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沼氣

村長集齊了人，正打算帶着大家上山，家門口過來一群年輕人。

高建設帶着其他知青一臉急色，“村長，我們一起上山找老曹。”

“你們知青娃就別搗亂了。”

那可是野豬。

他們這山村最怕遇到野獸，野獸中最可怕的不是狼不是虎，是野豬。

原本上山就不想帶着那個小曹知青，結果他非要跟着，這不出了事？

這會兒村裏人對這些知青的好感度達到歷史最低值，又遇上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誰不頭疼？

徐長富也頭疼，不過他又不好意思說。

有其他村民開口在前，村長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山上有危險，你們還是……”

“村長，野豬橫沖直撞，所以我們要是遇到野豬就依靠山上地形跑彎路，絕對不能直線跑。另外野豬皮厚很難打穿，不過我們可以制造聲音吓唬它。”

高建設帶頭，一群知青當即拿出臉盆來，哐當當敲了起來。

帶頭知青一揮手，知青隊伍當即收手，看起來倒是有幾分訓練有素的模樣。

徐長富看着一個個神色熱烈的年輕人，“那行吧，一定要記好下山的路，遇到不對勁往山下撤。”

村長帶着一群人往山上去。

苗花家，郭春燕心中很是不安，“村長會帶他們去嗎？”

其實她覺得還不別帶着好，你看曹盼軍不就出事了嗎？萬一再落下幾個，那不得反了天？

“不帶他們去他們長着腿也會自己去，到時候更麻煩。”傅長纓準備着識字的小卡片，“權衡利弊村長也會帶他們去，你剛才沒聽到狗叫嗎？帶着那麽多狗，只要不亂跑應該沒事。”

農村的狗都是用來看門護院的，雖然以田園犬居多，比不上獵犬的敏銳。

不過能起到恐吓作用就好。

郭春燕還有些擔心，“長纓，你說曹盼軍沒事吧？”

這要真是出事，她怕曹家那邊會發難……

“放心吧，他是禍害遺千年，肯定沒事的。”

安慰到底是有用的，郭春燕松了口氣，“那就好。”

但她不知道，安慰她的人沒有絲毫的把握，也只是這麽一句寬慰夥伴的話而已。

希望他福大命大吧。

待在屋裏的人隐隐聽到那此起彼伏的狗叫和哐當當的鑼聲，聲音時有時無。

郭春燕幾次三番出了去，便是連艾紅梅都看不下去了，“你再走……”

槍聲遠遠的傳來，艾紅梅猛地捂住了嘴，開槍了，是不是村民們和野豬正面遇上了？

那會不會有危險？

傅長纓心頭也咯噔一聲，“別擔心，應該沒事。”

槍`聲有點密集。

甚至還有轟隆的爆炸聲，傅長纓這下也有點坐不住了。

她聽苗花說過，這邊山上早些時候還打過仗。

這爆炸聲，該不會是早些年留下的地`雷炸了吧？

這個曹盼軍，可真是禍害遺千年！

……

曹盼軍覺得自己真他娘的丢人。

沒被野豬拱着，倒是踩到了兔子窩，結果把自己卡在那裏動彈不得。

要不是村裏人來找，把他拔蘿蔔似的拔了出來，只怕他晚上就得成為蚊蟲的營養包。

不過他覺得也虧得他落在了山上，“不然咱們哪能打到野豬回頭吃豬肉呀。”

高建設看着舍友有些無奈，“現在腳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就是餓得慌。”曹盼軍嘿嘿一笑，他絲毫不提自己一個人待在山上，不敢呼救生怕找來野豬猛獸的惶恐不安。

仿佛天生的英雄好漢。

“這野豬得三百多斤吧，回頭這肉分分吃，不給傅長纓她幾個。”

沒良心的，他生死一線也不說上山來找他。

可真是白瞎了一場同學情誼。

高建設聽到這話苦笑，“行了，要不是長纓出主意，你以為村長會帶我們幾個上山？”

“是啊老曹，你還真得謝謝小傅，人是決勝千裏之外運籌帷幄之中。還是她讓我們帶上臉盆制造聲音吓唬野豬，不然這野豬哪能被村長用手`榴`彈炸死？”

曹盼軍嘴角抽了抽，“她還成小諸葛了？”

“可不是。”之前提起兩人恩怨的韓愛民這會兒誇了起來，“人說了她跑得不快對山上地形不熟悉就不給大家添亂了。”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曹盼軍嘟囔了一句忽然間覺得哪裏不對，“她這是在罵我？”

高建設呵呵一笑，不然呢。

惹得大家放下手裏的活，興師動衆一整天。

罵一句怎麽了？

瞧着大家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曹盼軍不由悻悻，“罵得好罵得妙，罵得呱呱叫。”

人不能心虛，一心虛就手腳發慌走路不穩。

這不曹盼軍就一個不穩，平地摔了一跤，愣是把自己給摔骨折了。

傅長纓聽說這件事後瞠目結舌，“他咋沒把自己摔出個腦震蕩？”

這是玩笑話，不過高建設也覺得有些搞笑，“主要是天黑，那邊剛巧還有個臺階，他在山上餓了大半天，就腿腳發虛。我聽村長說，老曹也不是第一個摔跟頭的人，鄉下地方一沒路燈二不是柏油路，摔跟頭很常見。”

路燈。

傅長纓聽到這話忽的想起了什麽，“村裏頭沒通電是吧？”

