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雨漸漸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厮殺聲越來越清晰。

與滿城驚亂形成鮮明對比,崔府四下一片寂靜,哪怕是長房和二房,得了諸葛均的吩咐,都安心聚在議事廳,等着最後的消息。

芝蘭軒的書房內點着一盞瑩玉宮燈,燈芒透過紗窗在廊下投下一道光影。

諸葛均坐在一方描金酸枝長幾邊布棋,瑾瑜端了個凳子挨着他趴在長幾邊,好奇望着,時不時伸出他圓滾滾的小胖手搞一些破壞。

諸葛均哈哈大笑,被迫一遍遍重來。

對面的圈椅上,小七端端坐在那裏,一臉茫然和懵懂望着棋局。

諸葛均下了一子,又拿了一子給小七,

“七少爺,來,下一個。”

小七憨憨地捏着棋子沒動,他在把玩手裏的檀木棋,沉靜的眸子閃着幾分疑惑和興趣。

突然,外頭傳來銳利的刀劍交加聲,瑾瑜耳目靈敏,立即擡眸望去,随後好奇地跑開,爬上窗口的炕上,張望着外頭,

“伯伯,外面有黑衣人呢。”他聲音無比興奮,麻溜地掏起彈弓朝外射了幾發。

諸葛均失笑一聲,無奈至極,再看面前的小七,只見他專注着盯着棋子把玩,并不曾被外面的響聲驚動。

一刻鐘後,霍江提着刀劍,神色陰沉走了進來。

他渾身沾着血腥氣,刀尖一行血跡滴下。

“先生,洪王調了一批江湖殺手,意圖拿下兩位小主子。”

諸葛均面色如常,手執一子落下,“他們無非就是想威脅程大都督而已,明赫那邊頂不住了吧?”

Advertisement

“半個時辰內,程将軍必定拿下明赫!”

“好!”

瑾瑜發現了霍江,吭哧吭哧跑過來求抱抱,諸葛均瞅了一眼霍江衣裳上沾了血跡,眼疾手快将瑾瑜給撈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教他落下一子,随口道,

“收網吧。”

“是!”

............

半個時辰後,捷報傳至乾坤殿,

“陛下,程将軍砍下了明赫的狗頭,懸挂在南城門!”

“好!”

皇帝扶案而起,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可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名羽林衛傳來消息,

“陛下,陶将軍被司馬靖算計,身受重傷,禁軍一半倒戈!”

“什麽!”

殿內一片嘩然。

禁軍可是皇帝最後的底牌,如果禁軍倒戈一半,那麽他們今日在這裏的人都有危險。

皇帝剛剛那一點好心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外頭還有程雲,可那不一樣,北衙是他的人,北衙如能控制局面意味着他這個皇帝能立威,可現在他的希望很可能泡湯。

受制于人的局面他真的是受夠了!

年輕的皇帝眼底閃過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手裏只剩下一支隸屬于歷代帝王的黑龍衛。

外頭再次響起徐淮的狂笑。

“哈哈,老夫告訴你們,別說程雲殺了明赫,就是程雲入了這宮城,我都不怕,哈哈哈!”

就在這時,又一枚利箭嗖嗖而來,叮的一聲,箭矢正中徐淮的頭冠,頭冠應聲而碎,擊得他滿臉鮮血,鼻孔破裂!

若不是他多年行軍打仗的警覺,剛剛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可能現在他已經腦袋開花!

“誰!”

他再一次朝前方濃濃煙霧望去。

這一回那箭矢來的悄無聲息,仿佛距離更近了。

大殿內的衆臣,也是紛紛錯愕。

這是什麽神箭手,竟然再次射殺徐淮?

所有人翹首朝那被層層煙霧籠罩的臺階前望去,只聽見一陣铿锵有力的軍靴聲越來越近,仿佛有兵力靠近乾坤殿。

衆臣神色各異。

來的到底是什麽人?

第一支攻破皇城的是誰?

是來擒賊救駕的,還是來奪權的?

