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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還在脂粉作坊的時候,沈睿的縣學考試已經開始了。

晨光微熹,縣衙後的考棚是本次縣試的考試地點,前來應試的學子聚集在考棚外,等候考官點名進去。

每個考生都攜帶着筆墨紙硯,沈夫人與張媽則陪在沈睿身旁,兩人時不時得打量沈睿一眼,看他神色淡定,談笑自如,兩人才堪堪放下心來。

沒過多久,裏面叫到沈睿的名字,他與母親和張媽告別後,便帶着考試用物走了進去。

考棚外是一座大院,進去的考生先經過一番搜身後,才能進到裏面的中廳。

中廳正中坐着本次考試的主持,沈睿作揖行禮後,擡眼向上首看去。

知縣大人身穿青色官袍坐在案後,手中持着考生的名冊和履歷,正垂眸往他的方向看來。

“沈睿?”

沈睿點頭,朗聲道:“是的,大人。”

陸琢打開他的履歷仔細看過,目光在他父親名字一行上停留了一瞬,繼而開口:“你是前任知縣沈清卓的兒子?”

沈睿抿唇點頭,心中有一絲慌亂,雖然父親獲罪流放,但朝廷并沒有規定沈氏子孫不能參加科舉考試,為何陸大人會有意問他這些?

陸琢擡眸看了看眼前十三歲的沈睿,雖然還未長高,但站姿挺拔,氣質出衆,看得出教養極好,相貌和沈瑜亦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極黑極大的眼睛,純澈透亮。

陸琢微微笑了笑,沈家的人個個相貌出衆。

“好好備考。”

陸琢叮囑了一句,沒有再多說,接着便命人給沈睿分發了考卷及空白草稿。

陸琢的溫言叮囑十分有效,沈睿方才的慌亂一掃而空,他恭敬得朝陸琢鞠了一躬,便随着差役去考棚中對應的考房中應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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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睿的考房在考棚中間的位置,他進到房間,在考案前備好筆墨紙硯,沒過多久,便到了開考的時間。

考官宣告考試開始後,身着皂衣的差役扛着一扇考板在考棚中間的青石子路上來回巡視。

沈睿定睛看過去,第一場的考試題目便是他之前練習過的內容,因此提筆一揮而就。

次日用考號發案,考號在五十名以內者可以參加下場考試,如是類推,直到末場考試,僅前十五名學子可以參加府學考試。

沈睿一路過關斬将,從總共參加縣試的百名學子中脫穎而出,最後拿到了縣學考試的第九名,是所有學子中最年輕的一位。

七日後,沈瑜和秋霜帶着新做出的一百五十餘盒山茶花香粉口脂回到樂安,這口脂也正式定名為山茶口脂。

與此同時,樂安縣的縣試也已經結束。

沈瑜回到宅中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沈睿也不是張媽,而是站在院中梧桐樹下長身玉立豐神俊朗的陸大人,他正若有所思得向院外看着。

沈瑜擡腳進院門的動作一頓,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是自己一時恍惚出現的幻覺。

可轉瞬之間,陸琢已經幾步走到她面前,他垂眸看她的眼神中有細碎的微光,分不清是午後的光亮還是隐含的笑意。

“這是令姐?”

陸琢回頭問道。

沈瑜:“???”

“是我阿姐。陸大人,當初我姐的包子鋪有人中毒,就是您審理的,大人忘了?”

沈睿走了過來,他只顧着與陸琢搭話,連自己阿姐臉上驚愕的神情都沒有注意到。

陸琢點頭,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瑜,笑道:“自然記得,多次相見,只是沒想到你們是姐弟兩個。”

“陸大人,你。。。怎麽會在這裏?”

沈瑜遲疑問道,她蹙眉不解,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沈睿忙回答:“阿姐,我縣試通過,正要準備下個月的府試。陸大人要為我們十五名通過縣試的學子講學,今日來咱們家中,就是告訴母親要我每日傍晚到縣衙中聽講。”

只是沈夫人最近身子漸好,因沈睿入試前,她去了城外的廟中許願,今日同張媽去廟裏還願去了,兩人還未回來。

沈瑜聽完這話已經明白過來,這是陸琢在為他們這些學子開小竈,他是進士出身,沈睿去縣衙中聽他講經論道自然大有裨益。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沈瑜唇角扯起微笑的弧度,“若有大人輔導,對沈睿的府試幫助也一定會很大。”

陸琢低笑着嗯了一聲,回首對沈睿說:“我渴了,你去燒些熱茶來。”

現在陸琢在沈睿心中簡直是偶像般的存在,對他的吩咐自然無不遵守。

沈瑜眼看着阿弟去廚房親自通開泥爐燒水煮茶,簡直哭笑不得。

不過,看陸琢方才的神情,似乎并不驚訝于兩人是姐弟,想必陸大人早已經知曉,只是在沈睿面前做做樣子罷了,沈瑜笑了笑,沒有拆穿他。

“去了北屏鎮七日?”

陸琢問。

“嗯,錯過了沈睿的縣學考試,幸虧他不在意。”沈瑜看他,關切地問,“公務已經夠繁忙了,大人還要為他們講課,會不會很累?”

“不會,倒是你經常在外奔波,看上去頗為辛苦,”陸琢的眼神在她臉龐上拂過,頓了頓,又說,“事情順利嗎?”

