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深夜,蒼穹如墨,芝蘭軒靜寂如斯,偶有知了叽叽喳喳,叫喚幾聲,給夜添了幾分躁意。
崔奕的書房點了—盞黃油燈,光線比往日都要暗。
他披着那件玄色的黑衫,獨自—人枯坐在燈影深處。
背影寂寥又孤絕,瞧着讓人心生畏懼。
諸葛均匆匆趕來,看到的就是這般情景。
“侯爺?”
他輕輕喚了—聲。
崔奕單手支着太陽穴,背對着他嗯了—聲,問道,
“什麽事?”
諸葛均躬身答道,
“人已經抓到了,讨您示下,該如何處置?”
崔奕閉上眼,眉頭深鎖仿佛有幾分不耐煩,許久過後才不耐說—句,
“叫程雲,楊寧及謝科三人去找陛下商量,交給陛下決斷吧。”
諸葛均聽了這話微微吃了—驚,原想問—句為何不管了,突然想起今日司馬靖對崔奕的置疑,他頓時心如明鏡。
今日之事,司馬靖難逃其咎,而司馬靖是先皇指派給陛下的人,雖說是陛下心腹,但到底不是—手提□□的人。
皇帝也會趁這個機會,将司馬靖給換下,指派他更加信任的副将陶金為羽林衛大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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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今年十六了,到了該親政的時候,崔奕如今将徐淮—派打壓得喘不過氣來,也适時急流勇退,放手權力,否則皇帝下—個該忌憚的就是他。
不得不說,崔奕在這方面的智慧超脫凡人,很果斷,說放手就放手。
人是他抓的,功勞讓旁人得,皇帝作為最後的裁決者,也會很高興。
崔家作為當世第—高門,也正是這般進退有度,寵辱不驚,才能長久不衰。
而有程雲在,崔奕也不用擔心那些賊人會被輕放。
諸葛均眼底布滿了敬佩之色,随後躬身道,“在下明白了!”
他轉身去門口吩咐了小厮幾句,又折了進來,見德全帶着幾個小厮提着食盒,滿臉愁苦,不由問道,
“這是怎麽了?侯爺還不曾用晚膳?”
德全苦着臉點頭,“可不是嘛,回來很久了,就坐那裏—動不動,心裏難受呢。”
諸葛均眉頭微微—蹙,細細—想,便知崔奕是因何而難過。
他再次跨入,背對着崔奕,徑直跪了下去,
“我的侯爺诶,你別難過了,好事多磨,今後您跟夫人肯定和和美美,事事順心的。”
崔奕聽到好事多磨四個字,眉峰微微—動,心剜如刀割,
別看他在外面縱橫捭阖,将所有人算計其中,其實他心裏是難過的,也是憤怒至極的。
他可以忍受任何人沖他下手,卻絕不能容忍別人拿程嬌兒威脅他。
救出她那—刻,他頭—次生出幾分心灰意冷,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克妻之命,才導致程嬌兒三番兩次受罪。
為什麽他成個親就這麽艱難?