乾坤殿前,羽林衛副将蕭詢帶着人與司馬靖殊死搏殺,徐淮被侍衛圍繞立在西側寬階之上。

直到底下的铿锵聲已經接近到了眼前,煙霧漸漸散去,衆人瞧見一排執盾牌的黑甲軍威武朝大殿靠近,在盾牌軍身後是列陣的黑甲兵,個個氣勢昂揚,從容不破。

這是雄踞宣府的黑甲軍!

大晉最負盛名的野戰軍,也是唯一能跟蒙兀鐵騎旗鼓相當的一支重甲部隊!

他們怎麽來了這裏?

徐淮臉色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黑甲軍如潮水般湧入乾坤殿前面的白玉石階,并迅速将整個乾坤殿給圍了起來。

随後只見将士們讓開一條道,一道穿着玄色披風的清隽男子,如天神降臨般從黑暗中朝大殿走來。

夜風吹着他的披風,獵獵作響!

只見他神色如刀斧般迫人,氣勢排山倒海,寒氣逼人,

他岳峙淵渟立在那裏,對着金殿之上的皇帝,躬身道,

“臣崔奕救駕來遲!”

“是侯爺!”

“是崔相!”

原先死氣沉沉的大殿,頓時沸騰了!

驚吓了一夜的女眷們喜極而泣。

西側的徐淮死死盯着崔奕,不可置信道,

“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去了平陽?”

崔奕看都沒看他,只是面容冰冷看向大殿人頭竄竄,随意道,

“你以為,你那點把戲能騙得過我?”

“不可能!”徐淮幾乎是咆哮。

他派了整整十五路殺手去殺崔奕,明明有人帶回消息說,崔奕已經伏誅,怎麽崔奕卻好好出現在這裏?

崔奕沒工夫跟他廢話,而是揚聲朝裏問道,

“我夫人何在?”

角落的程嬌兒,聽到這句話,趕忙朝大門口奔了去,嬌俏的身影扶在門檻上,一眼看到那道墨色的身影。

他凜然的神情在撞上她嬌柔的面容時,有那麽一瞬間的溫柔。

“夫君!”

程嬌兒越過重重守護,朝他奔了去。

“嬌兒!”

他張開雙臂,咬着牙關,見她如飛鳥投林般朝他奔來,小小的嬌影就這麽撞在了他的懷裏,崔奕閉上眼緊緊将她摟住,

“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他不是沒想過不讓程嬌兒入宮,只是這麽一來,很可能引起徐淮等人的疑心。

程嬌兒代表的就是他,雖然他已有萬全的計劃,能确保程嬌兒的安全,但終究是懸着心的。

“嬌兒,你怕不怕?”

程嬌兒仰眸,讀懂了他眼底的愧疚自責與擔憂,她驕傲地搖着頭,神采奕奕道,

“不怕,嬌兒不怕,嬌兒哪怕今日死在這裏,也是光榮的,因為我是你的妻子,我要跟你并肩而立!”

她從來沒像現在這般自豪,她能在最危險的時候,替他擋在前線。

崔奕面色動容,将她緊緊扣在懷裏,随後将她帶至身後。

“來人,護着夫人。”

幾名侍衛護着程嬌兒退到後方。

崔奕的目光随後看向徐淮,

“徐淮,你還不俯首?更待何時?”

“哈哈哈!”徐淮仰天長嘯,“怎麽可能呢?你不會以為我這麽容易認輸吧?”

“哦,莫非你還有底牌?”

“那是當然!”

崔奕負手冷笑,煞有介事點頭,往前指了一指,

“你是在等他?”

霎時,所有視線朝前方臺階望去,只見霍江與陳琦壓着一個人前來,那個人穿着一身褐色袍子,滿臉血污,一時沒人認出他是誰。

直到有大臣認出他腰間的那枚玉佩,登時心驚肉跳,

“是洪王,洪王怎麽在這裏?”

