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心冷如霜
楊臻垂眸思慮着,不過短短片刻,就擡起頭來,朝着燕韋冷冰冰的呵呵一笑。
她怎麽會沒有燕韋的把柄呢?凝春樓,就是燕韋最大的把柄!
當初凝春樓誤打誤撞劫了長歌,她怕影響長歌聲譽,便把這件事情默默的略了過去。而這燕韋當真是倒黴,除了長歌,竟然又沾上了萱靈,不過事後楊臻從魏國回到大梁以後,也沒有聽到這件事鬧了太大的動靜,怕是太子與她一樣,都選擇了退步,保住萱靈的名聲。
事到如今,楊臻沒有辦法,為了自保,怕是她也不得不卑鄙一回,對不起那小萱靈了,想來有九成把握,燕韋會與她妥協,因為若她把萱靈被妓館拐賣的事情捅開,來個魚死網破,結果會是燕韋倒臺,太子對涼城也會心有芥蒂,這個結果,于誰都是沒有好處的。
楊臻輕笑,語調悠長的說道:“燕韋殿下,我們也算有緣,前一陣子,我還随成翊從你的爪牙手中,救出萱靈郡主呢!如今誤打誤撞,竟又相見了!既然如此有緣份,燕韋殿下,你說我們,是不是都該送出彼此的誠意,來加深這段緣分呢。”
燕韋冷着一張臉,腦中同樣在思索,最近凝春樓連連出事,生意一落千丈,本是個魚龍混雜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如今卻客流稀少,入不敷出,而萱靈的事情出了以後,太子雖暗裏給了點教訓,明着卻沒有動聲色,因為如果以後太子果真繼位,萱靈那胖子以後是要做公主的,若壞了名聲,于太子,于大梁都是一段恥辱,所以太子才選擇了隐忍,沒有光明正大的追究。
而楊臻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若她把這層保持着平靜的窗紗捅破,上報給皇上,這對涼城雖然沒有什麽好處,卻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壞處,所以她才無所忌憚,出言相要挾。
“自然。”燕韋思慮片刻,開口應道。
楊臻內心舒了一口氣,又道;“至于長歌,我是要帶走的!”
楊臻再次上前,試圖拉回長歌,卻聽着長歌哭求道:“大姐,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你放過我們吧!”
相愛?楊臻可不敢肯定,那燕韋是真的喜歡長歌,就算是真的喜歡,政派不一的兩個人,注定也沒有可能!
“不行!跟我回去!”
長歌看楊臻依舊冷漠決絕,心中一急,脫口喊出:“大姐!你失去了愛情,難道想讓長歌也嘗試一次失去愛情的苦麽?”
楊臻怔住,長歌,她怎麽會知道!
長歌的眼淚流的愈發急了,“晴箐表姐生孩子的時候險些難産,後來我去看她的時候,我聽見她在屋裏和秦槡哥哥說,若她死了,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若晴箐表妹死了,最對不起的人是她楊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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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臻心頭一澀,險些掉下淚來。這件事情,沒有誰對不起誰,本來就是她在表妹和秦槡之間橫插一腳,他們兩人兩情相悅,從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自始自終,都是她曾經一廂情願而已。
而此時,她的親妹妹長歌,卻用這件事情來央求打動她,求她放他們走。
“說什麽都沒用!跟我回去!”楊臻聲色越來越嚴厲,就算長歌如今會痛恨她,她也不能讓長歌今後的路坎坷受苦。
“不,我不要!”長歌哭着搖頭。
楊臻假意威脅道:“你也看到了,他不是我的對手,若你不主動跟我回去,我就殺了他,再把你帶走!”
一句話,楊臻說的殺氣十足,瞬間把長歌唬住。長歌回頭看了看燕韋還在流着血的脖子,更覺得大姐一定會把燕韋殺了,于是雙手張開站在燕韋身前,護的更緊了,她決不能,決不能讓燕韋為了她而死。
楊臻翻手彎曲成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勢頭沖了過去,快要觸及到兩人的時候,卻聽見長歌大叫一聲,一道寒光向楊臻襲來。
楊臻眼看着那冰冷的利刃刺來,沒有躲避,只用手緊緊握住。
長歌閉着眼睛不敢擡頭看,一收手,只覺得手中的匕首嵌到了肉了。
莫非!
長歌猛的擡頭,看到楊臻滴下的鮮血,驚恐的退後,她不是有意要傷害大姐,她不是有意的!
退了兩步又沖了回來,一把拉住楊臻緊握着刀鋒的手,雙手顫抖着,不敢觸碰那已經血肉模糊的掌心。
楊臻聲音平緩,卻心寒無比,“長歌,我從沒想過有一天,外公送給我們三人的這把匕首,會刺在我身上,而且,還是你親自動的手。”
看着長歌臉色蒼白哭的絕望,已經說不出話來,楊臻也乘自己的眼淚,還沒有湧到眼眶裏的時候,掙開長歌的手轉過身去。
“你走吧!如今你肯為了他傷我,不保改日你會為了他去傷害大哥。長歌,既然你已經選擇了抛棄家人和涼城,你就走吧!”
