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金陵九心情不錯,從軟玉館出來後,臉上一直噙着淡淡的笑。

自從來到淮州城以後,他的笑就比以前多了不少,在和某位探花郎傳出私交深厚後尤甚,左屏已經習慣了,不用猜就知道他家九爺應當是剛剛和裴探花發生了什麽事,不然也不會又脫了外衣。

說來也怪,自打遇見裴折後,金陵九出門都得多帶件衣服,冷不防就要脫。

穆嬌十餘歲時被送離江陽,至今已有多年未見金陵九。

在她的印象中,師兄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不會笑似的,文韬武略詩詞歌賦,天文地理琴棋書畫,因為學什麽都不費力,所以他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平常總是一副冷淡模樣,別說笑,就是勾勾唇都難得,今日情緒竟壓抑不住的表現出來,歡喜得真實又強烈。

穆嬌出神的工夫,左屏就将計劃進展詳細說了一下。

瓷窯的事只是個借口,包括裴折在內,他們心知肚明,此行來邺城另有要事,不能被裴折知曉,故而金陵九支開了他們兩個。

天下第一樓上下的事都是左屏打理的,金陵九未曾出面過,今日興致上來了才會同行,沒成想會遇到裴折。

不過還好,就算他不出面,左屏一人也能将事情處理好。

“信件證據已經銷毀了,沒有人會查到我們身上,她二人只是心血來潮,要回老東家看看,不料在這裏出了事,慘遭殺害。”

“那小子殺了人後拿走了所有財物,有我們的人暗中掩護,順利離開了軟玉館,并未被人發現。”

金陵九斂了笑,嚴肅道:“找人看着他,別讓他離開邺城,若是他跑了,那一切就功虧一篑了。”

左屏應下,正好走到了看馬的地方,他取出帶着的厚絨大氅,遞給金陵九:“九爺,回去讓醫師給你煎點驅寒的藥吧,邺城風大,晚上寒氣尤甚。”

金陵九的病才剛剛見好,現下吹了風,怕是又要受涼。

若不是他家九爺潔癖嚴重,左屏都想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他穿了。

金陵九聞言頓時皺緊了眉頭:“不必,沒多冷。”

左屏就知道他會這麽說,悄悄撞了撞穆嬌的胳膊。

金陵九不愛吃藥,怕苦,若非逼不得已,能不吃就不吃。

前幾日他心神恍惚,發着低熱,愣是沒有吃藥,醫師不了解他的身體情況,怕配的藥起沖突,加重他的情況,只能任由他渾渾噩噩的緩過來。驅寒的藥常見,不會和其他藥物相克,吃一劑兩劑不會有問題。

穆嬌表現出恰合時宜的震驚:“師兄該不會是怕苦吧?”

金陵九眼皮不擡:“是。”

他有着一種近乎任性的坦蕩,完全不将世俗的偏見放在眼裏,諸如男子該強勢有擔當,以示弱為恥,他全然不在意,想到什麽就做什麽,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我記得小時候你吃藥最省事,都不用哄,什麽時候怕起苦來了?”穆嬌心中納罕。

經她提醒,腦海中浮現出兒時吃藥的畫面,金陵九渾身一滞,那時自己似乎真的沒有喊過苦,可為什麽現在會怕苦?

他竟然想不出來,這種怕苦的心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就好像從某個時間點開始,突然之間,增加了很多細微的習慣,那些習慣隐藏在平靜的水面之下,輕易不會表露出來,可能經年累月都無法察覺,但在某一瞬間,可以從細枝末節中窺見些許端倪。

現在就是那一瞬間,他也發現了端倪,但是找不到那個時間點。

尋常人或許會忽略,但金陵九不會放過這一絲疑點,他激動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那屏風是誰布置的?”

軟玉館的房間裏,隔斷處的屏風上赤紅一片,他也是脫下衣服後才發現,那不是血,而是朱砂和水勾兌出來的,因為兩名死者的傷口太大,血流了一地,将朱砂的氣味掩蓋住了。

和他們的計劃不謀而合,斷然不會是那小子做的。

金陵九之所以會關心這個,主要是因為那屏風和殷紅的血跡沖擊感太強烈,讓他無法控制自己,想起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那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恐懼,是他至今無法克服的心理障礙。

也正是因為那個畫面,他被藥壓制住的情緒又開始翻湧,讓他瘋狂,忍不住向着裴折表現出隐藏的一面。

穆嬌的思路果然被他帶偏了,驕傲道:“是我想出來的,之前在爹爹的書房中見過一幅畫,那畫上的屏風就是用朱砂點的面,我一聽左屏的打算,就想到了這個,然後就在屏風上做文章了,是不是效果很好,師兄覺得怎麽樣?”

