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醉翁之意

楊臻微微一笑,從小到大,大哥都願意讓身邊的人喚他一聲“公子”,只說聽起來,覺得會比較親切。面前的人是李安的妻子靜芳,所以随着李安喚她一聲“公子”,楊臻聽着,心裏也是暖的,李安為涼城出生入死,楊臻叫一聲“嫂子”,靜芳也是受的起的。

看着面前的靜芳嫂子,楊臻鼻子有些發酸,當初以為李安去了之後,楊臻曾經為身懷有孕的她,安排了更好的地方,誰知靜芳嫂子,竟選擇回到了他們成親時的小院,只說若李安回來,他一定會回到這裏的。如今再想想,楊臻覺得,夫妻之間,到底是有某種感應的。

楊臻只記得當初見過的靜芳嫂子,溫柔腼腆,體态帶着幸福的豐腴,如今再看,竟清瘦的不像樣子,一個人獨自拉扯着她和李安的孩子,曾經嬌弱的女人,為了孩子,也可以堅強到頂天立地。

楊臻知道,生活中再處處相幫,也替代不了漫漫長夜思念的凄苦,想必無數個夜裏,她望着孩子或哭過笑的臉龐,不知哭濕了多少衣襟。

如今,老天眷顧,靜芳嫂子總算熬出來了。

楊臻淺淺一笑道:“嫂子,我來給你送禮來了。”

靜芳擡頭看了楊臻一眼,感激的說道:“公子有心了,您送來的東西,我們母子已經很夠用了,而且還有将士們送來的一些吃的用的,我真的什麽都不缺了。”

楊臻揚唇笑的神秘,只說道:“這份禮,你一定會收的!”

聽完楊臻的話,靜芳疑惑不解,只看着楊臻慢慢退到一側,然後看到一個熟悉的,她日思夜想的身影,靜靜站在院中,雙眼已經飽含熱淚。

雖然那人的臉已經面目全非,整個人清瘦了一大圈,但是只一眼,靜芳便認出了這就是她的丈夫,不禁驚的捂住了嘴巴,眼淚止不住的流下,聲音都帶了一絲顫抖。

“安……安哥。”

聽到呼喚,院中的人快步走向屋裏,欲一把攬住心心念念的妻子時,卻頓下腳步,把臉撇到了一旁,生怕吓到她。

靜芳卻沖了上去,緊緊摟住了李安的腰,壓抑了那麽久的脆弱在這一刻宣洩而出,痛哭起來,“安哥,是你!竟然真的是你!公子派人來傳信,說你還活着的時候,我好怕那是不真實的,不過是在安慰我而已!如今你竟真的回來了!安哥!”靜芳的聲音哭的嘶啞,“你知道沒有你的日子,我有多難熬,你知道我有多麽想你麽?”

李安雙手顫抖着擁住妻子的背,心頭百般滋味,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激他還活着。

楊臻在一旁,已經看的熱淚盈眶,轉身,慢慢的退出了院子。

經歷過生生死死分分合合,只願他們的愛情,一直到蔓延到天荒地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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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時,路過離李安家不遠的城西酒鋪,小年夜裏,竟然還有人在裏面喝酒。

楊臻邁開步子,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

一進門,沖天的酒氣撲鼻而來。

酒鋪的角落裏,一個墨色衣衫的人在獨自喝着悶酒,背對着楊臻,一杯又一杯,斟酒的手已經不穩。

楊臻過去,靜靜坐在成翊對面,成翊醉眼朦胧的看了楊臻一眼,只問道:“你來做什麽?”

楊臻下意識的想脫口而出,“開看看你。”

話到嘴邊,猶豫片刻,還是咽了下去。

砰的一聲,窗外的夜空中綻開一朵彩色的煙花,五光十色的光華在空中拉長了尾巴,像流星一樣劃過,轉瞬又消失了。

楊臻扭頭看着窗外,心想也許很多美麗的東西,在這世上的存在,都是稍縱即逝的,就像煙花,就像人突如其來的好感。

垂眸,窗外“砰”“砰”的聲音接連響起,楊臻聞聲重新看去,涼城的天空,已經是絢爛多彩的一片,伴随着的,是大人孩子的驚嘆聲和歡笑聲,望着煙花,期盼着迎接着美好的一年。

可能美麗的東西雖然短暫,它卻能永遠存在人的心裏,就像靜芳嫂子與李安成親不過幾年,得知李安死了之後,可以為他念上一輩子,就像外公之于外婆,甚至還有三十歲孑然一身的若鳶姐姐,都在為曾經的感情長守。

不知這份長情,是不是,包括對她格外有興趣的成翊?

從窗外收回目光,楊臻再看面前的成翊,見他已經醉倒在桌上,昏睡中眉宇之間滿是惆悵。

楊臻無奈的嘆息一聲,何必呢!