大殿內再一次沸騰。

崔奕背着手望着徐淮,冷聲解釋道,

“這位洪王殿下早就入京了,私下與徐淮密謀謀反,所謂衛所軍械糧食盜竊,不過是他們私藏下來準備造反用的,我說的對嗎,徐大都督?”

徐淮面色一陣鐵青,冷冷盯着半死不活的洪王,猝罵一口,

“沒用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抓兩個小兒都抓不到!”

“不過又能怎樣?”徐淮依舊自負昂頭,咧嘴狂笑,

“沒了洪王,我還有三個兒子,沒了兒子,我還有十幾個孫子,你以為我非得洪王不成?實在不行,那個位置就我自己來坐。”

崔奕眯着眼諷刺地盯着他,

“你不會到現在,還以為你有勝利的把握?”

“那當然,因為我真正的底牌還沒出來呢!”徐淮狂妄自大道。

衆臣依舊心有餘悸,徐淮到底做了多少準備,大家心裏沒底。

就在這個時候,只見一道朗笑聲穿透暗夜而來。

“大都督說的兒子是他們嗎?”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程雲與謝科,身披铠甲,昂揚威武,各自擰着一個人頭上了臺階。

他們徑直将那兩個人頭丢到了徐淮跟前。

正是徐淮的大兒子和二兒子。

徐淮一口血噴了出來。

“畜生,狂妄至極!”

“程雲,你等着,老夫一定将你碎屍萬段!”

程雲雙手環胸,挑釁道,

“來呀,本督就在這裏等着你來殺我!”

徐淮面露猙獰,緩緩擡起手,随後狠狠往下一壓。

常在軍中的人看得出來,徐淮這是在下命令。

什麽命令,他還有什麽底牌?

衆臣滿臉的茫然和擔憂,心紛紛懸了起來,仿佛擔心某種極致的危險在靠近。

崔奕卻是神色從容一笑,

“這就是你的底牌,是嗎?”

随後他拍了怕手,一道煙花沖入半空,緊接着,幾個呼吸之後,一道巨大的轟炮聲響起,衆人循聲望去,只見皇城東南面有一道火雲騰空而起,

所有人不禁悚然一驚。

而徐淮朝那個方向望去時,臉上的神情終于寸寸崩塌。

“怎麽可能?”

一方長袍從郊外十裏的高山上,對準了他的徐府轟了一炮。

他瞳仁劇烈地收縮,不可置信望着那一片火光澆天。

不可能.....怎麽會這樣....那可是他最後的底牌,是他稱霸四海的憑帳,是他籌謀這麽多年的心血所在!

崔奕盯着他那張再也笑不出來的臉,低低涼笑,

“你以為我這些天去了哪裏?平陽嗎?我去了鳳陽你的老穴,将你私藏十年的秘密給挖了出來!”

徐淮身子往後一個踉跄,一口黑血湧了出來,差點栽倒在地。

崔奕卻不再看他,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封血書,神色堅毅對衆人道,

“陛下,各文武百官,五年前,程聰從南軍都督府及各衛所的資料明細裏,查到許多軍用物資對不上號,順着這條藤摸瓜,查到了鳳陽,發現徐淮通過軍資調用許多原料去了鳳陽,他在鳳陽督造一門大炮,這門大炮舉世罕見,更古未有,最遠能在三十裏的射程內一舉擊中目标。”

“天哪!”

“這是重器!”

滿朝嘩然,金殿內嗡嗡作響。

“但是他終究漏了行跡,被徐淮的人發現,徐淮的人僞造出他在平陽的軌跡,再捏造了一個借口将他下獄,他被關在刑部天牢時,耳目失聰,手筋被挑斷,以至于口不能言,手不能寫,眼睜睜看着徐淮的人将他定罪,最後悲憤而死。”

“而恰恰,程老先生早有先見之明,在鳳陽及時寫下一封血書藏于一民戶家裏,我的人費了兩年心血才挖掘到真相。”

崔奕铿锵的聲音一字一句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尖。

原來如此!

盾牌後的程嬌兒,臉色蒼白,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

當年爹爹被下獄時,她根本不曾見到他,卻沒想到他死時竟然如此慘烈!