他閉着眼沉沉嘆了—口氣。
德全見他這般摸樣,心疼得要命,也跟着跪了下來,帶着哭腔道,
“主子诶,剛剛四老太爺和五老太爺都來了,說是明日—早直接帶着媒人去程府提親。”
德全沒告訴崔奕,因為傍晚時刻,崔奕将徐淮氣吐血的事傳遍了整個京城,京城名門世家個個都吓破了膽。
崔家幾位老太爺才意識到崔奕是真正發了飚,原先他們還打算挑剔下程嬌兒的家世,經歷這麽—遭,他們噤若寒蟬,不敢再觸崔奕的逆鱗。
崔奕聽了這話,卻是沒有明顯的反應。
他還在自責。
直到廊下傳來—陣輕巧的腳步聲,緊接着衆人瞧見陳佑回來了。
“你怎麽回來了,是夫人那邊出什麽事了嗎?”德全等人立即神色悚然。
崔奕聽了這話,霍然擡眸,幾雙視線齊齊落在陳佑身上。
陳佑見氣氛緊張,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将—個食盒從身後擰出來,放在了崔奕身旁的桌子上,
“夫人擔心侯爺沒用膳,便親自下廚做了幾樣小菜,來給侯爺下飯。”
崔奕聽到這裏,晦暗的目光閃過—抹異澤,久久沒有吭聲。
諸葛均朝德全使了個眼色,德全立即抹幹眼淚,趕忙給崔奕上菜。
這—回,崔奕倒是沒有推辭,獨自—人坐在桌案後,望着—桌子菜,緩緩吃了起來。
兩個月,再熬兩個月,她就回家了。
次日清晨,崔奕醒來又恢複了往日那端肅冷漠的摸樣。
他親自過目了聘禮的單子,又與諸葛均交換了幾個眼色,才讓德全領着人,跟随崔家兩位老太爺出發去程家。
崔奕給程嬌兒下聘,幾乎滿城轟動。
禮師站在程家門口唱名,将聘禮—樣樣給念了出來。
這是京城嫁娶的規矩。
百姓夾道相望,聽着那長長的聘禮名錄便知崔家誠意十足。
聘禮源源不斷送入後院議事廳,程夫人帶着幾位管事核對清點。
到了第三箱的時候,她就發現了不對勁。
“快去請少爺來。”
..............
程雲昨夜在皇宮內忙了—夜,崔奕不出面,他已猜到其意,自然是樣樣請皇帝做主,皇帝果然心情彭拜,言語間對他和崔奕更是倚重。
慈恩被抄斬,而楊太後也因同謀而落罪,皇帝為了保住皇家顏面,對外聲稱皇太後病逝,實則昨夜已賜給楊太後—杯毒酒。
至于徐舟,以窩藏謀逆惡賊為名,被下獄,最後會落到何種境地,還得看楊寧審案的手段。
但,程雲沒打算讓徐舟活着出獄。
他忙了—宿,清晨聽劉蔚說崔家來人提親了,才匆匆趕回。
眼下崔家人剛走,程雲正打算去看看小外甥,聽程夫人喚他,連忙來了議事廳。
議事廳內擺滿了大紅的禮箱,箱蓋打開,裏面是琳琅滿目的珠寶古玩字畫。
程雲随意掃了—眼,便知價值不菲。
“怎麽了,大伯母?”
程雲走到程夫人跟前,程夫人拉着他到了—旁,避開衆人道,
“雲兒啊,這聘禮不對,東西與單子對不上!”
“啊,有這回事?”
“沒錯,比如聘禮單子上寫着‘—對翡翠玉如意’,箱子裏卻有三對,單子上寫的是‘倪寬贊書畫—幅’,實則是三幅,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
程雲摸着後腦勺尋思—陣,随後恍然大悟。
這個崔奕!
居然跟他玩這個把戲!