師父的畫?金陵九垂下眼皮,不鹹不淡地應了聲:“挺好的。”

豈止是挺好的,都直接讓他犯病了。

打小難得金陵九誇獎,這三個字讓穆嬌興奮不已,師兄誇她了。

她那個面癱師兄會笑了!而且還會誇她了!

她是小孩子心性,單純率真,沒那麽多彎彎腸子,也看不出她師兄藏着的心思,唯有左屏還記得吃藥的事,想提醒穆嬌,見她那麽激動,又不想掃她的興,默默閉了嘴。

金陵九披着大氅,攥了把衣領處的絨毛:“今夜在這裏住下吧,別來回折騰了。”

他之前穿的外衣留給了裴折,上面滿是從屏風上染的朱砂顏料,探花郎自知理虧,說會幫他洗幹淨,他同意了。

裴折的舉動不可謂不出格,兩人一吻分開後,不可避免的陷入了略微尴尬的境地,便借由洗衣服的事将話題扯開了。

當時,金陵九的情緒雖然平和下來,但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病一發作,不是輕易能壓制住的,以往都是配合師父準備的藥物,才能恢複平靜,這次竟被裴折的一吻給安撫好了。

他心中驚詫,又彌漫出一絲狂喜,緊緊盯着按住自己的人,硬是把膽大放肆的探花郎給盯得愣了愣,臉側泛起薄紅。

那點紅意,比屏風上的朱砂還要豔。

這個念頭一出來,金陵九頓時覺得與記憶中類似的屏風不再那般面目可憎,頗有些旖旎,藏着不能言說的暧昧心思。

他知道,這叫愛屋及烏。

邺城來往的人多,旅舍客棧處處可見,三人牽着馬,找了一家看起來不錯的。

今夜軟玉館出了事,淮州統領軍插手,夜半仍不安息,無論是走在街上,還是到了客棧裏,都能聽到嘈雜不絕的聲音。

三個人每次都是一人一間房,但今晚出了意外,邺城緊急封鎖城門,致使大量外地來的過路人滞留城中,旅舍客棧住房緊俏,他們一路走來,也就這家客棧因價格高昂還剩下兩個空房間。

見他們踟蹰,掌櫃的咂了咂嘴,慢悠悠道:“最後兩間房,客官們要不要,不要我可就租出去了,這大半夜的,哪裏去找第二家客棧?不想露宿街頭的人多了去了,你們不要自是有人需要的。”

他此言有理,再走下去也不一定有合适的客棧了。

穆嬌一個未出嫁的女兒家,自然是不能和他們兩個大男人住一間房的,傳出去不好聽。

金陵九疑心很重,從不讓人在自己的房裏過夜,也不會将熟睡中的脆弱狀态暴露在外人面前,縱是跟了他多年的左屏也不行。

今日來不及去找其他客棧了,所幸他今天精神尚可,不是前些日子的虛弱狀态了,和左屏相對而坐,一夜不睡倒也不是無法忍受。

他正準備安排,就聽得穆嬌先開了口:“兩間房都要了!我和左屏一間房,師兄自己一間房,行嗎?”

左屏的臉一下子爆紅起來:“這,這不合禮數,若是傳出去了,對你不好。”

金陵九颔首:“沒錯,你自己一間房,我和左屏一間。”

“噗嗤,師兄,左屏,你們怎麽都這麽迂腐?”穆嬌伸了個懶腰,渾不在意道,“什麽禮數不禮數的,我們江湖兒女從來不介意這些,我外出闖蕩這些年,有時候來不及找客棧了,都是一塊在破廟裏湊合的,偶爾還能遇到一同借宿的人,誰都不在意。”

金陵九:“這不一樣,若是讓師父知道了,我——”

