便會繡花打發時間,這個圖樣是自己想來的。”

陸琢訝異地看她,想來沈父被流放之前,她也是個被嬌養的大家閨秀,每日在家中讀書習字,做做女紅,只有心思專注,沒什麽壓力的時候,才能将圖樣想的這般精巧。

陸琢将香囊收在袖中,垂眸看向她:“多謝,我很喜歡。”

他的視線有些灼人,沈瑜将目光移向一旁,輕聲說:“大人喜歡就好。”

陸琢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到櫃臺上。

“沈姑娘幫我将脂粉挑好了,閑暇時候送到縣衙,時間上不必着急。”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我就住在縣衙後堂的院中,從衙門東側的小門直行,穿過一道月亮門,便是內院。”

沈瑜看向那一錠十兩銀子,又看看櫃中的脂粉,她眨眨眼睛看向陸琢,語氣頗有些無奈:“上次大人在食鋪吃飯就悄悄留下二兩銀子,今日又要留下這麽多。這些脂粉價錢不貴,值不了這麽多銀子,大人把銀子收回去吧。我挑選一些脂粉,就當‘顏如玉’脂粉鋪送與大人的,感謝大人以往對民女的相助。”

陸琢溫聲制止,舉步向外走去,“不必多說,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沈瑜遲疑一瞬,她微微側首,看到寧瑤在一旁使勁地使眼色打手勢,臉上還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分明是讓她把銀子留下,然後出門去送送陸大人。

沈瑜:“。。。”

天都黑了,寧瑤這丫頭怎麽還不歸家去?!

腹诽歸腹诽,寧瑤的提醒總歸是沒錯的,沈瑜繞出櫃臺,輕提裙擺,向外面追出去。

天色已黑,月亮已經從東邊悄然升起,整個西街籠在朦胧的月色之下。

西街比東街熱鬧的多,此時正是百姓收工消遣的時候,街道兩旁的酒樓、飯館燈籠高懸,來往的行人簡直如過江之鲫。

陸琢步子大,轉眼間已經走出了上百米遠,沈瑜小步追在後面,氣喘籲籲地喊了聲:“陸大人,等下。”

李昭正在不遠處等待,看到這等情形,立刻掉轉車頭,将馬車趕到了一旁的僻靜之處。

陸琢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他石青色的錦袍被春風拂過,袍擺一角微微飄蕩,朦胧的月色照在他俊如雕刻的臉龐上,恍然谪仙下凡。

沈瑜及時在他面前停住步子,她仰起臉來充滿歉意地笑笑:“大人是本店貴客,也是我的貴人,我出來相送。”

陸琢目視了一下他現在距離鋪子門口的距離,淡淡笑了笑,可能是感激他相助,出來相送也是出于客套,估計沈姑娘片刻之後就會回去。

他用餘光一瞥,發現李昭早已經趕了馬車走遠,便輕咳一聲,說:“我對西街不熟,聽說西街南面還有一條雲河,河畔景色不錯,夜晚更是別有一番風味。”

聽這意思,陸大人剛才所說的有事,便是去河邊欣賞夜色?

沈瑜回眸瞧了瞧鋪子的方向,脂粉鋪中有寧瑤和秋霜看顧,自然不必擔心,她遲疑一瞬,自告奮勇地說:“每逢月半,雲河一旁會有燈市,今日恰好十五,我陪大人去逛逛。”

陸琢沒有推辭,目光看向她,“那就有勞沈姑娘。”

月色明朗,清輝遍地,即便不打燈籠,腳下的路也看的十分清楚。

西街到雲河的距離不遠,前去的路上亦有不少行人。

陸琢特意放慢步子,與沈瑜并肩而行。

他垂眸看過去,月光下,身着藕粉色襦裙的女子明豔動人,峨眉淡掃,臉有紅暈,柔唇晶瑩欲滴,應是為了鋪子開張,用鋪中的脂粉精心妝扮過。

她這般樣貌,不用任何修飾,就已經如同清水芙蓉般可人,更何況是妝扮過的樣子。

沈瑜微低着頭,一時沒有說話,她在琢磨要給陸琢準備什麽脂粉。

聽說陸琢家居蘇陽,亦是當地的名門望族,那些親戚女眷用的必定也是上等脂粉,鋪子裏的脂粉雖說不錯,但要是拿這些千裏迢迢的去送人,不夠高檔,也配不上陸琢的身份。

沈瑜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想法,她以前閑來無事時,曾參照古方,與秋霜一起調制過口脂。兩人将以山茶花為主的粉末狀香料放入擰出的花汁中,輔以口脂的制作方法,做出的口脂不僅顏色鮮豔嬌嫩,更有甘甜芳香長久存留。

樂安縣南有個百香鎮,依山傍水,風景宜人,春日鮮花種類繁多,因此百香鎮盛産各種香料。

沈瑜以前曾去過,隐約記得那裏有山茶花香料,若能找到合适的香料,她與秋霜便能複制出以往所做的口脂,這樣的口脂送人是絕對拿得出手的。

沈瑜将這些想法告訴陸琢,他雖然有些詫異沈瑜為何會突然向他說這些,但一直專注地聽着。

沈瑜簡單說完,話鋒一轉:“不過,這中間耗時較長,也許這些口脂做出後得一個月,大人等的及嗎?”

原來是為他準備,陸琢輕笑,多長時間有什麽打緊,他本就是臨時想到的,那些脂粉會不會送出去都另說,只是沒想到她心思這麽細膩,一心為旁人着想。

“無妨,多長時間我都能等,不過,”陸琢腳步一頓,“若是讓沈姑娘勞累的話,就不必了……”

“我自然不只是為了大人,”沈瑜輕笑,出言打消了他的疑慮,“脂粉鋪以後也可以售賣這些口脂。”

陸琢:“。。。”

果真是所有心思都在她的鋪子上,看來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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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留連戲蝶時時舞-出自-江畔獨步尋花·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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