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晚霞如錦,鋪滿半片天空。

車窗傳來吆喝的聲音。

有晚歸的旅人,有急着收攤的小販。

落日餘晖将整個京城鍍了一層紅光,行人匆匆,臉上都釋放着一日的疲憊。

程嬌兒靠在車壁上,回想着蘇淩霜的話,心底一股子邪火隐隐竄動。

蘇淩霜總能輕而易舉挑起她的怒火。

那個女人太可恨了。

她從來沒有這麽厭惡一個人,仿佛陰魂不散似的,叫人疲憊又乏力。

郝嬷嬷見她路上一言未發,臉色難看,也是無可奈何,

“夫人,她的話您切莫放在心上,自己得不到的,總是想着去毀掉,她失蹤了十年,回來失去了一切,心裏難免扭曲,您不能被她牽着鼻子走,受了氣傷了身子,正中她下懷。”

程嬌兒也知道這個道理,可不是說不生氣就可以不生氣的。

她疲憊地吸着氣,緩緩吩咐道,

“嬷嬷,我從未要求過你什麽,也知道你是侯爺的人,但那句話無論如何不能告訴侯爺,她的目的不單是我,更重要的是侯爺,她想亂侯爺心志,您明白嗎?”

這是程嬌兒第一次以命令的口吻跟郝嬷嬷說話。

郝嬷嬷心領神會,跪了下來,“您放心,跟了您,老奴便是您的人,一切聽從您的吩咐,即便侯爺問,您不讓說,老奴絕對不說。”

程嬌兒放下心來,她睜開眼看着郝嬷嬷,也難怪這位老嬷嬷能深得幾代主子信任,她總是能叫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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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抵達崔府,郝嬷嬷攙扶着程嬌兒回了清晖園。

郝嬷嬷問她,“夫人,要等侯爺回來一起用膳嗎?”

程嬌兒搖了搖頭,扶着額道,“沐浴更衣。”

“是。”

四個丫頭伺候着她洗漱換了家居的舒适寬衫,程嬌兒問過小瑾瑜,得知孩子還在前院與諸葛均一道玩,也就放心下來,自個兒沒什麽胃口,幹脆躺在床上歇息去了。

她累了一日,心力交瘁。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絮兒進來看了幾道,見程嬌兒睡着一動未動,想起那未傳的晚膳不由心憂,郝嬷嬷在一旁嘆着氣擺擺手,

“溫着吧,等夫人醒了再說。”

崔奕風塵仆仆,披星戴月趕回了府,今日皇陵出了一檔子事,他親自去了一趟,又念着程嬌兒入了宮,不太放心,這才急急趕回。

人才跨過門,将披着的披衫遞給德全便問,“夫人呢。”

“夫人早回來了,在後院歇着呢。”

崔奕點了點頭,大步朝清晖園走去,待入了院子,見正房內并不曾點燈,不由一楞,沿着回廊來到正房廊下,看到郝嬷嬷等人候在外頭,便面色一凝,

“發生了什麽事?”

郝嬷嬷便一五一十将宮裏的事都給禀報了崔奕。

崔奕聽完眉頭輕皺,并沒有對江貴媛懷孕一事多在意,反而是問道,

“皇後居然說了那樣的話?”

“正是,聽着仿佛是對夫人不滿,故意擡舉徐夫人。”

崔奕臉色就沉了下來。

看來是因為江燕的緣故,連帶不待見程嬌兒。

“嗯,我知道了,還有沒有別的事?”崔奕敏銳發現不對勁,如果只是郝嬷嬷所說,程嬌兒不至于回來連飯都不吃了。

何況宮裏的事,她做得很好,他的小丫頭如今也是個女諸葛,會保護自己,也會幫襯別人,他是欣慰的,但是比起欣慰,他更心疼,怎的好端端的連飯都不吃了。

郝嬷嬷欲言又止,最終垂眸道,

“您還是親自問夫人吧。”

崔奕抿着唇不說話了,擺了擺手示意衆人退下,他徑直入了房內。

由着堂屋入了東次間,再掀開珠簾進入內室,蒙蒙濃濃的光線下,程嬌兒背着身側躺着,身段線條優美而流暢,一如既往地叫人浮想聯翩。

十月的天氣,涼的很,她睡覺竟是連被褥都不蓋,也不知道睡沒睡着。

崔奕走了過去,緩緩坐在了塌邊,溫聲道,

“你的夫君回來了,是不是該伺候夫君一道用膳?”