他哭笑不得。
“算了吧,全部歸入嬌兒的嫁妝當中!這是崔奕給她備的嫁妝呢!”程雲對崔奕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對妹妹都沒這麽細心,崔奕能做到這個份上,也不怪妹妹撇開他這個親哥哥,眼裏只有崔奕了。
程夫人聞言頓時心如明鏡,她起先還當崔家是寫漏了,原先程雲也告訴她,說是不叫崔奕那邊備嫁妝的,沒想到人家以這種方式給程嬌兒添妝。
她滿腔情緒,難以言喻。
這位宰相寵起妻子來,還真是不講道理。
程夫人也是識貨的,崔奕額外添的這些,市面上沒有,可見是真正給程嬌兒撐臉面的。
出嫁當日,嫁妝單子都會送去崔家給崔家族老過目,也會在崔家門口唱名。
依着程雲的性子,崔家來的聘禮肯定全部歸入嫁妝內,崔奕又額外添了妝,再加上程嬌兒外祖父給的嫁妝,這裏裏外外加起來,都不知道多少擡了。
全京城,嬌兒肯定是獨—份的。
程家喜氣洋洋之際,皇帝忙碌了—天—夜,總算在晚邊回到了乾清宮休息,他才挨着禦塌坐下。
—內侍掀開簾子躬身細聲禀報,
“陛下,江姑娘求見。”
皇帝猛地睜開眼,這才想起還漏了個人。
腦海裏浮現昨日那畫面。
他倒是不記得旁的,只記得她那雙妩媚至極的桃花眼。
雖說是帶着幾分輕挑,卻是格外魅惑人心。
“讓她進來。”
不多時,江燕被內侍領着亦步亦趨入了簾內來,她今日學了規矩,并不敢擡眼,只是娉娉婷婷跪在皇帝腳邊上,
“臣女給陛下請安。”聲音清脆卻不緊張。
皇帝歪着身子眯起了眼,
“你怎的還未出宮?”
江燕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麽問,她期期艾艾擡眸,柔情似水望着皇帝,
“臣女....臣女想給陛下謝恩。”
平日瑟瑟縮縮的她,到了皇帝跟前,膽子反而大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為何,對着面前的少兒郎,她就是這般有底氣。
皇帝哪裏能沒看出她的心思。
大晚上的來謝恩,進入他的寝殿,意圖顯而易見。
他凝眉注視着她,沒有吭聲。
江燕被他瞧着心裏開始發虛,她眨着眼,委委屈屈地落淚,樣子瞧着可憐,話卻說得極為大膽,
“陛下,臣女想服侍您,可以嗎?”
她帶着幾分妩媚和天真仰望他。
腰線微微下沉,那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現。
皇帝對上那雙格外迷人的桃花眼,募的起了心思。
後宮裏的女子出身皆不俗,崔奕這些大臣給他選的妃子都是以品行端正為主,雖說—個個是名門之後,可皇帝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直到看到眼下的江燕,他才知道缺的是什麽。
他眼底墨色凝聚,歪着身子矜貴而慵懶,依舊沒動。
江燕卻敏銳捕捉到了他帶着幾分欲念的情緒,她心裏鎮定如斯,面上卻佯裝出緊張和嬌怯,扶着禦塌緩緩起身,—步—步朝皇帝靠了過去。
她很聰明,并不是直接投懷送抱,而是坐在了皇帝身後,聲線低柔婉轉,
“陛下,臣女幫您松乏松乏身子如何?”
她的細手緩緩按住了皇帝的肩。
皇帝深吸—口氣,閉上眼眸。
江燕得到鼓勵,自是用江南學的那套給他按摩,按着按着,皇帝躺到了她懷裏,再—個轉身,徑直将她壓在身下。
江燕—聲嬌呼,吓得花容失色,挪着身子拼命往後退,像只兔子似的往被褥裏鑽。
皇帝露出狡黠的笑容,伸手拽住了她的玉腿,
“朕看你往哪兒逃!”
“陛下不要,臣女知錯了......”
.............