徐淮,徐淮這個混賬!

一定要殺了他!

她含着淚看向自己哥哥,程雲顯然也處在極度震驚與悲傷中,緩不過神來。

原來他爹爹是因為這一場驚天秘案而死。

徐淮!

程雲怒火攻心,拔刀朝徐淮一躍而去。瞬間徐淮的侍衛與程雲殺成一片光影。

徐淮被兩名暗衛攙扶着,眼眸漆灰望着崔奕,眼底沒了光,也沒了神采,只有一股必殺的信念。

如果這輩子他最恨誰,那一定是崔奕。

崔奕處處掣肘他,現在又破壞了他整整十幾年的謀劃。

食汝肉寝汝皮,大概還不能形容他的心情。

局勢大變,他這一方已經徹底落了下風。

誰也沒注意,有一道身影緩緩從大殿內走了出來。

她華錦的外衫不知何時已脫去,露出裏面的白衣飄飄來。

她走到臺階前,趁着衆人不注意,手裏按住一個機關,瞬間她袖底一大片水霧朝崔奕噴去。

崔奕擡袖一拂,将那股水霧給拂開,身後的程嬌兒也急得往前奔來,

“侯爺!”

“蘇淩霜你幹什麽!”程嬌兒吼了她一句,被崔奕的衣袖護在身後,

可就在這時,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那水霧在空氣裏留下了一抹氣味,被崔奕吸入鼻腔,他身子有一瞬間的搖晃。

對面的蘇淩霜募的凄厲大笑,

“哈哈哈,怎麽樣,崔奕,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程嬌兒見狀趕忙扶住了崔奕,她發現崔奕面色蒼白,呼吸變得急促不堪,額頭的汗珠細細密密瘆了出來,募的,她想起許久之前,蘇淩霜跟她說過的一句話,她嗅了嗅空氣中,猛地驚醒,

“快,霍江,快去喊柳神醫!”

霍江二話不說轉身離去,而崔家這一派的侍衛也下手越來越兇。

陳琦跟程嬌兒扶着崔奕,試圖讓他退開,卻被崔奕擡袖阻止,他極力忍着身體不适,神情陰冷地瞥着蘇淩霜,咬牙道,“我沒事!”

這一幕叫所有人驚愕不已。

怎麽回事?

其他人都沒事,為何崔奕臉色如此蒼白。

徐淮瞧見這一幕,愣是推開侍衛,沖到蘇淩霜跟前,大喜過望道,

“霜兒,你做什麽了?你不是捏着崔奕的死穴?”

蘇淩霜望着徐淮貪婪期待的眼神,募的生出一絲輕笑,将他甩開,随後看向崔奕,

“崔奕,還記得七歲那年,你無緣無故暈厥嗎,你怕是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昏過去吧?”

程嬌兒聽到這裏,神色一變。

“哈哈哈!”蘇淩霜笑得猙獰,可笑意卻不答眼底,反而卻露出幾分凄厲和痛苦來,

“只有我知道,因為你對山竹過敏啊,哈哈,怎麽樣?”

她哭着笑着,神色痛苦不甘望着崔奕,

“崔奕,為什麽要娶這個女人?”

程嬌兒聽了這話,惡狠狠瞪着她,将崔奕擋在身後,歇斯底裏對蘇淩霜吼道,

“你個瘋女人,你不是愛他嗎?為什麽要傷害他?你有什麽事沖我來呀!”

“哈哈哈!”蘇淩霜神色狂妄笑着,目光銳利掃向她,

“程嬌兒,你也配?我要是你,就主動離開他,絕不會給他拖後腿,還記得剛剛那神射手嗎?你是不是也很疑惑那是誰?”

“我告訴你,那就是你身後的男人,是你的夫君,可是你懂他嗎?你了解他嗎?你有什麽資格站在他身邊?”

“只有我知道,他的射術有多麽驚豔!”

蘇淩霜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凄慘地笑着,

“你什麽都不懂,卻享受他給你帶來的一切,而我,才是那個跟着他一起長大,見證他成長的女人.....程嬌兒,你不配!”