程嬌兒閉着眼沒動,不知為什麽,一聽到他的聲音,那火苗兒反而一路往上竄。

崔奕是何等人物,瞅着她那起伏的胸口,便知她根本沒睡。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沒反應。

忍不住再捏了捏她的腰,程嬌兒氣得往裏面縮。

崔奕嘿嘿一笑,彎腰徑直将人給摟在了懷裏,

“好啦好啦,有什麽不開心的跟我說,我給你做主,你這一回來便給我擺臉色,不給個機會就治我的罪,可不成!”

程嬌兒氣得面紅如霞,雙腿翻騰,

“快放我下來,你去找你的前未婚妻,你別來掰扯我!”

她在他懷裏一點都不安分。

崔奕聽着就黑了臉。

看來還真是蘇淩霜惹了她,崔奕無語至極。

程嬌兒那點力氣無意于瘙癢,崔奕抱着她坐在了窗下的躺椅上,聲線柔和,

“你現在跟個小兔子似的,像什麽樣?”

“不是你說叫我随意,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就做個兔子怎麽了,你不喜歡就去找那高高在上的仙女呀!”程嬌兒皮笑肉不笑道。

崔奕哭笑不得,沉着臉掐着她的腰身,警告道,

“你這麽說可過分了,我什麽時候在意過別人?”

程嬌兒別過臉去,冷哼了一聲,不理他。

崔奕嘆息了一聲,将她緊緊圈在了懷裏,下颚蹭着她的發絲道,

“我不知道她跟你說了什麽,你千萬別受騙,我當初與她雖然訂了婚,最多也不過是跟着一起在太傅跟前受教而已,都有旁人在場,我私下不曾與她獨處,更沒碰過她,她說的話,你千萬別信。”

程嬌兒聽着,委屈後知後覺溢了出來,眼角跟着濕潤了,扭頭看向他清俊的面容,她伸手撫摸着他,借着廊外的燈光,一點一點描繪着他的輪廓。

她确定,這張臉很年輕,眉目清隽,與她站在一塊,也不顯得比她大多少。

她确信,現在是他最好的年華,沒有少年的肆意輕浮,渾身上下沉澱着奪目的神采。

她遇上的是最好的他。

她不知不覺換了一個姿勢,輕輕捧着他的臉,緩緩靠近他,呼吸交纏,目光缱绻。

她一點點啃噬着他的唇,咬着他,迷糊不清道,

“侯爺,我讨厭她,我從來沒有這樣厭惡一個人,怎麽辦?”

崔奕捧着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得了空隙喘息着回道,

“我不會再讓她出現在你面前.....”

程嬌兒聽了這話,忽的停了下來,身子往後挪了挪,按住了他的唇,靠着他的額頭,輕聲呢喃,

“爺,你怎麽能讓她不出現?你總不能限制我不出門吧?”

“當然不是....”崔奕将她的手給挪開,試圖繼續親她,

程嬌兒躲了一下,推着他道,“那是怎麽?你還能限制她出門?”

“我總有法子的,你放心....”崔奕急得捉住她的手,将那不安分的小手給擰到了她身後,扣在她腰身上,

程嬌兒被迫貼着他的胸膛,眼底微醺,吐息如蘭,

“爺,您原來也這麽不講道理....”

“我的嬌兒就是道理.....”

程嬌兒聞言心底的郁悶一掃而空,甜甜地笑了起來。

蘇淩霜就是得不到,所以故意刺激她。

她偏偏就要好好的,她還要與崔奕生一堆孩子,氣死陰魂不散的蘇淩霜。

崔奕壓根不想提別的女人,他現在只想在這裏辦了她。

他咬着她的耳垂,“嬌兒,你确定要在這裏....”以這樣的姿勢?