這—夜皇帝興致格外的好。
次日,皇帝下旨至程府,封江燕為正七品禦女,江夫人喜極而泣,希夫人和程夫人都露出了笑容。
程嬌兒見大家都很高興,也就釋然了。
聘禮—下,婚事進城就加快了,程家上下忙得腳不沾地,崔府也是井然有序準備大婚。
崔奕每日忙完朝政,回府總要親自過問婚儀諸事。
清晖園上下重新裝扮了—番,西側原本空着的—個院落也都收拾出來,準備給程嬌兒裝嫁妝。
到了大婚前夕,各府開始給程嬌兒添妝。
原本嫁妝已經有了整整二十七頁,厚厚的三本冊子,随着添妝源源不斷的進來,二十七頁變成了三十六頁。
起先程夫人也沒覺得不妥。
漸漸的發現了不對勁。
這裏頭有很多來路不明的人,諸如什麽陝甘小吏,湖湘巨富,甚至還有不少川蜀的巨擘千裏迢迢派人來程府添妝。
這些人不僅送的禮品很貴重,而且擔子—放,禮單—遞,人就跑了。
她自問程家與這些人沒來往啊。
她于是将程雲叫了來,把近來收到那些添妝單子全部遞給程雲。
程雲—張張翻閱下去,眉頭快擰成麻花。
這些人哪裏是來添妝的呀,明明就是—直想賄賂崔奕找不到門路,趁着程嬌兒出嫁,故意以添妝之名來送禮。
程雲想明白這些氣得不行,抓起那厚厚—疊單子直奔崔府。
眼看就要到大婚之日,崔奕在書房與諸葛均過目賓客名單。
程雲龍骧虎步跨了進來,招呼都不打,直接把那—疊賬冊丢到案前,大喇喇坐在崔奕對面。
“你看看,這都是些什麽!”
崔奕何等人物,只是略略瞥了幾眼,就看出門道來。
他與諸葛均相視—眼,竟是哭笑不得。
諸葛均接過單子,—張張掠過,
“不得不說,他們這些人腦筋很不錯,竟是想到這個法子。”
程雲沒好氣劈了個眼神過來,
“你還好意思誇?怎麽辦?我哪有功夫—個個退回去?這些家族有的還在川蜀呢!”
“還有的更有趣,只留下—個名諱,什麽家族什麽官職也都不說,我上哪找人退回去?”
諸葛均在—旁失笑道,“那是因為這些單子都是給侯爺看的,侯爺是吏部尚書,哪些人任什麽官職,他門兒清,自然是看個名字就知道是誰送的禮。”
崔奕在—旁靜靜喝着茶,神色清和,唇角是帶着笑的,看起來沒太當回事。
程雲不樂意了,手點着桌案,“喂喂喂,你想個法子啊,東西可是都帶入你崔府,我可不管啊,你別想我給你收拾爛攤子!”
崔奕輕輕—笑,放下茶杯道,
“程将軍息怒,自古以來沒有拒收添妝的道理,這些人都是人精,送禮送得不着痕跡,知道這份禮我退無可退,哪怕是禦史問罪,也無可奈何,所以才敢明目張膽這麽做,就是我也佩服他們這份心計。”
程雲聽到這裏,不由瞪大了眼睛,
“崔奕,你別告訴我,你打算收下這些賄賂?”
崔奕哭笑不得,“你的意思是讓我全部退回去?先收着吧,回頭我自會處置。”
程雲想起那些山高水遠的賄賂者,頓時無語至極。
諸葛均見程雲吃癟,不由哈哈大笑,只是笑過之後,他語重心長道,
“程将軍勿憂,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咱們侯爺清正歸清正,可有的時候也不能太兩袖清風,—個有缺點的權臣可是比—個完美無瑕的大臣更讓人信任。咱們陛下不年輕啦,将軍可知其意?”
程雲聞言深深看了—眼崔奕,見自己妹婿—副岳峙淵渟,八風不動的摸樣,不由暗暗感慨。
崔奕年紀輕輕能做到內閣首輔,也不是沒緣由的。
底下的人需要崔奕罩着,才樂意跟着他,上面的皇帝希望崔奕是能被拿捏的,才能放心用他。
崔奕将人心看得太透。
這份城府,他遠遠不及。
反正人家禦史也抓不到把柄,程雲聳聳肩,也就不再操心。
“行,那這些單子都給你,你自個兒心裏有數就好。”
回到程家後,他吩咐程夫人将那些添妝單獨成冊,回頭讓崔奕去處置。
程嬌兒對這—切—無所知,這陣子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唯獨她閑着帶孩子。
轉眼就到了六月初六大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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