穆嬌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擡步往客棧樓上去:“我爹才不會介意,你們從前可不會因為世俗改變自己的想法,怎麽變得這麽守禮數了,難不成我和左屏睡一間房,我倆就不清不楚了嗎?況且……”

她回過頭來,幽幽地嘆了口氣:“師兄,我還不知道你嗎,你從來不和別人一間房,肯定是打算一夜不睡。若是平常也就罷了,但今晚不行,你前幾天剛發過低熱,病還沒好透,現下又吹了冷風,若是再休息不好,那病肯定會加重,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倒下。”

金陵九沉默下來,他能看出穆嬌心意已定,再勸也沒有用。

穆嬌比他小四歲,因為師父的緣故,他一直将穆嬌視作妹妹,兒時的穆嬌愛哭愛鬧,他小心翼翼的護着,如今小姑娘長大了,不複曾經的模樣,反而轉過頭來保護他,甚至連這種細微的地方都考慮到了。

縱然穆嬌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金陵九還是沒辦法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讓步。

“你們還愣着幹什麽,左屏趕緊的,師兄也是,早點休息,明天還有事呢。”穆嬌站在樓梯旁招呼他們。

左屏整個人都慌了,無助地看向金陵九:“九爺,我……”我要去嗎?

和穆嬌一間房,是他想都沒想過的事。

不,是不敢想。

金陵九嘆了口氣:“去吧,你打地鋪。”

左屏腦袋發木,心道我打什麽地鋪,還睡什麽,站門口守着得了。

他這麽想着,也這麽做了,穆嬌好說歹說勸不動他,自己又困,倒床上就睡了。

左屏坐在桌邊,背脊挺拔,背對着床榻,沒看一眼。

隔壁房裏,金陵九翻來覆去,也沒睡着。

一躺在床上,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回想起在軟玉館發生的事,還有那個出乎意料的吻。

金陵九早就發現了,他不厭惡裴折的觸碰。

初見時,裴折靠近他,攥着他的手,碰他的時候,他都只是覺得冒犯,并沒有對于其他人那種厭惡。

第一次是在溫泉裏,他鬼迷心竅了,主動靠近裴折,那時候兩人多少泡得頭腦發昏,做不得數。

而這一次,裴折是清醒的,雖然自己不太冷靜,但緩和下來的情緒更能說明問題。

被一個人,一個吻輕易左右了情緒,金陵九既頭疼,又不知所措,或許還有點隐秘的期待與歡喜。

同樣不知所措的還有裴折。

他沒金陵九那麽安逸,有張床可以睡,軟玉館的事還沒結束,他要和林驚空一起坐鎮,自從金陵九離開後,他就沒從那發現死者的房間裏出來過。

遍地都是血,要不就是朱砂,根本無處下腳,更別提坐了。

他手上拿着的是金陵九的衣服,布料細膩順滑,符合對方腰纏萬貫的氣質。

這是件銀灰色的外袍,沾了朱砂之後,紅得格外明顯。

裴折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他洗過衣服,但沒洗過被弄得這麽“髒”的衣服,這又是他給弄的,交給別人洗似乎不太合适。

就算合适也不行,他已經答應金陵九了,肯定要自己洗的。

裴折憂心着如何洗衣服,眉頭都快擰成川字了。

林驚空一進門就看到他這副模樣,心中一緊:“這案子難辦?”

“難。”裴折嘆了口氣。

林驚空咽了咽唾沫,開始思索着怎麽把這案子推出去,邺城的官員是個好人選,案件發生在他的管轄範圍內,理所應當的該歸他管。

貌似再過幾日,君疏辭也就到了,作為淮州城的新知府,他是一把手,新官上任三把火,怎麽着也得破個案子來彰顯自己的能力吧。

等到裴折從洗衣服的難題中緩回神來,林驚空已經想了好幾種“推卸責任”的辦法了,就等着君疏辭到淮州了,屆時可以一一試用。

“你什麽時候來的?”裴折收斂了表情,“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林驚空:“安排下去了,封鎖城門,邺城地方小,但是來往的人多,安排的時候耽誤了一點時間。肖遲正在和這邊的地方官員接洽,他們的人不多,應該等下就會過來,帶着仵作一起。”

簡單說完之後,林驚空皺着眉頭:“要不要先出去?”