他倒是喜歡的緊,就怕她不中用。

程嬌兒身子倏忽一僵,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情難自禁撩撥了他,居然這樣坐在了他身上。

想起還沒用膳,她羞答答地扭動着,試圖從他身上下來,“侯爺,嬌兒餓了....”

崔奕沒有理會她,捧着她身子繼續親着。

程嬌兒後悔不疊,拼命從他鉗制下抽出雙手,推在他肩頭,“侯爺您忙了一天了,也該累了,先吃點東西吧.....”

玉腿弱弱從他身上翻了下來,換了個姿勢。

崔奕深吸着氣,靠在她胸口,極力平複欲望。

程嬌兒見他停下動作,松了一口氣,連忙起身,

“我去傳膳。”

說着,身輕如燕出了內室,去了外頭吩咐絮兒傳膳。

不一會,丫頭進來點燈,膳食擺在了東次間外室,她在門口喊了一聲,

“侯爺,快出來用膳吧。”

崔奕沉着臉緩緩邁了出來,程嬌兒悄悄瞥了他一眼,見他眼底的墨色依舊濃郁,心虛得不行,連忙殷勤拉着他落座,

“侯爺,你喝一碗湯....”

她親自給他盛了一碗湯,放在了崔奕跟前。

崔奕瞄了一眼那湯,眉頭皺了起來,深深看着程嬌兒。

程嬌兒不明所以,也跟着瞄了一眼,這才發現了不對勁。

這是一碗豬腰子湯。

程嬌兒羞得無地自容,

她正要詢問嬷嬷,好端端的,膳房怎麽弄了豬腰子湯來,恍惚回憶起昨日她覺得腰疼,郝嬷嬷在一旁說是吃腰補腰,就讓膳房準備去了。

估摸着晚膳就遞了上來。

崔奕拿着筷子沒動,一臉“我做了什麽,讓你有了我需要補腰的錯覺”。

程嬌兒臉頰騰地一下熱浪翻騰,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落在那一碗盛出去的湯碗上,鼓起勇氣将碗端了回來,

“是我,是我需要補腰!”

她咕咚咕咚,一口将那湯給喝了下去。

崔奕視線逼人,唇角忍不住揚了揚,開始用膳。

程嬌兒見終于遮掩過去,松了一口氣,正要夾菜,不料崔奕繼續給她盛了一碗湯,神情無比淡定,

“既然腰不好,就好好補一補。”

程嬌兒:“........”

一刻鐘後,吃了滿滿一肚子豬腰子湯的程嬌兒,倚靠在廊外的柱子上生無可戀。

她現在渾身躁熱不堪,深秋的涼風都絲毫褪不去她的熱浪。

難怪都說男人那方面不行,就吃豬腰子湯,也不知道是不是廚娘擅自做主,特意加了幾味大補的藥材,這一鍋湯喝下去,她渾身香汗淋漓,氣息翻騰不止。

崔奕憋着笑一襲湛藍青衫,長身玉立站在她身側。

程嬌兒白了他一眼,別過臉靠在柱子上,一動不動。

崔奕知道她氣壞了,忍着打趣的心思問起了白日的事。

“江貴媛懷了孕?你這丫頭倒是挺聰明的,這法子是你想出來的?”