程嬌兒平靜望着她,情緒也漸漸緩和下來,隔着厮殺的侍衛,她們倆張望彼此,她感受到身後那個人的胸膛燙度越發驚人,心中疼惜不已,神色卻越發堅定。

“蘇淩霜,你說這些,無非是想把我逼走,你錯了,你越這麽說,我反而越驕傲越得意呢!”

程嬌兒說着自個兒都笑了起來,

身後的男人極度虛弱,緩緩朝她伸出來一只手,程嬌兒反手握住他,

他難過地說不出話來,他在以這樣的方式給她支持,

程嬌兒笑了笑,神色越發堅定道,

“沒錯,我離他很遠,我不如他,但又能怎麽樣,你這樣心思醜陋的人就配站在他身邊了嗎?”

程嬌兒清淩淩眸子泛着前所未有的亮光,她越說越昂揚,

“我告訴你,你這些話撼動不了我分毫,只會讓我越發想要站在他身邊,守護他,照顧他到永遠......”

她用力拽住了身後那只手,手心裏都冒出了汗珠,二人手指用力交纏。

柳神醫被霍江帶了進來,二人連忙扶住崔奕坐下,

崔奕靠在霍江懷中,汗如雨下,渾身輕抖,程嬌兒在一旁緊緊握住他的手掌,她從未見過崔奕如此虛弱,跟蟬蛹似的,心疼到了極致。

柳神醫搭脈片刻,凝神道,“你這是過敏,一時半會好不了,我先給你紮針,穩住病情,待回去吃一副藥便好。”

衆人放心下來。

對面,蘇淩霜被徐淮拽住,

“霜兒,你告訴我,崔奕還有什麽軟肋,你最懂他的,快說!”

徐淮跟瘋了似的,他謀劃破空,府邸也被崔奕一轟而破,家裏的子孫怕是兇多吉少,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殺了崔奕洩憤。

不料就在這個時候,蘇淩霜忽的一下擡手,一柄利刃插入徐淮的肋下。

“啊!”徐淮痛呼一聲,猛地用力将蘇淩霜往前一推,那短刀一抽,瞬間血柱沖天!

而蘇淩霜呢,卻猶然不解氣,身子往後仰的同時,刀刃往前一送,從他脖頸上一劃,一串血珠被劃開,

徐淮捂着脖子嗷嗷大叫。

“大都督!”徐家侍衛立即撲了過來,攙住了徐淮。

徐淮指着蘇淩霜,身子搖搖欲墜,面龐扭曲,極度痛苦道,

“毒婦!”

殿內的文武百官瞧見這一幕,都是滿臉愕然。

這個蘇淩霜,先是傷了崔奕,如今又重傷徐淮,還真是心狠手辣。

蘇淩霜跌倒在地,又爬了起來,惡狠狠罵他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你不過是我對付崔奕的墊腳石,現在用不着你了,你給我去死!”

蘇淩霜想起面前這個髒污的男人,在自己身上做過的事,就惡心得想吐。

她拔刀再次朝徐淮砍去。

可這一回,徐家侍衛又如何會讓她得逞,其中一名侍衛,拔劍對準蘇淩霜的胸口刺去。

只聽見尖叫一聲,蘇淩霜的身子被長劍貫穿。

“崔奕.....”她嘴裏鮮血翻湧,神情凝滞,不甘望着崔奕的方向。

崔奕被人攙扶着站了起來,雖仍是虛弱,總算是堪堪站穩。

他默然看了蘇淩霜一眼,眼底沒有任何情緒。

侍衛長劍一拔,帶出一連串的血花,蘇淩霜身子如落葉般跌落在地。

就在這個時候,漫天的箭矢如潮水般朝石階上的人射來。

崔奕臉色霍然一變。

“保護侯爺!”

“保護大都督!”

“程雲!”

“謝科!”