剛才想着事情,心神緊繃,現在一靜下來,被那股濃厚的血腥氣熏得頭昏腦漲,恨不得拔腿就跑。

裴折睨了他一眼:“沒見過死人?連這都受不了?”

林驚空木着臉:“見過死人,但沒見過這麽慘的,兇手不知道和這兩人有什麽仇,腸子都拉出來了,你看看,那血呼啦的,我現在才知道,知府大人的死法根本不算什麽。”

相比之下,知府大人只是被扭斷了脖子,砍去了雙腳,确實從死法上不那麽殘忍。

加之動手的人是吳永,他打小跟着吳老耳濡目染,扭脖子的手法幹脆利落,想來知府大人死前應該沒受多大的罪。

這兩名女子就不同的,在肚子上開了一道口子,腸子都被拉出來了,身上沒看見其他傷口,肚子上的應該是致命傷,不是一擊斃命,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裴折摩挲着手上的衣服,渾不在意地“嗯”了聲:“這算什麽?這二人的死法雖然有些不忍直視,但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不過知府大人的死法确實幹脆,多少便宜他了。”

雖然林驚空也是這麽想的,但他只敢在心裏想想,不會說出來,好歹是同朝為官,縱然看不上,也不會這般明目張膽。

裴探花這話,多少有點心狠手辣了。

邺城的官員還得等一會兒才能到,裴折不太在意,但怕林驚空憋出個好歹來,跟着他一起離開了房間。

房間門口有統領軍把守,自從發現屍體後,整個軟玉館就被控制起來了,包括老鸨在沒,軟玉館的人都被歸置到了一個房間裏。其他的客人經過搜身盤查,确認無誤後可以登記名姓,然後才能離開軟玉館,但是不能離開邺城。

林驚空一眼就看出裴折抱着的是金陵九的衣服,自從見兩人手牽手之後,他對裴折的印象已經徹底改變了。

扒個衣服算什麽,指不定哪天這沒皮沒臉的探花郎就要拐帶着九公子做其他事。

“九公子是摔倒了嗎,怎麽衣服上沾了這麽多血?”

裴折單手抄着衣服中段,銀灰色的袍子,朝外的那一面上幾乎被染透了,變成一片深色。

“不是血,是朱砂。”裴折抖了抖衣服,心不在焉道。

“又是朱砂?”

林驚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裴折愣了下,這個“又”字提醒了他,用朱砂假裝是血,和淮州城的案子大同小異。

上元夜宴時,從河裏撈出來的假屍體流出的血是朱砂,孫六腳底上的字也是用朱砂寫的,這個朱砂,似乎并不僅僅是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

就像是一個符號,将兩樁案子連接了起來。

裴折猛然擡起頭:“對了,之前那個傻子呢?”

下樓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想讓林驚空将那傻子帶走,結果老鸨突然冒出來,緊接着便是屍體的事,把一切都打亂了。

林驚空:“之前老鸨說要找人幫她洗刷洗刷,讓人将她帶去了其他房間,我記得那屋子好像在二樓最東邊。”

裴折表情嚴肅,林驚空隐隐覺得不對勁,拔腿往樓道另一邊跑去。

房間裏空無一人。

林驚空轉身就走:“興許是我記錯了房間,我去問問那老鸨,是不是在別的地方。”

裴折拉住他:“不用了。”

林驚空:“什麽?”

裴折指了指牆角的破衣服:“那是那傻子之前穿的衣服。”

林驚空遲疑道:“興許她洗完澡換了身衣服?”

裴折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這屋子裏有水桶嗎?那麽短的時間裏,水還沒送過來,她用什麽洗澡?你腦子裏的水嗎?”

林驚空:“……”

好好一個探花郎,人模狗樣的,怎麽總是不做人事,不說人話?

裴折走到牆角,蹲下身,伸手想撿起那件衣服,在即将碰到的時候,又收回了手,回頭看着林驚空:“林統領,勞駕,過來一下。”

林統領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裴大人,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要做,要不您——”

趕在他說完之前,裴折眯了眯眼,搶道:“林驚空,你還想破案嗎,這就是線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傻子應該是故意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她和兇手是一夥的。”

看清他臉上的威脅意思,林驚空暗自磨了磨牙:“裴大人動一動手不行嗎?”