程嬌兒想起那檔子事,心中猶然後怕,不計前嫌,捏住他的袖子,滿臉憂心問道,

“侯爺,我不知道有沒有留下把柄,那個皇後可瞧着不好對付呢。”

崔奕摸了摸她的眉心,撫平道,“放心,我會安排人去江貴媛身邊保護她,不會讓她有事。”

上次程嬌兒出了事後,崔奕立即在皇宮裏布置了幾枚棋子,以備關鍵時刻用。

現在江燕懷了孩子,還是皇帝第一個子嗣,不得大意。

若是生下皇長子,對他和程家都有利。

程嬌兒放心下來,忍不住攔腰抱住了他。

有他撐腰的感覺真好。

崔奕捏着她的發梢滿臉驚訝道,

“我的嬌兒居然這麽聰明,你這法子很好,很精妙。”

“真的嗎?”程嬌兒眼眸亮晶晶的,

“嗯。”

在程嬌兒看不到的地方,崔奕神色微微陰沉。

原本宮闱之事,他不想插手,既然這位皇後不知好歹,他少不得給程嬌兒出出氣,讓那位皇後長長記性。

過了一會,陳佑将小瑾瑜抱了回來,程嬌兒瞅着兒子渾身髒兮兮的,很是震驚。

“這到底是做了什麽?”

陳佑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那個,先生練字時,小世子趴在桌案上,玩了一把墨汁.....”

程嬌兒聽了十分無語,生氣道,“他才多大呀,還沒滿一歲呢,你們就這麽折騰他!”

陳佑滿頭大汗躬着身,“屬下知錯了....”

他可不敢告訴程嬌兒,小瑾瑜一頭栽在硯臺上,玩的不亦樂乎。

他們可是洗了很久,才敢把人送回來。

程嬌兒心疼地把兒子抱過來,埋怨地瞪了崔奕一眼。

崔奕哈哈大笑。

陳佑趁機連忙溜了。

小瑾瑜現在十個多月了,長得很結實,格外好動,幾乎沒有他不感興趣的東西,被程嬌兒抱着,也是渾身不老實。

程嬌兒原先還沒瞧清楚,此刻湊近看,發現兒子白白嫩嫩的臉上,還隐隐有好幾道黑色的印子,臉色立即沉了下來,氣得跺腳,

“陳佑你站住!”

陳佑哪敢,一溜煙跑了。

小瑾瑜渾然不覺,沖着她嘿嘿直笑,連着喊了幾聲“娘”。

程嬌兒心軟了下來。

崔奕見狀,眼饞地逗弄着小瑾瑜,捏着他的臉,

“瑾瑜,喊爹爹,爹....爹....”

宰相大人難得屈尊降貴一臉讨好,滿心期待。

小瑾瑜頓了頓,眨巴眨巴眼眸,偏頭看了崔奕一眼,随後回敬他一個白眼,繼續笑嘻嘻摟着程嬌兒的脖子親。

“娘....娘......”

崔奕黑了臉。

程嬌兒抱着孩子去浴室洗漱,崔奕将郝嬷嬷叫到跟前,

“今日蘇淩霜跟嬌兒說了什麽?”

郝嬷嬷擡眸看了男主人一眼,最後跪了下去,伏低道,

“侯爺,請恕罪,夫人交待,不許告訴您,老奴不能多嘴。”

崔奕眉頭擰得死死的,沉着臉回了外院。

他叫來幾個心腹,捏着佛珠尋思。

不能叫蘇淩霜屢次得手。

蘇淩霜不比別人,她手段高明,做的不留痕跡,叫人拿不到把柄,又很清楚地知道如何戳程嬌兒的痛處。

崔奕滿臉的戾氣,他竟是不知道,以前訂過婚的女人竟然如此下作,他當初真是瞎了眼。

要是知道她本性如此,早早地就退了婚,不至于現在還叫她膈應程嬌兒。

“打蛇打七寸,繼續收集蘇夔的錯處,将今日的事添油加醋告訴徐淮,讓徐淮去治蘇淩霜。”

“遵命!”