白玉石階上所有的人都在那箭雨的覆蓋之下,源源不斷的箭矢如同破釜沉舟般,兇狠地不計任何代價地朝他們淹沒而來。

嘩啦啦的,許多侍衛都應聲而倒,

徐淮身邊的侍衛一個個倒下,他無險可守,最後捂着脖子,将跌倒在他身側的蘇淩霜給扯過來給自己擋箭。

數十只箭嗖嗖的沒入蘇淩霜的後背,就在徐淮以為她死透時,她募的睜開眼,拿起地上一只箭矢從側邊插入了徐淮的脖頸。

箭矢上的毒瞬間蔓延到了徐淮全臉,他面色烏青,瞳仁放大,神色不甘地死在蘇淩霜身下。

蘇淩霜最後虛弱一笑,腦袋一垂,沉沉閉上了眼。

漫天的箭矢前後左右,無死角地射來,程雲與謝科等人,飛舞着長劍避開箭矢。

盾牌兵将崔奕和程嬌兒護在正中,程嬌兒躲在他懷裏,擡眼,看到崔奕神情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陰戾。

“侯爺.....”她劇烈地喘着氣,緊張地晃了晃他的衣袖。

崔奕漸漸垂下眸來,嗓音低沉道,“沒事....”

過了一段時間,傳來士兵的聲音,

“停了!”

盾牌兵散開,霍江和陳琦扶着崔奕站了起來。

霍江看到徐淮身邊還有幾名侍衛沒死,他二話不說上前拔刀一陣亂砍。

黑甲軍沖入四周,去查看那箭矢來向。

所有人都陷在這場箭雨來自何方的茫然中,并放松了警惕。

只有面對着崔奕的程嬌兒,忽的發現東側柱子後有一道黑影正拔弩對着崔奕,她瞳孔驀然睜開,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就看到一支箭矢近距離極快的速度朝崔奕後背射來。

她沒有任何時間去思索,本能地抱住她心愛的男子,霍然一轉。

“啊.....”

随着她一聲痛呼,箭矢沒入程嬌兒的肩頭!

“嬌兒!”

“妹妹!”

崔奕眼眸瞬間睜大,一種極致的恐懼籠罩全身,他抱住了搖搖欲墜的程嬌兒。

程雲一枚暗器朝那黑影射去後,飛快朝程嬌兒撲來!

原先散去的盾牌兵瞬間上前,柳神醫反應也極為迅速,立即沖過來拔掉箭頭,而崔奕呢,瘋了似的,含着她的傷口,将那毒血吸出來吐掉,再吸,再吐!

柳神醫極快地控制住了她的心脈各處,遏制住毒素蔓延。

好在動作迅速,毒素被清除得很及時,

柳神醫當即給她止血上藥。

崔奕一雙眼眸猩紅猩紅的,他出神盯着程嬌兒煞白的小臉,腦子裏嗡嗡作響....一股極致的悔意湧上心頭,将他所有情緒給淹沒,唇角更是溢出一絲血跡。

程雲在盾牌兵之外,根本瞧不見裏面的情形,他殺瘋了死的,

“殺,給我包圍住整個皇宮,一個不留!”

徐淮死後,徐家的侍衛幾乎放棄了抵抗,司馬靖也被程雲斬殺,局面基本控制了下來。

整個皇宮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

金殿內百官歡呼慶賀,唯獨年輕的帝王坐在上方,渾身冷汗淋漓。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總算是除掉了那老奸巨猾的徐賊,朝堂今後是一片太平!”

“就是,陛下乃是聖明之君,才得以讓崔相,程将軍,楊大人等肱骨大臣輔佐左右,還政以清明!”