空曠的街道上,家家戶戶都窩在暖爐旁,團團圓圓的過小年,楊臻卻架着醉醺醺的成翊,步履蹒跚的往回走。

楊臻心想,一報還一報,當初他背她回去,如今也算是還給他了,只是覺得自己有些吃虧,因為這成翊看着不胖,竟然死沉死沉的。

成翊的胳膊搭在楊臻肩上,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覺得身旁的這個味道,是他夢裏多少回,引他走火入魔的清香,如今竟這樣的真實,迷蒙之間,只想貼的越來越近。

楊臻也越來越想罵人了,這成翊不光沉的和豬一樣,腦袋還抵在她的脖子裏亂蹭,但如今這個情況,又不能扔下他在冰冷的大街上睡死過去,只好咬着牙,心頭诽謗了成翊萬萬遍,一步一步的往營中走去。

不遠處的街角,風華絕代的少年怔怔的立在那裏,骨節分明的手中拎着兩壇好酒,一雙眸子已經黑的有些不自然,漸漸的,不受控制的,轉成了深藍。

看着街上的兩人漸行漸遠,少年轉身,靜靜的開口,音色透漏着些許寂寥。

“走吧。”

林風不解,試探着問道:“主子,您不是要找楊姑娘過小年麽?”

沐卿把手中,楊臻讨了好幾次的“夢回”遞給林風,朝着與楊臻相反的方向,慢慢的走遠。

她已經有酒了,夢回的味道,都不及那酒醉人了。

這邊楊臻扛着成翊回到營中,盡量躲避着張藝和熊輝那幫八卦的家夥,架着成翊悄悄往他房間裏走去。

推開門進去,楊臻把成翊往床上一扔,揉了揉被壓疼的肩膀,心想從城西酒鋪到軍營的距離并不遠,她怎麽覺得,像是走了十萬八千裏。

準備離開時,楊臻走了幾步,又折回去給成翊蓋上了被子,做了近兩年的夫妻,她都沒有這樣體貼過,沒想到如今形同陌路了,他成翊還有這樣的“福分”。

再轉身,手卻被床上的人緊緊拉住,大醉之後臉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紅,身子向前湊了湊,把握住的手貼在臉上,低喃道:“別走……別走……”

楊臻的指尖觸碰着成翊的臉頰,青色的胡茬在心頭劃出一道道漣漪,俊美的五官在意識迷蒙之間,竟帶了幾分孩童的懵懂和脆弱。

楊臻感受到自己內心的變化,匆忙想從成翊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沒想到卻被握的更緊了。

床上的人漸漸睜開眼睛,入目的,竟是那張日思夜想的臉。

成翊醉意之間把眼睛閉上,再重新睜開,眼前的人還在,這次的夢境,當真太過于逼真。

見身旁的人欲走,成翊跌跌撞撞的起身,一把把楊臻從身後抱住。

楊臻掙脫幾下未果,身後的成翊卻抱的更緊了,只得氣的楊臻剛要破口大罵的時候,低頭抵在她脖頸處的成翊低喃道:“阿臻,別走……我求你!”

溫熱的淚水滴在楊臻後頸的皮膚上,楊臻恍然怔住。

她見過的成翊,一直都是如銅牆鐵壁一般沒有弱點的,如今這樣,竟讓楊臻有些手足無措。

或許他的弱點,就是害怕失去,小時候受過失去雙親的苦,所以平日的成翊堅強冷漠,就是怕自己輕易動心,在乎的東西,再一次失去!

感受到成翊的悲傷,楊臻突然心頭沉重,壓的邁不開步子。

成翊是真的把她放心上了麽?

身為妻子,卻想方設法抛棄自己的丈夫,為了躲避他,從不顧他的心,是否被傷的遍體鱗傷。

楊臻想,是不是到底,是她做的太決絕了!

身後的人抱了良久,慢慢松開禁锢的雙臂。

楊臻回頭看他,卻被驀地重新擁進了懷裏,一低頭,吻上了她因驚訝而微張的唇。

輕吻着唇下的柔軟,竟比這世間所有的美酒都醉人,入魔一般,成翊的吻越來越深,想要努力的,用盡全力的,汲取的更多。

楊臻心頭砰砰亂跳,只呆呆的驚訝自己竟沒有掙開成翊的吻,反而随着他越來越霸道的索取,慢慢沉淪。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了這種改變?是在魏國湖邊,他為她披上披風的時候?還是在藥陵谷,為了她縱身一躍的時候?亦或是如今不遠千裏,陪她駐守涼城的時候……

此刻,楊臻承認自己心動了,看着成翊深吻着她的臉頰緋紅一片,楊臻閉上眼睛,伸出胳膊,環上了成翊的脖子。

也罷!既然已經沉淪,就徹底迷失一次,又何妨?

腰間的衣帶漸寬,外袍被輕輕褪去,成翊癡迷的,一寸一寸的吻着懷中人兒的肌膚,只願這醉夢,永遠都不要醒。

呼吸漸促,成翊停下了這個漫長的吻,看着懷中的人兒倚在他的胸前輕輕喘氣,終是按耐不住,一把抱起,倒在了床上。

帷帳緩緩落下,室內漸起一片春光靡靡。

春宵帳暖,柔聲婉轉,何問明日歸途?只顧三更夜半,兩情遣眷,一世癡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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