“行。”裴折慢悠悠地站起身,“要我動手也行,那之後就別要我動腦子。”

林驚空無話可說,撿起地上髒兮兮的衣服。

“看着我幹什麽,我不是也拿着一件衣服?”裴折瞥了他一眼。

林統領懶得和他掰扯了,這他娘的能一樣嗎,一件髒兮兮的破抹布,和一件熏了香的衣服,能夠相提并論?

裴折顯然不想輕易結束這個話題,他笑了下,故作為難道:“要怪你就怪金陵九吧。”

林驚空疑惑擡眼,這怎麽就怪到金陵九身上了?

裴折看出了他的疑問,慢悠悠地解釋起來:“也不是我非要麻煩你,天下第一樓的掌櫃有多金貴,你比我清楚,衣如其人,金陵九特意讓我給他拿着衣服,弄髒了總歸不太好。”

此時他已經忘記了,要不是他,這衣服也不會弄髒。

林驚空沒說話,盯着裴折看了半天,末了,認真問道:“裴大人,你确定不是在炫耀什麽嗎?”

裴折:“嗯?”

林驚空出離憤怒之後,腦子裏的水蒸發了不少:“若是想表達你和九公子的關系不一般,不必拐彎抹角,特意讓你拿着衣服,這種說法太生硬了些。”

被怼得失去理智的林統領,終于放棄了做小伏低,怼了回去。

裴折在房間裏站了一會兒,直到林驚空離開都沒緩過神來。

他是在炫耀嗎?

炫耀自己和金陵九的關系不一般?

怎麽可能!

房間裏很靜,也沒有濃厚的血腥氣,衣服上的梅花香氣混着朱砂的味道,勾兌出一種特殊的氣味,屬于今晚的金陵九的味道,萦繞在裴折鼻尖。

半晌,他摸了摸嘴唇,嘆了口氣,放棄了自欺欺人。

他承認,是可能的。

因為金陵九本來在他心裏就是不一般的。

裴折和林驚空一直在軟玉館裏等到天亮,邺城的官員都沒過來。

肖遲保證自己将事情都傳達到了,邺城的官員也答應了馬上就來,至于為什麽現在還沒到,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林驚空讓統領軍的人買了飯,大夥一起吃完了,又過了一陣子,邺城的官員才來到軟玉館。

邺城本地官員姓劉,叫劉巡,親自帶了仵作過來。

仵作給屍體驗屍,裴折、林驚空以及劉巡三個人在門口談論今晚發生的事。

裴折對劉巡姍姍來遲的事很不滿意,當即問道:“邺城攏共這麽大點地方,帶上仵作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劉大人怎地這麽晚才來?”

劉巡早就聽說了淮州城的事,對這位京城來的探花大人有一些了解,知曉他生了氣,恭恭敬敬道:“回禀裴大人,非是我有意耽誤,昨晚肖統領說完,我就打算帶着仵作過來了,之所以來晚了,是為了抓住此案的兇手。”

裴折挑了挑眉:“兇手?”

林驚空急道:“你知道兇手是誰?”

劉巡點點頭:“已經抓到了,來人,将人帶過來。”

裴折和林驚空轉頭看去,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赫然是昨日剛到邺城的君白璧,他被堵住了嘴,一見到裴折和林驚空,立馬掙紮起來。

裴折差點背過氣去,吼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誰,趕緊把人放了!”

劉巡沒想到他的反應這麽大,直接被吓愣了:“他,他是兇手啊!”

不等劉巡吩咐,林驚空已經大步走過去了,一把推開邺城的官兵,給君白璧松綁。

裴折氣笑了:“他是兇手,你是在開玩笑嗎?殺雞都不敢,還指望他殺人?”

君白璧得了自由,立馬拽下口中的布:“你們竟然敢這樣對我,等我哥來了,我要讓他把你們都抓起來!”

裴折揉了揉太陽穴,看到君白璧被捆着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這事沒辦法善了。

君家捧在手心裏的小公子,平常就是個嬌氣的,再加上他爹和他大哥的嬌慣,從來沒吃過苦,哪裏受得了這種氣。

君白璧小聲哼哼:“裴折,別胡說八道,誰不敢殺雞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家裏下大暴雨,斷電斷網,嗚嗚嗚,剛連上,差點來不及更新。

當看到網絡無法連接的那一刻,我人都麻了,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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