百官瞧見局面被徹底控制下來後,全部松了一口氣,這一夜太過漫長,太過驚險,幾乎将所有人身上的力氣抽幹。

至于那陶金的屍體被人擡進來時,都沒什麽人關注。

皇帝陰沉沉的眸子落在陶金身上,臉色一片煞白。

百官那些恭維聽在他耳裏如同諷刺。

殿外,一輛馬車不疾不徐停在了白玉石階下。

崔奕親自将人抱上馬車後,吩咐霍江和陳琦好好守着,柳神醫也侍候在測。

崔奕深深看了一眼馬車,眼底最後一抹溫情褪去,只剩下滿臉的寒霜,他轉身,玄色的披風迎風飛揚,獵獵作響,一如他此刻翻騰的心情。

一步,又一步,他邁着千斤般的步伐上了臺階。

東邊天際露出一抹魚肚白。

迎着微弱的晨光,程雲大馬金刀立在寬臺之上,眸眼陰沉如水。

崔奕在臺階下,與他遙遙對視。

無數情緒在二人眼底翻騰,最終又歸于平靜。

程雲咬了咬唇,用近乎暗啞的聲音問道,

“她怎麽樣了?”

崔奕目色如同染了一層冰霜,聲音也跟九幽地獄裏厲鬼似的,瘆得厲害,

“傷口很深,洞穿了骨肉,幸在毒素及時控制住,無性命之憂。”

程雲拳頭捏的飒飒作響,一口白牙差點被咬碎,呲的一聲,露出猙獰的冷笑,從牙縫擠出一句話,

“你回去照顧他,這裏交給我!”

他轉身,陰沉沉看向那金碧輝煌的大殿。

崔奕緩步上前,又踱步至大殿門口,那裏百官分列兩邊,幾乎個個都神色期待,又滿懷崇敬,“侯爺!”

“崔相!”

“侯爺萬世之功,可名垂千史!”

“侯爺威武!”

一道道恭賀聲當中,崔奕冰寒的視線遙遙與年輕帝王視線相撞,

隔得太遠,他們彼此看不清對方,卻莫名覺察到,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崩塌,在破碎。

崔奕面無表情長長一拜,

“臣崔奕禀告陛下,賊人全部伏誅,臣已派人前往平陽,鎮壓流民之亂!”

皇帝久久望着門檻前,那高大清俊的身影,他像是一道山峰矗在金殿門口,拔不掉,撼不動。

呵的一聲,他自嘲地笑了笑。

崔奕離京前,将所有計劃告訴了他,崔奕信任他,他卻辜負了這份信任。

怪誰呢,破釜沉舟,成王敗寇,他無話可說。

他不知道等着他的将是什麽,只是心底湧上一股濃濃的疲憊,張了張嘴,下意識要喊“老師”,到了嘴邊又吞下,朗聲道,

“崔相辛苦了,明日朕會論功行賞,這一次,崔相當居首功。”

崔奕聽到這句話,并無任何表情,只是再拜道,

“陛下,臣內子重傷昏迷,懇求陛下恩準臣回府,此間諸事交給程将軍,周大人和楊大人便可。”

皇帝眼底閃過一絲暗芒,擡袖道,

“崔相回府吧,此間有諸位大臣,當無礙。”

楊寧和周幽聽着二人的對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崔奕再拜,往後退兩步,轉身疾步離開。

大臣帶着各自官眷漸漸散去,楊寧,周幽與謝科齊齊立在程雲身旁,眺望着那輛緩緩駛開的馬車。

周幽問道,“程将軍,最後那一波箭雨來的蹊跷,到底是何人?”

程雲冷笑一聲,仰天望向東邊天際那抹紅光,嗓音冷幽幽的,

“知道崔奕所有計劃,并在內庭安排這麽多弓箭手,破釜沉舟想要将我們所有人射殺的,還能是誰呢?”

楊寧和周幽渾身一顫,一抹驚愕浮現臉龐。

謝科在一旁哼了哼,“我跟從崔相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看到他氣成這個樣子,不錯!不錯!”

他嘴裏連說兩個不錯,諷刺之意溢于言表。

程雲神色猙獰看向前方。

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幕後之人!

紅日東升,萬丈霞光從雲層後射了下來,将整個大地渡上一片金黃。

那輛寬大的馬車,漸漸駛離衆人的視線,沒入晨光裏。

作者有話要說:好啦,一萬四,麽麽噠,手都斷了,快要結束了哈。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