梧桐樹下放了一張石桌和幾只竹凳,午後明媚的陽光從枝葉的縫隙中灑落下來,形成斑駁的光影,微風吹過,濃郁的梧桐花香充滿庭院。

“進展順利,”沈瑜示意陸琢坐在竹凳上,默了幾息,用公事公辦的口吻接着說,“口脂已經帶了回來,大人之前在鋪子中留下過十兩銀子要脂粉,我已經選好,明日便會派人給大人送到縣衙。”

陸琢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前幾日兩人在脂粉鋪的靜室中用飯時,她可是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地講了一番自己如何在李府促成生意的,今日的态度怎麽倒好像冷淡了幾分?

沈瑜從袖袋中拿出那枚香囊來,放在石桌上,輕輕推到陸琢面前:“香料我已經尋好了,大人看合不合适。”

修長指尖拈起香囊,放入香料後,香囊被撐得圓鼓鼓的,上面的彩蝶繡花反倒顯得憨态可掬,十分可愛。

拉開抽繩,陸琢輕嗅片刻,裏面放的是菖蒲、藿香、薄荷、桃花等花草香料混以沉香、紫香等壓制而成的香餅,氣味清幽淡雅,聞之還有提神醒腦的功效,果真是用心極了。

這是沈瑜在百香鎮時購得的香料,又在于表姐的脂粉作坊中借用模具做成的,所得香餅成品僅有幾塊而已,在外面根本買不到。

“多謝。”

陸琢笑了笑,随手将香囊系在腰間的青色玉佩旁,他用眼角的餘光打量過去,看到沈瑜低垂着眼眸,羽翅般的長睫微微顫動,似在想些什麽。

陸琢微微蹙眉,難道是自己最近做了什麽逾越的事情,惹得她不開心了?

未容他多想,沈瑜咳了一聲清清嗓子,垂首輕聲說:“大人不必多謝,你我二人多次打交道,大人又三番幾次的救過我。在我心中,大人已經是我的摯友。既是好友,幫大人做些什麽自然無妨,只是這以後諸如香囊之類的貼身物件,還是由大人的身邊人來做更妥當些。”

言下之意,這些事應當讓他未來的妻子幫他做,讓身為好友的沈瑜來做太過唐突,恐怕別人會生出誤會來。

陸琢抿了抿唇,眸色也黯淡了幾分,這是提醒他兩人之間的關系,打算拒他的情誼于千裏之外了?

晚春的風攜着暖意吹過,頭頂的梧桐枝丫随風搖動,盛開的梧桐花飛舞着從樹梢落下,零星幾朵落在沈瑜挽起的烏發上。

陸琢下意識伸過手去,打算将她發上紫色的梧桐花摘下。

沈瑜察覺到他的動作,微微一怔,繼而仰起頭來看他。

她長睫眨動,正好一下下拂在陸琢溫潤的掌心中。

掌心酥癢,陸琢的手微頓,幽黑深邃的眸子去追尋她的眼神,卻發現沈瑜咬了咬唇,快速地別過臉去,臉頰卻可疑地泛出紅暈。

梧桐花捏在指尖,陸琢輕笑:“我知道了,這種事自然是身邊人來做才好。”

沈瑜聽到這話,腦中竟然空白一瞬,繼而心中彌漫出些許酸澀來。

沈睿燒好了茶水端過來,平時從未進過廚房的人,燒水沏茶竟然也像模像樣。

三只淨白瓷杯擺放在石桌上,沈睿持壺倒茶,碧綠的茶葉随着沸水上下浮動,升騰的熱氣在眼前氤氲。

沈瑜盯了茶盞幾息,驀然起身。

“沈睿,你用心招待陸大人,我突然想起鋪子中還有要事未處理,要先回去一趟。”

說完,她沖陸琢歉意一笑,不待兩人出言,便匆匆起身離開了。

“阿姐今日怎麽有些奇怪?剛回到家中就又要去鋪子?”

沈睿皺着眉頭嘟囔幾句,又看向陸琢,熱情地說:“陸大人,喝茶。”

陸琢颔首,端起茶盞來,輕輕吹了吹,待茶水微涼,方才飲了一口,稱贊:“不錯。”

沈睿開心得搓搓手,能得到陸大人的誇獎和賞識他自然高興不已,在他心中,除了敬佩爹爹外,便是陸大人了。

“今日之事,你代我向沈夫人轉告吧。”

沈夫人不知何時才會回來,陸琢也不欲多留,喝過茶後便打算告辭。

到縣衙聽講的事本不用他親自來告知,随便打發個差役過來說一聲就行了,況且沈夫人豈有不應允之禮?

不過是多日未見沈瑜,他估摸着她該回來了,才找個由頭到沈宅中來,同時也可以借此見過沈夫人與沈睿,畢竟這都是她最親近的人。

沈睿送陸琢走到院門口,陸琢腳步一停,轉首對他說:“以後私下相見,不必稱我陸大人,叫我方至哥即可。”

“方至。。。哥?”

沈睿擰着眉毛重複了一句,方至是陸大人的表字,這樣稱呼陸大人是不是太親昵了些?

“在家認準準備功課,晚上聽講完,我還會單獨考教你。”

陸琢說完,便施施然負手離開。

沈睿只疑惑了一瞬,便将這些抛諸腦後,轉身回到房裏去專心準備兩個月之後的府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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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陸大人開始加快追媳婦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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