決絕的對長歌留下一席話,楊臻邁開步子,朝着涼城的方向離去,步履堅定,沒有任何試圖等待長歌的遲疑。
長歌猶豫片刻,看了一眼杵在原地的燕韋,一咬牙,還是追了楊臻而去。
清冷的山坡上,只留下燕韋一個人,立在這冬日的寒夜裏,落寞的站着。
來時一個人,沒想到去時,也一個人,只是心境,大不相同了。
楊臻自顧往前走着,聽到身後跟來了意料之中的腳步聲,心頭的難過才稍稍有了寬慰,長歌心中終究還是有家人,有涼城的。
一路無語,楊臻握着帶血的手掌,腳步快速的往回走。長歌小跑着跟上,幾次向前想要查探楊臻的傷勢,都被她甩開了。
進了王府的大門,楊臻朝守門的侍衛吩咐道:“把郡主帶回去!好好看守,三個月不許出府,若被逮到悄悄出去,不必禀告,直接和犯錯的仆婦一起關到柴房裏,不許寬待!”
“是!”守門的侍衛铿锵有力的領命,看着眼眶紅紅的長歌郡主有些為難,低頭行了個禮,說道:“郡主,請吧!”
楊臻斜眤了長歌一眼,見她面有愧疚,也沒有再聲詞嚴厲,只淡淡的說道:“回去吧!想想為什麽。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來找我。”
長歌眼裏的淚又重新湧了出來,朝着楊臻點點頭,低聲說道:“大姐,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楊臻把身子轉向長歌,認真的看着這唯一的妹妹,語重心長的開口,透露着淡淡的憂傷。
“大哥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你已經長大了,我不期盼你為大哥,為涼城做些什麽,我只希望,你莫要讓大哥為你擔心,好嗎?”
長歌重重的點頭,抹了一把眼淚,堅定的朝楊臻應道:“大姐,我會的!你放心吧!”說完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侍衛,又擔憂的看了看楊臻流血的手,知道自己的擔心起不到什麽作用,便說道,“大姐,我回去了!你別在這裏站着了,快去包紮一下傷口吧!你放心,我再也不走了!”
看着長歌順從的随着侍衛回去,楊臻把受傷的手掌在面前張開,刀刃劃破的傷口翻出一道鮮紅的血肉,可見也是稍稍用了些力氣的。
倉惶失措的時候,長歌在燕韋和她之間,竟選擇把利刃刺向了她,這是楊臻從沒有想到過的,只幸好去的是她,有些功夫才沒有性命之憂,若去的是大哥……
楊臻不敢想,只一想,就覺得無比心寒。
臨近年關,這麽多糟心的事情加起來,楊臻已經失了過年的心思了。
自打給了成翊那“當頭一棒”之後,成翊便再也沒有來“騷擾”過她。
後來她去到營中的時候,成翊見了她,還故意的躲開老遠,聽張藝說,成翊每天除了吩咐軍中的事務之後,便很少再和人閑聊說話了,只一個人常去城西的酒鋪子,喝的酩酊大醉。
聽到這個消息,楊臻并沒有那種取得了“勝利”的大快人心,反而覺得無比失落。
張藝還曾壯了膽子責備過她,說她到底心太狠,放着那麽好的男人不要,瞎折騰什麽幺蛾子!
其實楊臻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是為了令蟬麽?也未必全是,畢竟令蟬不是成翊殺的。或者是為了成家祠堂裏的那一巴掌?若當真是,其實她早可以從成翊身上加倍的打回來。又或者是因為,覺得成翊對她,其實并沒有愛罷了!
不管為什麽,時光流年,以後總會明了的。
人身上發生的任何悲歡離合,似乎都與時間沒有太大的關系,日複一日中,小年夜很快就到了。
楊臻走到城西的一家農戶門前,推開了籬笆捆成的大門,進了院子。
院子裏收拾的幹幹淨淨,水缸被人圍上了厚厚的茅草,不至于第二日取水時,還要鑿開厚厚的冰。水缸一側,破掉的稻草席子蓋着各類的蔬菜,想來也是院子的主人,準備過年用的。
窗戶裏透出蠟燭橘色的光芒,把屋裏的人影拉的俢長。
楊臻行至小屋門前,輕輕叩了叩門。
門內傳出幾聲嬰兒的啼哭和女人輕哄的聲音,片刻過後,女人輕聲朝門外問道:“誰呀?”
“是我,嫂子。我是楊禹。”
門內迅速的傳來拉栓的聲音,一個清瘦的女人打開了門,并沒有讓楊臻進去,只怯怯的站在那裏,喊了一聲,“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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