徐淮再怎麽不在意蘇淩霜,應該也沒法看着她惦記別的人。

崔奕一想起自己是那個被惦記的人,就跟吃了一只蒼蠅般難受。

翌日朝堂上,江燕懷孕的消息傳了出來,滿朝文武皆是喜氣洋洋,原先看不起江燕出身的老臣,破天荒建議皇帝給江燕提一提位分,以茲鼓勵。

崔奕既然知道皇後擠兌了程嬌兒,就不可能坐視不管,示意幾個禦史攻讦了皇後心胸狹隘,有失國母風範,皇嗣面前,原先擁護了皇後的大臣竟是無話可說。

此事傳到後宮,直接把皇後給氣病了。

她才暗悔一時失言,導致崔奕下狠手。

皇帝叱責她幾句,她也就受了,如果朝臣斥責一朝之後,便是大失顏面。

不過是随意擠兌了程嬌兒一句,結果導致她這個後位坐得戰戰兢兢。

看來崔奕對程嬌兒的愛護,遠超過她想象。

清晖園這邊,程嬌兒慵懶地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該死的豬腰子湯,可把她害慘了。

明明喝湯的是她,結果發情的是崔奕。

也不知道是故意懲罰她還是怎麽着,崔奕昨晚愣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她第一次體會到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絕望,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上。

今日一早,她就不許清晖園任何人提崔奕,仿佛崔奕是洪水猛獸一般。

郝嬷嬷知她昨夜受了罪,愣是憋着笑,喊來幾個小丫頭給她松乏身子。

此刻,程嬌兒被扶着躺在躺椅上,兩個丫頭給她錘肩捏背,兩個丫頭給她捶腿,秀娟趁機給她上了一張泥膜。

絮兒在一旁風風火火指揮着這指揮着那,生怕大家伺候得不周到。

郝嬷嬷去了後院召集婆子們問話議事。

清晖園只有小丫頭守着。

二門一個管事滿臉讨好來到了清晖園,對這門口丫頭通報道,

“姑娘,快些進去告訴夫人,程家來人探望咱們夫人了。”

小丫頭應了一聲,原先準備折入院內,只是想起裏屋的情形,不由扶額,若是此時進去通報,難免人仰馬翻。

募的想起前不久有一位官眷來拜訪夫人,她進去通報後,夫人正在熱敷,一個不小心,把夫人的手給燙着了。

後來侯爺因為此事發了好大的火。

“一個五品官吏的女眷,值得你們興師動衆叨擾主母?讓她們候着不成?”

侯爺一而再再而三交代,事事順着夫人的性子來,絕不叫夫人遷就旁人。

小丫頭想着程夫人又不是外人,應該不會計較。

她打算去把程夫人一行迎到前面橫廳,再來通報程嬌兒,屆時面膜敷完了,收拾起來也快。

于是就自個兒往二門跑。

到了門口與管事的一道将程夫人等人恭恭敬敬迎來了議事廳。

程夫人帶着程敏兒,希夫人帶着希穎并江夫人一行來探望程嬌兒,實則是昨日程嬌兒入了宮,她們來打探消息來了。

丫頭躬身道,“夫人昨個兒受了累,今日晨起身子不适,幾位夫人稍後,奴婢這就去通報...”

程夫人聞言不免擔憂,攔住了她,

“既是不舒服,就不叫她出來吹風,我們進去也是一樣的,你們夫人是我帶大的,不必拘虛禮。”

小丫頭正要說話,見郝嬷嬷聞訊趕了過來,只得把人丢給郝嬷嬷,自個兒急忙去清晖園通報。

郝嬷嬷只當丫頭早已禀報,恭敬領着人到了清晖園廊下,

遠遠地就聽見屋子裏傳來程嬌兒大呼小叫的聲音,

“輕點,輕點,痛.....”

“這裏可以多捏一下.....”

程夫人與希夫人聞聲面面相觑。

郝嬷嬷頓時撫了撫額,不過她很快面不改色解釋道,

“夫人身子不适,叫舅老夫人見笑了。”

程夫人搖着頭道,“無礙。”

一行人踏入正房東次間,瞧見裏面的情形時,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

“伯母,舅母.....姨母....”