電。

想要通電得從供電局那邊扯電線。

到了二十一世紀初，山村都有沒有通電的人家。

現在沒通電再正常不過，畢竟窮嘛。

國家沒錢，別說是為一家一戶不計成本的送電，一個村都沒有電也正常。

高建設看着在那裏喃喃自語的人，他忍不住喊了聲，“小傅，傅長纓？”

沒反應。

這姑娘，莫不是魔怔了？

傅長纓沒魔怔，她只是在思考問題，甚至于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在想這件事。

想要擺脫貧窮，靠種田是不可能的。

小農經濟被工業蒸汽機吊打那是歷史留下的慘痛教訓。

工業革命帶來了什麽？機器、交通、電器設備。

電。

在縣裏頭指望不上的前提下，怎麽給村子裏供電呢？

傅長纓腦海中的思路越發的明确。

……

王桂花一大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打開院門。

然後再去燒水下米，竈膛裏燒着火，她則是打掃院子。

弄好了，再添兩把火，這早飯也就差不多了。

只不過今天她沒按往常流程走，剛打開院門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人。

王桂花吓了一跳，“長纓，你咋這麽早就過來了？”

傅長纓一臉笑眯，“我來找村長商量個事。”

商量事？

啥事呀，這麽一大早就在門口堵人。

王桂花連忙去喊她男人起來。

徐長富還有點迷瞪，直到聽到那句“供電”，他猛地睜大眼睛，“縣裏頭要給我們扯電線？”

其實這事徐長富還真去找縣裏頭說過，但是縣裏頭也沒轍呀。

窮，哪有錢啊。

整個洪山公社，也就公社那邊供了電，其他村子都是點煤油燈。

“縣裏頭扯不來，不過咱們可以自己弄。叔，你知道供電廠都是咋發電的嗎？”

這個徐長富一知半解，“燒煤嘛。”

“對，燒煤，這是最常見的火力發電，就是燒煤把鍋爐裏的水變成水蒸汽，讓水蒸汽推動發電機發電。”

徐長富聽得有點懵，“那咱們也沒鍋爐，也沒那麽多煤炭，更沒有發電廠發電機，也搞不來這個呀。”

火力發電是搞不來，一則污染嚴重二則成本高三則效率低，傅長纓壓根沒打算燒煤發電，她想要搞的是沼氣池。

前世在黃家溝扶貧的時候，傅長纓的工作大致分為兩部分，前期是幫助村民因地制宜的尋找發家致富的産業，她帶動村裏人種植金銀花，成功脫貧。後期則是幫助改善村民的精神面貌和村莊的文化衛生面貌，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村裏的房屋改建以及排洩物處理。

當時采用的處理辦法就是建造沼氣池，沼氣發電可以确保每家每戶自給自足，多餘的電力甚至能夠賣給供電局，又能小賺一筆，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這個法子，未嘗不可以用到大灣村這裏。

指望縣裏頭供電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還是得自力更生啊。

傅長纓細細的說起了沼氣發電的事情，這讓徐長富聽得是雲裏霧裏——

“啥，用點麥稭、玉米杆，澆上屎尿就能發電？”

“這行得通嗎？明玉你聽說過沒？”

梁明玉搖頭，他聽都沒聽過。

“立川你呢？”

徐立川也沒聽過啊，他從小到大去縣城的次數都有限，“沒聽過，可既然是長纓說的是不是可以試試看？”

這話換來洪大勇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你這麽信她個女娃娃呀？”

“女娃娃咋了，人家有文化。”

“啊哈，一戳一蹦跶嘛。”

徐立川扭過頭去，他不想跟沒文化的說話。

徐長富見狀連忙輕咳一聲，“別鬧，咱們是正經讨論這件事。老支書，您老有啥意見？”

大灣村最是德高望重的老支書是個老紅軍，後來到沂縣做革命工作不幸被捕，被敵人折磨的少了一條胳膊一條腿，就連眼睛都壞了一只。

後來抗戰勝利，革命老區迎來解放，老支書留在革命老區繼續發光發熱。

一晃都二十年，老支書的身子骨不好，這幾年村裏的事情都交給徐長富辦，年輕人嘛，是希望是未來。

只不過遇到大事，徐長富拿不定主意還都會來找老支書尋個意見。

畢竟老革命啥事沒遇到過，自己及不上人家的遠見卓識。

“主席的孩子是好孩子，信得過。”

這話讓徐長富一愣，老支書的意思是……

洪大勇連忙開口，“老支書，照您這意思，小曹知青也是好孩子？”

老支書笑了笑，“咱們不是托小曹知青的福，要分豬肉吃了嗎？”

洪大勇：“……”倒也有幾分道理。

可這不是一回事啊！

他們壓根不知道沼氣是咋回事，難道就真的要聽這個小丫頭的指揮？

要是成了還好說，萬一不成呢？

徐長富也有些糾結，從情理上他是相信傅長纓的，畢竟這姑娘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又是給他堆肥的法子又是帶着村裏人讀書認字。

可這沼什麽氣的他完全不懂，不敢亂來呀。

上午的會議也沒商量出個什麽結果，徐長富糾結着回家，到家門口遇到了高建設。這讓徐長富心念一動，“小高知青，問你個事。”

村長麻溜地抛出問題，“你覺得長纓說的那個沼氣真能發電嗎？”

高建設一臉懵逼，“什麽氣？沒聽說過啊。咱們村要通電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永遠不在線上的高建設，他注定不會搞建設。

大姨媽真的永遠的痛，哭唧唧，我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