程嬌兒急急忙忙被人扶着站了起來,臉上剛剛敷了面膜白白嫩嫩的,跟剛剝出來的鴨蛋似的,滑嫩白皙。

人是一如既往美的不食人間煙火,可屋子裏卻亂糟糟的,聞着是各種花香。

程夫人神情很是複雜。

她原先也猜着崔奕是寵着慣着程嬌兒的,卻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

那個郝嬷嬷,在外面何等嚣張,連三品大員的女兒說打就打,程夫人也當她是個最懂規矩的,怎麽到了程嬌兒這裏,什麽規矩都沒了。

程嬌兒局促地站在那裏,滿臉愧疚地望着程夫人和希夫人。

而郝嬷嬷呢,很淡定指揮着屋子裏的丫頭收拾場面,丫頭們也一個個神情鎮定地忙碌。

程夫人狠狠瞪了程嬌兒一眼,希夫人拿袖帕捂着嘴輕輕一笑。

程敏兒呢,不停地朝程嬌兒使眼色,顯然是幸災樂禍,就連希穎也笑呵呵的,露出一嘴白皙的牙齒。

程嬌兒滿臉羞紅迎着人先去西次間落座。

程夫人坐下來,沉着臉訓斥道,

“嬌兒,你也太不像話了!”

“對不起,伯母....”

程嬌兒站在一旁,羞愧難當,連忙認錯。

希夫人和江夫人坐在另一邊,含笑默不作聲。

程夫人猶自不解氣,“你這個當家夫人就是這麽當的?你別告訴我,你每日在府內就是這麽胡來的?侯爺一直這麽慣着你的嗎?”

程嬌兒羞紅着臉,抿着唇耷拉着腦袋,不吭聲。

算是默認。

程夫人氣笑了。

希夫人輕輕嘆着氣,見程嬌兒朝她遞來求救的眼神,只得打圓場道,

“好了,您也別氣了,也省點力氣,咱們在這裏教導她是好心,沒準人家侯爺還怪咱們苛責了嬌兒呢。”

程敏兒也在一旁咯咯直笑,

“就是,姐姐,你這崔家宗婦做的,比我們閨門女還自在呀!”

程夫人狠狠瞪了程敏兒一眼,程敏兒吐了吐舌不敢吱聲。

程夫人又轉頭看向程嬌兒,拉着她坐到自己身邊,語重心長道,

“我知道侯爺對你好,你卻不能無法無天,若是叫外人知道了,傳到崔家族老那裏,該你吃一挂的。”

“我知道了.....”

見她乖巧認錯,程夫人也不好揪着不放,只得吩咐郝嬷嬷道,

“郝嬷嬷,您也是府上的老人了,又跟過先老夫人,應該知輕重,嬌兒雖是主子,卻也是晚輩,您得拘着她,決不能縱着她胡來。”

郝嬷嬷倒是氣定神閑上前,

“舅老夫人言重了,夫人處處做得極好,府上也沒什麽事叫她操心,侯爺說了,咱們府上,夫人就是規矩。舅老夫人就放心吧,出不了岔子。”

程夫人聽了這話,竟是無言以對。

崔奕身份地位擺在那裏,有的是底氣傲視旁人。

看來都是崔奕的意思,她再說下去也是當惡人。

憨丫頭有憨福,她又能怎麽着?

程嬌兒怯怯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小聲讨好道,

“伯母,您別氣了,嬌兒知錯了,以後不敢的。”

程夫人不再多言,問起了江燕的事,程嬌兒怕她們擔心,只說江燕一切都好,現在皇帝重視她,只等着誕下皇帝第一個孩子,定是榮寵不衰。

江夫人含着淚放心下來。

程嬌兒想起江燕的處境,不由再次後悔當初沒能阻止江燕,只是這一切都是江燕自己的選擇,也怨不得別人。

宮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只希望她吃一塹長一智。

到了午膳光景,程嬌兒吩咐人去西廂房擺膳,希夫人冷不丁盯着她的肚子道,

“嬌兒,你這都成婚好幾個月了,肚子還沒動靜?”

程嬌兒聞言不由心下一跳。

她與崔奕在那方面很是勤勉,明明懷瑾瑜時,一次便中。

現在都過去這麽久了,肚子居然還沒消息。

她也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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